第28章 第28章
到了堤上,却和她想象中的场景有些许出入。
桌边坐着一个青年,两鬓剃得平平的,头顶的头发直直的立着。这叫飞机头,是时下很流行的一种发型。
他身边或站或坐,围着七八个青年,以他为中心,围成一个半圆。
这些人中,有的染一头黄毛,带着耳钉,有的耳朵上别着烟,手臂上纹着大片纹身。翘着二郎腿,吞云吐雾,看起来好不唬人。
方爸方妈,还有伍奶奶徐奶奶,则和他们壁垒分明,坐在小桌的另一边。
这群不可一世的蠢货!
方知听到消息后又急又怒,一路没敢停地狂奔到这里。这会儿看见父母都好好的坐在那,才感觉到嗓子快要冒烟,嘴巴里也有股铁锈味。
方虎看她两手撑在桌上,垂着头,“呼哧呼哧”地喘个不停,半站起来,想说什么,却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面闪着小小的火焰。
“你们想干嘛?”方知语气里满是警惕和敌意。方妈妈把人拉过来,摸了摸她额头和脖子,看有没有汗。
陆周父亲过世时,方知因为淋了雨,差点发展成肺炎。
之后每到入秋,换季的时候,方知就会咳嗽。方妈妈照顾得再用心,差别也只是咳得程度厉不厉害。
“大虎就是过来看看我们家的生意。”方爸爸听她语气不对,拦了拦方知。
“你这小丫头,这两年是越来越凶了。”说话的人一脸肥肉,眯着双小眼睛,上下打量着方知。
方知再开学就升五年级,她幼时就长得圆润可爱,现在微微褪去了婴儿肥,一张小脸精致的仿若陶瓷娃娃。
陆周想起这方喜的一些事迹,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往他和方知中间站。
这人叫方喜,是妇女主任王翠花的独子,本来就将他宠得厉害。快二十的大小伙子了,不好好念书,也不帮着家里干活,成天跟在一群混混后面游手好闲,招猫惹狗。
后来王翠花能当上妇女主任,却是她这儿子找的人情。于是她越发得意,看谁还说他们家方喜没出息,娶不着媳妇。
去年这方喜看上了隔壁村的一家闺女叫徐玉兰,人如其名,长得和那白玉兰一样清丽可人,人也文静内敛。人家瞧不上他,他却使了手段,硬是把人搞到了手。
那闺女父母都是老实的农民,亲戚一听说是方喜这个混不吝的,都怕惹上事,一家子告状无门,又没人相帮,只好劝闺女嫁了过来。
徐玉兰嫁过来到现在快一年了,因为还没怀上孩子,王翠花见天的说她是个不下蛋的母鸡。
费尽心思,花了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才将人娶到手,方喜却并没有好好珍惜。
王翠花和方喜都是懒得出奇的人,家务活全落在徐玉兰一个人身上,家里的几亩薄田也都指望她。
方喜爱喝点酒,酒品却不好,喝了点酒就爱耍酒疯,爱动手。还是有次他打徐玉兰,伤落在脸上,大家这才知道。
一年不到,徐玉兰早已不复当初的貌美,憔悴,皮肤粗糙,方喜也越来越不把她当回事。听说最近和城里一个理发廊的好上了,一两个月没归家了。
在村里,这方喜可谓臭名昭著,但又没人敢惹他。谁都想安安稳稳的好好过日子,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方虎则和方喜不一样,他家里只有一个眼睛半瞎,身体还不好的老娘。靠老娘发豆芽赚取点钱,一家子穷得都快活不下去了。也正因为是这样,打起架来方喜比起他身后这群人,都更能豁得出去,更狠些。
他十五六岁就跟着村里一些人出去打零工,后来谁也不知道他怎么跟市里那群□□的搭上了。
零几年的一个教育落后的小乡村,文化程度低,法律意识薄弱,国家也没有大力度的开始扫黑除恶。这个时候,恶霸横行乡里还是很常见的事情。
方虎就是他们方家村最新的混子头头。
以前方虎还没跟着混的时候,经常来方家小卖部,用豆芽菜换点盐啊,面啊之类的,方妈妈后来还介绍方虎的老娘织鱼网的活。
方虎和方飞一般大,以前经常在一起玩,从方虎当了小混混才疏远起来。因此方爸方妈看待方虎,还掺杂了那么点看待自家子侄的心情在里面。
“居然不是谣言,阿知现在真成了个小辣椒了。”方虎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看起来很阳光。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居然是个混混,还是混混头头。
从农民工来后,方家除了卖饭的生意,原本小卖部的收益也是更上一层楼。村里人有眼红的,像赵二家这样抢生意的,还有的更多的就是赊账的,借钱的。
按他们的脑回路就是,你们家现在赚了这么多钱,这一包红糖,一把面条的小钱,还要计较,真是小气。
一回两回的方爸方妈还好开口,次数多了,他们也觉得为难起来。都是一个村子的,有个什么事,还指望大家互相照顾,撕破脸是不行的。
方知年纪小,她才不担心得不得罪人,说不出口的问题呢!就算撕破脸,也是这些人自己不要脸。
于是方家小卖部的外账讨要工作,方知就大包大揽了下来。
像前面说的那种,一两块钱的,等人家再上门来买东西,方知就盯着人问。钱还还不还了?还,那什么时候还?没钱,那这会买东西不会还要赊账吧!
方家村就方家一个小卖部,常年坐着人闲话打牌,现在来了农民工更热闹了。
方知问的直白,脸上却带着甜笑,只让人觉得好玩,不会让人生气。店里坐着的人再帮腔,打趣两句,一般人都没这么厚脸皮死赖着不还钱。
当然,永远不要小瞧人的脸皮。能厚得堪比铜墙铁壁,也能撕下来甩在地上不要。
对待这种人,方知就每天放了学找上门去。哦,还要带上她的私人保镖,陆周。毕竟她这么小小一点,人家恼羞成怒打人怎么办。
陆周如今都一米八了,而且经过方妈妈不懈努力的投喂,也不像从前那般清瘦了。
现在,是没人敢欠方家的钱不还了,而方知小辣椒的名声也传扬了开来。
方虎这样说,亲近的意思很明显。方知也就不那样浑身张着刺,随时准备战斗了。
“阿飞,你回来了!”方虎看到了后面的方飞,再开口,多了几分惊喜,带着几分感叹:“我们都快一年没见了。”
早就看到了方虎,在打量他的方飞冲他微微颔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被方喜打断:“虎哥,老大说的事你别忘了。”
方知看见方虎的眼神瞟过去,不带感情,那个笑起来阳光的青年瞬间像是换了个人。方喜对上他的目光,低了低头。
不过方虎没再和方家寒暄,也许早在方知一行人赶来前就已经寒暄得差不多了。
“我这次来,是肖哥的意思。”方虎顿了顿:“我们兄弟平时会来多关照,方叔您呢也得给肖哥交点酒水钱。”
方虎得意洋洋地看着这一家子,补充道:“肖哥你们认识吧!镇上的大哥,连市里的一把手见着我们肖哥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方虎从小就长得人高马大,肥头大耳,又馋嘴,开始两人没少被他抢钱。方虎这家庭情况哪有零花钱,没钱就得挨打。而方飞虽然和他一样,没了老爹,但老娘厉害,几个哥哥除了二哥,平时也会给他塞给几毛一块的。
两个人都瘦弱,方喜长得胖力气也大,开始一直忍着,后来实在没办法了两人才和他打了一架居然打赢了。他还记得,方虎拿了他家里砍柴的篾刀,他拿的是家里的一截断铁锹。
方虎被打的哭爹喊娘地跑回家,两人又是不敢相信又是激动的对视一笑。
那个时候他和方虎是一边的,现在嘛……方飞嗤笑一声,说不清是什么意味。
方爸爸早在几人来的时候就猜到了他们的来意,此时听到也不觉得意外。平静地问道:“大虎,你看着叔应该交多少钱合适呢?”
“一个月五百。”看方爸爸这么通透,方虎松了口气。
“嗯,还有个事,你得帮叔说一声。”方爸爸听这个数还在他的接受范围内,商量道:“现在民工还在,这生意还有得做,等他们走了,这生意肯定是没得做了,那这钱……”
“那个时候当然不用交了,叔,你们家的情况,肖哥那边我都会说的。”
“那就好。”没了这卖饭的收入,他们一家一个月不吃不喝才能挣五百,要是这样还要交钱,那一家人得喝西北风去。
“来,你们几个今儿就到这儿吃吧!也算是叔谢谢你们的!”得,白给人钱,还得谢谢别人,可真够憋屈的。不过方知一句话都没说,她也明白,这样是最好的结果了。
站在方虎身边的几个人咧着嘴笑开了,这里面除了方喜,另外几个人都不是方家村的,听完觉得这家子还挺识相的。
方虎却摆了摆手,说还有下一家要跑。从裤袋里掏出个绒布袋子,请方爸爸代交给自家老娘,转身上了辆面包车。
黑色绒布袋里装着个黑框老花镜,还有几瓶眼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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