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朝堂会
“公主莫急。”李君霖挥手示意下面的小黄门将一早准备好的鸡丝粥送至了斛笪的面前。
“公主之前受了惊吓, 未曾用膳便来了未央宫。怎么说来都是朕招待不周,特意让宫人做了这碗粥, 公主先请用粥再说也不迟。”
看着皇帝温和的笑容,斛笪不好拒绝,只能先将这碗粥接过。“谢陛下。”
打断了斛笪的话, 殿中瞬间又沉默了起来, 李君霖坐在主位上暼了一眼正襟危坐地李书宸。李书宸垂眸的侧颜很好看,鼻挺若崖, 唇红如血, 鸦羽似得睫毛微微颤抖。可惜李君霖不能透过他这份肃重的表情看出他心里想的是甚么。
不知道皇叔心里对这位西柔公主的求和是如何的态度。可是李君霖却觉得此时和平对于大楚与西柔同样的重要。她刚刚上位,朝廷之中党派各立, 许多要臣态度暧昧不定,在她与皇叔之间举棋不定。而李姓皇室子嗣凋零, 一些再封地里养精蓄锐几代的王侯们也在窥视长安, 更不用说一直对围楚念念不忘的其他几国。现在若是兴兵,大楚指不定会怎样。不过西柔的情况似乎比大楚还要糟糕,至少大楚的明面上还是粉饰太平, 可是西柔的二王夺嫡, 已经是在明面上都撕开了。
这样的大楚和西柔都是经不住战火的。更何况, 一旦爆发战事, 死得都是百姓。
李君霖心里也是默许这斛笪公主求和的想法。她不是圣人却也不喜欢流血与伤亡。只要她在位一天,不希望看见狼烟遍地。这是她的短见, 也是她的妇人之仁。
只是一碗米粥, 用完也花不了多少功夫。斛笪接过侍女递来地帕子, 优雅地拭了拭嘴角,“陛下体贴,斛笪甚是感谢。”
“斛笪此番来楚求和之意,昭昭如明日,不消多久,陛下定能看出。今夜贸然来见陛下,也实在是情非得已。我两位王兄的事情,想必这五国之中也没有那一国不曾知晓的。”斛笪的嘴角动了动,笑得有些无奈。“可是西柔的自古以来的规律便是如此立贤不立长。只是……陛下可能也听说了,我与鲜于大人虽然同在四海馆内,可是平日里也不大相见。今夜下毒的事,虽然要害的人是我,可是目的也是为了破坏两国邦交。陛下若是派人仔细查下去。若是不出斛笪所料,想必陛下定会发现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四海馆的事,朕会仔细纠察定然不会让公主平白受了委屈。公主不远万里为两国百姓而来,是大义之举,叫人感慨。只是新年刚过,朝会上要处理的事甚多,况且两国大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公主也不必急于一时。近来几日长安不禁夜,公主来楚,朕也当尽地主之谊。”
李君霖对于斛笪所释放的善意,没有拒绝却也没有接受她的提议,毕竟那位鲜于洵还没有接触过。
“深夜叨扰实在不妥,斛笪也不便多扰。”说话斛笪起身向着李君霖行礼。
“公主好生休息。”李君霖起身,目送斛笪离开奇珍殿。
瞧着斛笪离开了,李君霖又重新坐了回去。她用手支着下巴,整个人倚在几上。细长的柳叶眉蹙了蹙,转头看着一侧的李书宸,“皇叔,按斛笪所说的她似乎知道下毒的人是谁,而且这个背后的人似乎于我们而言是极为重要。不然斛笪不会以此人为筹码。只是上次什湖的事情,不是已经断了线索。而被抓住的刺客他们身上的纹身都是西柔的国花姊锦花。”
一般刺客、死士的身上都不会留有特殊的标记,这帮人在身上之间纹上了姊锦花。这样的标记等于是直接告诉李君霖是西柔动得手脚,这样的做法岂不愚蠢?可是苏霆舟却说这样做来看似是嫁祸,可是他却觉得这事定然与西柔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一时之间他查不出什么端倪罢了。
李书宸轻轻地摩擦着手上的茶盏,神色沉静,似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陛下,臣之前听到了些消息。只是现在还没有考证……”
“皇叔有话但说无妨。”
“臣听闻西平侯与西柔大王子篌琴走得颇为密切。”
斛笪他已见过,上次她话里话外地意思都告诉李书宸,大楚这边有人和西柔合作。他顺着斛笪留下的蛛丝马迹继续察探,发现西平侯时玄浮出水面。
李君霖微微沉思,西平侯时玄她也曾听说过,其祖父是圣武帝身边的霸平将军,圣武帝登基之后便封了他西平侯之爵封地荥州世袭五代,到了时玄这一辈正好是第四代。
荥州之前不是什么福地,洪涝时有发生,不过在启帝时期出了个厉害的术士,那术士为启帝献上了水利图。荥州凿渠建坝,控制好了三条大河,丰收有时,如今的荥州已经成为了大楚的供粮大州。
奔腾的江流可以控制,可日益增长的**却没有办法减少。
李君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西平侯的事也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劳烦皇叔多费心,”
“是。”李书宸抄手称是。
“与西柔的事,且看明日的鲜于洵是如何态度。不过这事,朕总是觉得要与姑婆婆通知一声,毕竟西柔的情况,姑婆婆比朕是要清楚多了。皇叔意向如何?”
“陛下圣明。”
李君霖瞧着李书宸眼下有些许黑青,想来是因为这几日尚书省的事情。
“时辰也不早了,皇叔也早些休息吧。”
“谢陛下。”
李书宸从座位上起身,离开。等到李书宸离开了一会儿,李君霖才用双手撑着桌面准备起身。站在一侧的裕珩立刻走了过来扶住了她。
“回清凉殿。”她淡淡的吩咐。
裕珩应一声,然后示意下面的小黄门去准备御撵。出门时外面的风雨已然大了起来,纵然未央宫灯火通明,对于这漫天的风雪和浓稠的黑夜也无甚么用处。见不到明月,只有残星点点。李君霖坐在被毛毯围得严实的御撵中,抬御撵的小黄门们已经刻意得将自己的动作做的轻缓,试图御撵平稳没有波澜。可是李君霖却还是感觉到有种舟行在海上的摇晃感,不是身体而是心。
“陛下。”灵枢瞧着李君霖眉头不展,“陛下是在担心那位西柔公主吗?奴婢听着公主虽然是为了联姻而来,按着旧例,也不一定要陛下您娶她,咱们想个办法叫别人娶了公主便是。”
她以为她在愁,西柔与大楚联姻的事。她虽然没读过书,却也知道皇室和亲,也不一定非得是皇帝,指婚也是常有的事。
虽然灵枢也知道自己主子是个没有权的皇帝,斛笪公主嫁谁,还得看那位的意思。但她还是试图安慰她。
李君霖摇了摇头,叹气。“不管了,就寝吧。”
和亲的事她也愁,可是她心里总是些莫名其妙的担忧。她总觉得西柔的事不会这么简单。
*
“陛下西柔使臣鲜于洵已经在承光门下等候通传。”在日常的事务都禀报完了,诸明行礼走到殿中向李君霖禀报。
“宣。”李君霖轻轻下令,小黄门们一声声的通传,从天子殿下直到承光门外。
不过一会儿,穿着西柔官服的鲜于洵从殿外而至。鲜于洵立于宣政殿内,他双手悬于胸前躬身,先向李君霖也行了一个大楚的礼仪。“陛下长乐未央。”然后右手扶在左胸前躬身,这是西柔的礼仪,“我王祝陛下德政泽民、万众共钦,大楚与西柔云谊永存。”
“鲜于使臣请起。”李君霖瞧着鲜于洵,不到三十年纪,瞧起来还挺年轻的。使臣是一个国家的代表,所以总体来说,鲜于洵还算上是位英俊的男子。
“小臣此番来楚,一是为了祝贺陛下临朝的大喜,二是为了我西柔与大楚的秦晋之好。”
“鲜于使臣说,两国要结秦晋之好。可是空诃五城的归属问题,西王打算如何处理?”
兵部侍郎贺思光刚刚说完,安静的朝堂就热闹了起来。
“贺侍郎说的对。贵国与我国在空诃五城的问题上牵扯不断,不知道在此问题之上西王是如何做想?”
“若是要结秦晋之好,空诃五城的问题定然是要协商的。”
……
“诸位大人,空诃五城之事,我朝与大楚一直以来便是兵戈不休。而空诃五城原本属于早已灭亡的宋,本来就不属于大楚与西柔的。如今五城之中大楚已经占了三城,西柔只占两城,不如就此为界,两国相安无事?”
“使臣大人,真是好主意,若是当年不是大楚一举灭了宋的都城,现在哪里有西柔占下的二城都在春倚河东,时常有你西柔子民入我大楚闹事,不知使臣这当如何。”
“两国边界交接过境,难免会有摩擦,也会时常有大楚子民入我国境。齐大人这般是否言过其实?”
李君霖坐在龙椅之上安静地听着地下的争辩。忽然间,胸口处传来一阵绞痛,她微微蹙眉,脸上痛苦的神色一闪而过。
忽然的心悸起来,当真是像有一双手捏住了你的心,将它揉来捏去。李君霖疼得喘不过气来,只能下意识的捏紧收在袖中的拳。背上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轻薄的亵衣轻易地被打湿。
李君霖竭力忍耐着,西柔的使臣还在这里她不能当着鲜于洵的面病发。可是,她的整个脸已经然惨白,剧烈的疼痛影响了五感,明亮的宣政殿,快要变成一片一片模糊的光,寸步不让的唇枪舌剑已经入耳已经不辨词句。她想要开口结束早朝,可是却开不了口。
离着龙椅最近的裕珩先是发现李君霖的异常。
“陛下。”圭桁瞧着李君霖煞白的脸,语气中也不免多了几分焦急。
李君霖楞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圭桁在喊她,强忍着噬心的疼,“无事。”
李书宸本来就暗中留心李君霖的动静,裕珩与李君霖之间的动静,他也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猛然一瞧,他也被李君霖那张煞白的脸给唬住了。瞧着裕珩伸手欲扶她,却又无奈收回手。
小侄子又出甚么幺蛾子了?李书宸忽然觉得西柔使臣的与众人的争论颇为烦躁。
“诸位大臣与鲜于使臣请先静静。两国议和岂是一日便能商定?鲜于使臣虽然是代表西王而来,为人臣子,王命不可负,但关于空诃五城之事,我大楚也有自己的立场,鲜于大人何不斟酌几日再行商议?”
“摄政王说的即是。只是我王的意思,还望陛下多多考虑。”
此时李君霖已然听不见鲜于洵在说些什么,只是轻声“嗯”了一声。
疼得有些厉害了,一时间李君霖自然麻木了疼痛的感觉不再那么明显,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红晕,瞧着气色也好起来。
裕珩连忙趁着此时“退朝。”
“是。”
众人躬身行礼退下。趁着众人退下,李书宸连忙两步并做一步走上,玉阶。而裕珩也从袖中取出了救急的药,取出药丸准备给李君霖服用。
只是李君霖此时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是下意识地紧咬着牙关,死死地撑着。裕珩一时之间打不开她的嘴,药却是没有办法服入。
李书宸走了过来,瞧着圭桁这般行不通。直径解除了李君霖的冠冕,没有了那十二串碧玺珠帘的碍事,李书宸伸手就捏住了李君霖的下巴。之前用来防止死士咬毒的方法,现在也却也能用来救人。
趁着李书宸强行打开了李君霖的嘴,裕珩连忙将手中药丸喂了进去,只是怕卡住了她,又喂进去了半盏茶。
“咳咳……”药与茶灌了进去,李君霖的咳了几声,李书宸连忙松了手。
“宣御医了吗?”
“张太医正在路上。”
李君霖又疼了起来,她下意识地佝偻着身子,因为疼痛,身子也在微微的颤抖。李书宸发现李君霖的手心已经被自己的指甲扎地留出了血。
他微微皱眉,迅速将弓成虾状的李君霖从背后抱了起来。并且用右手将她紧握的拳头一一打开,让她的两只手抓住自己的左臂。然后又将自己的右手放在了她的嘴边,让她咬住。李书宸用这些奇怪的方式将李君霖紧紧地掼在自己的胸前,叔侄二人用一种奇怪席坐在宣政殿龙椅之前。
过了一会儿,李书宸忽然感受到李君霖咬着他的力道小了不少,身体也不太颤抖。
心头突破沉重了起来,他将李君霖翻过来,却发现李君霖正睁着眼看着他。
“陛下?”
“皇叔……不要动……辛家好不好?舅舅他……”李君霖紧紧的拽着李书宸的袖子,话还没有说完,忽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张慎之急急赶到的时候,陛下既然昏了过去。摄政王抱着披头散发的陛下,玉面上溅得血还在滴滴下落,眸色深得惊心。这般摄政王似是从地狱走出了罗刹,一身煞气不能直视。
就当张慎之认为是李书宸发现了李君霖女扮男装的事情正要发落他的时候,却听见,他用极冷的声音说到。
“愣着作甚!还不来为陛下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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