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鸣鸟不飞
她刚才和阿铭的对话,被米萝听见了。
米萝说:“阿镜,不要欺骗我。”
“不是巧合。”阿镜抿了抿唇,“我早就看到新闻,知道你会在那天到达机场,所以特地找了个借口出现在那里,等着见你一面。”
“为……为什么?”米萝的声音有些轻微颤抖。
“因为……因为我很早就知道你了。”阿镜眉间微蹙,隐忍住即将溢出眼眶的痛苦,“你离开赛英城的第一场演出就很轰动,我看到了关于你的新闻,看见了你穿着白色舞裙的剧照。看到那张照片的第一眼我就……”
她的话卡在喉咙里,沉默了半晌后才继续往下说,同时绽放出一个微笑:
“你也许不相信,我第一眼看到你的剧照时就告诉自己,这个人,我一定要去见一见。”
阿镜的眼眸中荡漾着复杂的倾诉,深情却又斑驳,氤氲着米萝难以读懂的故事。
“其实我早该告诉你的,与你的相遇,是我蓄谋已久。”
米萝松开了阿镜的衣领,抬起手捧住了她的脸。阿镜在米萝的掌心蹭了蹭,像一只温顺的金毛小狗。
阿镜问:“你会讨厌我这样刻意的靠近吗?”
冷白色的月光穿过白色纱帘,静谧地窥探着米萝烧得通红的脸。她双颊发烫,琥珀色的双眼却清澈得如明月高悬。
她用这双月亮似的眸子注视着阿镜,很轻很慢地说:“我……我好像……是喜欢你的……”
阿镜扣住她的手腕,再一次吻了下来。
这一次不再是稍纵即逝的蜻蜓点水,阿镜的吻不容抗拒,舌头灵巧地敲开米萝的齿尖,如岩浆般滚烫的气息倾泻而来,抽空了全身的力气,烧化了米萝的最后一丝理智。
阿镜翻身跨坐在米萝身上,从双唇一路往下蔓延至脖颈、肩头,齿尖在锁骨的位置轻轻一啮,米萝登时弓起了身子,喉间溢出甜蜜的轻吟。
阿镜与米萝额头相抵,手从衣摆里伸了进去,掐着她的腰间。
“可以吗?”阿镜哑声问。
米萝揽上阿镜的脖子,笨拙地送出一个吻,用行动代替回答。
阿镜回吻住她,指尖轻轻一扯,褪去了丝质睡衣。
窗外,月光无声荡漾。
·
米萝很难得地睡了个懒觉。
其实她很早就醒了,意识虽清明,身子却不想动。她窝在阿镜的怀里,指尖在阿镜的面颊上轻轻抚摸,描摹她的眉眼、鼻骨和下颚。
褪去一切外表的修饰,如此近距离细看的时候,阿镜和米萝其实长得有几分相像。
这是米萝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心中隐隐有些惊讶。
的确,她和阿镜在气质和性格上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只有此刻二人抛开了外在的修饰,□□坦诚地躺在一起时,那些浮于表层的杂志才逐渐淡去,露出真挚的面目。
她们的五官并不是完全相像。阿镜的鼻子更挺更高,嘴唇也更丰满,二人的眼瞳颜色也不一样,但她们的眼型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偏圆的杏仁眼,面部骨架也是如出一辙。
兴许这就是缘分吧。米萝心想。两个原本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的人竟走到了一起,人生际遇什么的,还真是说不准。
阿镜昨晚似乎累得不轻,米萝醒来很久仍未等到她睁开眼。
不想吵醒阿镜,米萝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准备去洗个澡。
打开浴室的灯,迎面是一扇圆形的镜子,一圈灯管绕着镜子闪耀白光,米萝站在镜子前,披在肩上的毯子滑落在地,露出她最隐秘的模样。
肩颈遍布红点,这都是阿镜在她的身体上留下的痕迹。锁骨处有一道淡淡的牙印,米萝伸出手在牙印上揉了揉,痕迹很快就淡了下去。
在她右耳垂的后方,有一块青色的圆形斑点,乍一看会以为是天生的胎记。米萝在斑点上轻轻一按,全身的红斑登时消退,她的皮肤回到了原先的模样,细腻、紧致,毫无瑕疵。
做完这一切后,米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浑身僵硬,动也不动地呆住了。
她忘了。
她全忘了。
她过分沉溺于欢愉之中,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米萝突然发了狂,抓起洗手台上的洗手液往镜子上砸去,镜子发出嗙的一声巨响,颤动了两下,仍旧完好无损。
她缓缓弯下脊背,双臂紧紧抱住自己,身体却不可自制地颤抖起来。
“米萝!”
阿镜闻声冲进浴室,将失去控制的米萝拉入怀中。
“米萝,我在这里。别害怕,我在这里。”
米萝像一只受伤的动物,喉间溢出痛苦的悲鸣。
阿镜的力气比米萝大很多,她扣住米萝的手腕,牵制住她的动作。有力的手臂如藤蔓般缠绕住米萝,阿镜温热的体温为她驱散内心的寒意,一只手不住地抚摸着米萝的头发,安抚道:
“没关系的,米萝,没关系的。我并不在乎。”
米萝的颤抖渐渐平息。她抬起头,湿润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阿镜:
“你……你早就知道了?我——并不是人类。”
阿镜拨开遮住她面颊的头发,轻轻点了点头。
在米萝愕然的表情中,阿镜握住她的右手,引导着她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膝盖。
意外的是,膝盖的部位并不是完整的关节连接,而是一道浅浅的豁口,膝盖的两侧被什么东西给固定住了,之感柔软,却并不是人类的皮肤。
米萝低下头,在灯光下看清了被昨夜沉溺于旖旎中的自己所忽视的秘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米萝,我不在乎。”
她再度拥抱住米萝,隔着浓密的长发,伏在米萝的耳畔说:“不要害怕,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信任你。不管你是谁,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她说得这般虔诚,如同一句誓言。
·
几个小时后。
米萝和阿镜都平复了心情,坐在阳台的白色藤椅上吹风谈心。
“我小的时候,出过一场车祸。醒来的时候,命勉强保住了,腿却没了。”
讲起那段过往,阿镜的口吻十分平淡。
“我小时候也学过跳舞,不谦虚地说,我还挺有天赋的,如果没有这场车祸的话,我说不定也能成为和你一样的舞蹈家。”
米萝抚摸着她膝盖的一片残缺,颤抖地开口:“还……还疼吗?”
“都多少年了?早就不疼了。”阿镜坦然一笑。
“最早知道失去一条腿的时候,我确实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难过了好一段时间。但幸好,爸爸和哥哥都陪在我身边,有人陪伴着、分担着,那些痛苦也就没那么难熬了。
“等我身体渐渐康复了之后,爸爸为我安上了这条义肢。我爸是个手艺人,义肢被他改装过了,比医院里的更像真腿。我花了半年时间就学会了驾驭义肢,走起路来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虽然跳舞和跑步比不上旁,但是日常生活没有任何问题。”
“怪不得。”米萝轻声说。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你总是穿长裤,就算是天热的时候穿上短裤,你也会额外绑两条护膝。我还以为,你只是单纯喜欢这种酷酷的穿衣风格。”
“别露出这种眼神。”阿镜抬手捏了捏米萝的脸,“喜欢我就可以了,不要怜悯我。况且,我并不觉得自己可怜。”
阿镜张开双臂,与迎面吹来的凉风相拥。
“我其实觉得自己挺幸运的,爸爸和哥哥都对我很好,你知道的,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很称职,也不是所有的兄弟姐妹都相亲相爱。但他们却真的做到了。
“因为车祸留下后遗症,我刚出院的那段时间,只要一看见大型车辆就会恐惧得无法睁开眼。那段时间,爸爸每天都会陪在我身边,陪着我出门散心,有车辆经过的时候,他会将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另一只手推轮椅,他虽然不怎么会安慰人,却给了我很大的安全感。
“我哥阿铭也是个很好的人。他知道我因为不能跳舞而特别伤心后,经常带着我去听演唱会、去画展、去作家的签售会。有一次,我问题他为什么带我去这么多地方,他告诉我,虽然我失去了跳舞的梦想,但这个世界上还有千千万万个梦想。哪怕没有梦想也没有关系,开心健康地活着,已经是最伟大的成功了。
“阿铭鼓励我做了很多的尝试,终于一天,我发现自己在音乐上好像有点才华,唱歌也算不错,碰巧又认识了一个会打架子鼓的朋友——就是王大锤,你见过他的。于是我就是和王大锤搭伙玩音乐了,之后过了段时间又陆续认识了其他志同道合的朋友,渐渐的就有了灰镜乐队。”
米萝浅浅一笑:“真好。有家人,也有朋友。”
阿镜握住她的手:“你也可以拥有这一切,你也应当拥有这一切。”
米萝垂下眼帘,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和你不一样。”
阿镜说:“有什么不一样?你有自己的意识,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你凭什么不能过自己的人生?”
“即使我不是人类?”
“即使你不是人类。”
同一句话,不同的语气。
阿镜笃定的语气像一阵风吹散了弥漫心头的浑浊雾气,米萝起身走到围栏边,她遥望着飞过天空的鸟群,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
“我该怎么讲述我的故事呢?让我想想……就从最开始说起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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