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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芝士蛋糕


回家的路上,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堵车。

        但这一次,米萝不仅一点都不着急,甚至隐隐盼望着堵车的时间越长越好。

        过了十二点,米萝才慢吞吞地走到家门口。

        她的父亲童松文是贩卖机械零件起家的富商,家中经济条件很好,一家三口住在三层的别墅里,拥有独立的游泳池和带草坪的宽阔庭院。

        通过人脸识别打开大门,米萝第一眼见到的是院子里的那棵梨花树。

        赛英城科技发达,工业污染也极其严重,城内的花草树木都是经过改良的品种,不仅能更高效率地净化空气,还将观赏度提到了最高。

        自米萝有记忆起,这棵梨花树就栽在庭院里了,它一年能开四个月,雪白如华盖,每每有风吹过,白色花瓣轻扬飞舞,如同下雪一般美丽。

        视线越过梨花树,一个中年女人正在灌木丛旁浇花。

        女人保养得很好,化着淡妆,染得纯黑的头发挽在脑后,不过四十岁的光景,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岁。即使步入中年,她的身材依然维持得很好,一席修身的杏色连衣裙,身材玲珑有致。

        她叫乔宛,年轻时也曾是个优秀的舞蹈家。她二十五岁时生下米萝,仅仅过了两年的幸福生活,丈夫就因负债累累而选择了自杀。为了更好地抚养女儿,乔宛带着女儿改嫁给了富商童松文,从此住进了这栋别墅。

        但天意弄人,乔宛好不容易将女儿从稚子拉扯成少女,女儿却在十五岁的花季离开了人世,她再一次失去了至亲。

        真正的米萝永远不会回来了。

        即使拥有滔天的财力和地位,童松文所能做的也只是制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赝品,以此来安慰乔宛痛失爱女的创伤。

        赝品。

        米萝是这样形容自己的。

        她对自己的定位一直很清楚,她不是乔宛的女儿,无论她多么努力多么优秀,也无法将乔宛内心的空缺填满。

        自打米萝来到这个世界上,乔宛对她的态度就一直不冷不热、不远不近。乔宛无疑是一个好母亲,对米萝的衣食起居关照周到,给她买最漂亮的衣服,在米萝的毕业典礼上为她摄影,见证她人生的每一个重要场合。

        可是乔宛从未亲近过米萝。

        她从不与米萝闲聊,不会拥抱,也不会像别的母亲一样隔三差五地给米萝打电话询问近期生活。她只是疏离而冷淡地履行着名为母亲的职责,却无法给予米萝一丝一毫的爱意。

        米萝曾经试图去讨好乔宛,却发现不管怎么努力,她们之间永远隔着一道真空的墙壁。

        最后,米萝放弃了尝试,接受了现状。

        就这样吧。

        就这样如你所愿吧,妈妈。

        “你回来了。”

        乔宛感受到有人靠近,她放下了浇花的水壶,扬起一个公式化的温柔的笑容,对米萝说:“快进屋吧,你爸爸等你很久了。”

        米萝也用微笑回应她,沿着贯穿草坪的鹅卵石路,走向内屋客厅。

        隔着客厅的落地窗,米萝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陈政彬。

        陈政彬今年三十岁,人很瘦,个子不高,面上始终带着几分因过分疲劳而显得不健康的苍白,眉宇间总是弥漫着一股化不开的焦虑,遮蔽了正当壮年的意气风发。

        陈政彬开着全息投影,正在浏览今日新闻。

        米萝站在落地窗外,看着这个并不如意的未婚夫,停下了脚步。

        米萝认识陈政彬有四年了。

        他们同属一个芭蕾舞剧团,米萝刚毕业加入剧团的时候,陈政彬在团里演配角,米萝演上女主角的时候,陈政彬依然是配角。

        陈政彬是个很努力的舞者。米萝并不想否认这一点。但是舞蹈表演这份工作并不是只靠努力和死功夫就能胜任的。陈政彬的外表不够高大英俊,舞蹈也缺乏灵动和美感,在剧团待了近十年,始终只能做衬托别人的绿叶,埋在人群里,一眼望不见。

        一个完整的芭蕾舞剧需要许多的角色,做配角和伴舞的永远是大多数。倘若陈政彬能看清这一点,接受自己的位置,他的人生也许会过得更轻松。

        但偏偏,陈政彬是个极有野心的人,他心中永远有个站在舞台中央的梦。而随着年龄的增长,梦想与现实的差距也越来越大,他眉间的阴霾、肩头的负担,也因此越来越重。

        其实,刚进剧团的前两年,陈政彬并没有给米萝留下没什么深刻印象。他本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也不曾和米萝演过对手戏,两个人之间一直没有太多交集。

        米萝知道剧团里有一个人叫陈政彬,也记得他的样子,除此以外就再无了解了。

        直到两年前,《机械之舞》开始筹备,米萝当选女主角,陈政彬饰演士兵甲乙丙丁里的丙。

        也是在那一年,好心的米萝为一同训练的陈政彬买了块生日蛋糕,没想到就此引发了一连串的麻烦。

        偶然的一天,米萝结束了排练,看见一旁的副导演在统计参演人员的资料,她因好奇而去翻了两页,几秒扫过陈政彬的个人履历,发现他的生日是在下个月后的4号。

        身为仿生人,米萝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她看见了陈政彬的生日,因此就记住了他的生日,到了下个月4号的时候,她又想起了这件事。

        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她正好在咖啡厅帮同事们买咖啡,看见咖啡厅橱窗里有小份的芝士蛋糕,于是很自然地买了一份,带给了陈政彬,并简单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这一举动全程不掺杂任何的个人情绪,她并非有意记住,也并非有意想起,买蛋糕送祝福也仅仅是因为出于礼貌。

        但她没想到的是,芝士蛋糕刚巧是陈政彬最喜欢的蛋糕口味,而她,也是当天唯一一个祝他生日快乐的人。

        在剧团和同事相处的时候,米萝一直很警惕。她过去常常听别人说她太冷漠太清高,简直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这话落在别人耳中不值一提,对米萝而言却事关重大。

        为了避免被怀疑身份,米萝总是强迫自己扮演得像个有人情味的人类,主动给同事带饮料,加班帮同事纠正动作……诸如此类。

        但或许是她扮演得太像了,导致陈政彬大大地误会了她的意图。

        送出生日蛋糕的一个星期后,陈政彬向米萝表白了。

        米萝没有任何犹豫地拒绝了他。

        没想到的是,她的举动深深地触怒了对方。

        “为什么……为什么?”

        空无一人的舞蹈排练室里,陈政彬难以置信的表情被铺满了正面墙壁的落地镜展露无遗。

        “你不是喜欢我的吗?你为什么要拒绝我?”

        米萝一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我不喜欢你。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你?”

        陈政彬争辩似的大声说:“你一直都对我很好!连我的父母都不记得我的生日了,只有你记得。你还经常帮我练习舞蹈,别人嘲笑我的时候只有你会替我解围,你……”

        米萝皱了皱眉,虽然并不觉得是自己的错,但她还是道歉了:“如果是我的行为引起了你的误会,那我跟你说句对不起。我对你做的这些只是出于同事间的友好,没有其他的意思。虽然有些伤人,但不只是你的生日我记得,剧团里大部分人的生日和喜好我都记得。”

        “可是……”陈政彬憋红了脸,他焦急地想要辩驳什么,却越来越语无伦次,“可是他们都说你喜欢我!他们都这样告诉我,你对所有人都很冷淡,只有我不一样。他们还说只要我告白,我告白的话,你一定会答应……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米萝不解:“他们是谁?”

        话音刚落,排练室的大门被推开,五六位早已离开的男男女女们重新回来了,他们放声大笑,像是目睹了一场荒谬的笑话。

        “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这家伙就是个呆子!你跟他说什么他都相信!他竟然真的以为米萝喜欢他,哈哈哈哈笑死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众人的笑声如洪钟敲响在耳畔,陈政彬浑身一震,陡然醒悟。

        他被愚弄了。

        他被同事们集体演绎的一场好戏愚弄了。

        “你……你们……”陈政彬脸上血色尽退,铁青的脸、愤怒的瞳,他看着嘲弄着自己的众人,最后又看向了米萝。

        米萝试图解释:“我不知道他们……”

        她还没说完,陈政彬已推开众人,冲出了排练室。

        “哎哟,怎么还生气了?开个玩笑的嘛。这人真是没劲啊,这都玩不起。”好戏散场,有人啧嘴摇头,还嫌不够尽兴。

        “这种玩笑并不好笑。”米萝严肃地看向他们,“尽快跟陈政彬道歉。以后不要在做这种事了。”

        众人顾左右而言他。

        他们后来到底有没有道歉?

        当时的米萝忙于排练,从始作俑者们的口中得到了肯定答案后便信了,并没有亲自去验证。

        而没过多久,陈政彬申请退出《机械之舞》,他的角色很快就被别人顶上了,排练的进度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再然后,米萝就出国巡演了。近一年的时间没有再见到陈政彬。

        直到如今,米萝再想起这一连串的事情,才后知后觉地看清了隐藏在其中的微妙的关联。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多此一举,如果那群嘲弄陈政彬的人真心地道歉了,后来的那些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只可惜,世间从无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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