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千秋岁
不等孟罗回答,白玉卿便又先行制止,“哎呀好了好了,别说了,我不想知道你们姑娘家的小心思。”
她吃饱了,开始犯困。连着几日昼伏夜出,她感觉自己肝火很旺,不适宜交流。
“只是昨夜闹乱子的时候听到了几句闲言碎语。”孟罗看了一眼白玉卿的神色,随即问道:“姑娘知道是谁做的吗?”
白玉卿道:“你说哪次?木笔花还是冷暖?”
孟罗认真问:“在软玉香那次呢?”
白玉卿摇头,“不知道。”
“那老板娘呢?”
白玉卿继续摇头,“还是不知道。”
很明显她刚刚问孟罗指的是哪一件事是在调戏人家。哎对她就是在调戏人家。但是孟罗不比其他人,似乎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耐心和温柔。
她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玩意交给了白玉卿。
“我想,这个或许姑娘会需要。”接着,又解释道:“这是那位公子受伤后,我在软玉香收拾的时候捡到的。”
是一枚玉佩,以阴阳鱼图案环绕成平安扣的模样,上黑下白,两条鱼首尾相连,相交相融。
孟罗道:“这样若水墨般黑白相间玉色我还是头一次见,当时觉得应该是个稀罕物,就收起来了。”
白玉卿将那玉举在阳光下,眯着眼瞧,“这是在软玉香捡到的?”
“是。”
“哪里?”
“屋檐下,被甩到角落了,我捡碎瓷片的时候看见的。”她回答的时候一直注视着白玉卿的脸,那张并无表情变化的脸,在她不留神间,毫无痕迹变得让她有些心里发毛。
“是千秋岁。”白玉卿道。
“千秋岁?那是什么?”
“嗯。”白玉卿答:“是魔教。上清门和玄泽世家、南天山庄几次联手想除掉他们,结果连他们老巢都找不着。最后都是白忙活。”
孟罗不明白,“他们做了什么?为什么就是魔教了?”
“呵他们有什么能耐?凭什么就不能被抹为魔教?”白玉卿好笑,“吸人功力?据说他们以前就是靠吸人功力的。现在就没听说了,不过里头功法什么的都很邪门,防不胜防,所以现在也没人能摸清他们的底细。”
孟罗不再言语,她就静静陪白玉卿坐着,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表达自己听懂了。
“啊”白玉卿站起身,走到床边直直瘫倒,突然觉得好累。
怎么又牵扯上魔教了呢?真的好累啊
此刻,风云楼外,日头正好,金光满目,普照乾坤。
夺欢骑着高马,左手松松垮垮握缰,右手端着他的竹筒,小口小口抿着。一直到了风云楼离谱的地基前,他停了一会,似乎在计算马能不能上楼梯。
而后,估计他又大发慈悲觉得不能难为可怜的小马,便慢悠悠收好竹筒,翻身下马,从马鞍后取下一个竹篓,背在身后走上台阶进了风云楼大门。
有下人迎出来,正准备牵马,就瞧见了那马身上一路风尘仆仆的痕迹,泥点子都溅到鞍踏上了,可见一路不怎么轻松。
于是,白玉卿就躺在床上,看见了背着小竹篓衣服脏兮兮的夺欢经过她敞开的房门那一幕。
“喂!”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叫住夺欢,并且在那一瞬间反思了是不是自己的问题:因为自己不对劲所以才不能理解正常人的行为。
很显然,她反思完意识到这绝对是夺欢的问题!
“你去哪了!”
夺欢转了方向,走到白玉卿的面前,神态表现委屈,心理目的未知,“你不要我了”
“啊?”白玉卿震惊。她明明喊了去风云楼找她啊!
那一刻,她是真的内疚了。确实,是她非要拽着夺欢去软玉香的,最后还把夺欢扔在那就不管了,好像是有一点
嗯,她立马又不愧疚了。因为夺欢的委屈转瞬即逝,已然变成了一副开开心心的样子,甚至还有些小激动。他取下自己身后背的小竹篓,炫耀似得让白玉卿看,“你看你看,婆婆丁喔,很好吃的!”
婆婆丁,就是可以吹白色飘絮玩的那种植物,还有一个俗名,叫蒲公英。夏天淋上麻油和醋凉拌一下,再沾上芥子末,清爽好吃还消暑解热毒。
白玉卿抓起一把,叶子手感麻麻涩涩潮潮。她不敢相信,“你去山上挖这个去了?”
最近的山有多远?二十里?
他应该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吧?就算不知道,他昨天应该听到今天的原计划了吧?就算没听到,他他也很离谱啊!
他怎么可以这么自然的游离于正常人之外!
这不公平!白玉卿极其不平衡。凭什么这个家伙就能享受,她就得费心费力还有可能费命!
孟罗眼疾手快,在白玉卿喷火前接过竹篓,“哎呀,这个真好!好新鲜啊!姑娘,你们先谈正事,我去帮你们做。”
“不用。”白玉卿夺过竹篓重新塞给夺欢,直接一溜趟将夺欢推出房间,“嘭”一声关在门外。
她现在看见这个家伙头就大。还是晚点睡醒再找他好了。
她坐回桌前,折腕倒了杯茶,抬眼看了孟罗一会,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你过来坐。”
孟罗如言坐好。
白玉卿将刚刚倒得茶推到了孟罗面前,自己望向被日头打亮的窗纸,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探出指尖,在桌面上画啊画。可能是在画什么图,也可能就是随手乱画。
她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力量是会穿透融合的。孟罗温柔如水,白玉卿在她面前也被包裹起棱角,这无可厚非。
“很久以前,有一个老伯,他从不出门。他住的地方,屋子很小,后院很大,种着土豆、红薯,反正种了很多吃的。”
“平淡,悠闲?”孟罗问。
“对,平淡,悠闲。”白玉卿道:“他个头不高,肚子大大的,耳垂长长的,脸上鼓鼓的。每天就躺在后院池塘的藤椅上,喂喂鱼,发发呆,看着满池的锦鲤鱼眉眼弯弯。”
孟罗被逗笑了,“那不是弥勒佛?”
“是很像弥勒佛啊。”白玉卿赞同,“他家后院大,主要就是因为围进了那片池塘。告诉你喔,那片池塘,本来只是一个小水洼,下面有个泉眼,被枯树枝盖着,一点都不起眼。”
她道:“那个时候,他还很年轻,每天很努力的捕鱼,省吃俭用。他一天好的时候,能捕六七条,不好的时候便无功而返。一条鱼最多二十文,最少两三文的都有。捕到鱼的时候,他就自己吃一条,给爹娘送两条,剩下就卖了换成钱攒下。没捕到鱼,他就自己饿着,花二十文钱,买了肉菜馒头,给他爹娘送过去。这样一个月下来,他差不多能攒四五十文。他阿爹阿娘多高兴,逢人便说自己儿子多踏实多靠得住。”
孟罗按照描述,在脑中浮出对应的画面,“有时想想,这样的日子真好。”
“好吗?”白玉卿接着往下讲:“我也觉得好,可是他并不这么觉得。这样的日子过了五年,就在很普通的一日,他拒绝了阿爹阿娘说的所有亲事。那是他第一次没有说再等等,而是直接拒绝。他拿着五年攒下的所有钱,三两银子,去买下了一块荒地。是那种无人问津,而且据说犯忌讳的荒地。”
那时人们买地前都会找人算一算风水。风水不好,再便宜也要不得,这是常理。
“他爹娘几乎疯了,冲去找他,他只有一句,他爱上了一条鱼。所以不能娶那些姑娘。”
孟罗吃惊,“爱上了一条鱼?”
“对。爱上了一条鱼。”白玉卿道:“为了不让他爹娘再来要死要活,他为自己的荒地修了高高的围墙。从内向外修的,没有留门,也没有留窗。他在院子里搭了很简陋的屋子,又耕了一小块地,种些土豆、红薯之类的东西。最后,他将院里一堆枯枝下掩埋的那个小水洼,修成了池塘。”
孟罗眼露迷茫,她不理解。
“再后来,他的爹娘无依无靠,双双冻死在一个寒夜,无人送终,死后很久才被人发现。邻里都说,他是在那个荒地招了邪祟。也有人觉得他本性就是恶毒。还有人说,那鱼是妖,变成人形蛊惑他。在众人心目中,他已经死在了高高的围墙里。不过,反正他也一概不知道了。他的世界,只剩下了他,和那一池塘胖鼓鼓的小鲤鱼。”
如果说刚刚孟罗的眼中是迷茫和不理解的话,那她现在眼中就是彻底的疑惑。
“后来呢?”她实在不懂,为什么这个人要亲手摧毁自己的日子。
“后来?没有后来了。后来,他在高墙内老死了。无人问津。再后来,池塘枯了,小鲤鱼也都没了。一切都随着时间,变成了被人抹平覆盖和遗忘的过去。沧海桑田,白云苍狗,那里变成了一座都城,变成始终活着的逝去,哈哈。”
“这有何好笑?”孟罗一句都搭不上。
“不好笑吗?你不觉得很厉害吗?一个很旧很旧的东西,却可以无休无止一次又一次变成新的。”她笑着笑着,笑容在笑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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