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误食

崞隅山上，一条小路自上而下蜿蜒曲折，小路两侧一派郁郁葱葱之色，时不时有异兽的叫声在山体间回荡。山脚下，小路尽头隐隐传来说话声。

        “栓子往后一个人可怎么办”农妇跪坐在地上，两眼含泪，粗糙的双手不舍地摩擦着男孩的脸蛋，已哽咽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行了，人送到了就快些回去，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农妇身旁站着一名汉子，面露疲色，穿着补了又补的布衣草鞋，正不耐烦地拉扯着农妇催促道。

        “他爹，你怎么这样无情”农妇粗糙的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忍不住红着眼哭诉。

        “栓子还这么小俺实在是”话没说完，又啜泣着将男孩儿的头按在怀里舍不得放手。

        “够了！惹怒了仙家，俺们有几条命能赔的！”汉子怒斥着，提到仙家两个字时不安地咽了咽口水，一边又惶惶不安地望了一眼崞隅山的深处。想到村里关于仙家的传言，不敢再多逗留，瞥了一眼老实地坐在树根上的栓子，一把将农妇从地上拽起，头也不回地向来时的路走去。

        他是个种地的，祖祖辈辈过的都是地里刨食的日子。栓子是他家老三，他不明白那些能飞天遁地的仙家要栓子干啥，只知道不能为了一个儿子，把全村人的命都搭进去。

        “儿啊，包袱里有水和干粮你往后，要争气”他娘猛地被拽的一个踉跄，挣不脱男人的胳膊，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对着儿子边哭边嘱咐着。

        “娘，你放心！”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栓子眼看着他娘被拖走，忍不住大声喊道。稚嫩的嗓音回荡在山脚下，回应他的是他娘将行渐远的呜咽声。“栓子”抚摸着他娘留给他的打着补丁的包袱，眼看着两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心中五味陈杂，眼中流露出一丝迷茫。

        五年前的某一天。

        何家村东面，莽子山山脚下一片树林子里。头戴蓝色方巾，约摸二十来岁的大肚子农妇，一手挎着竹篮，一手撑着树干走走停停。这会儿正值正午，日头很大，林子里仿佛蒸笼一般，热得她出了一头的汗。农妇扯下头巾抹一把脸和脖子，又将头巾抖开，时不时朝自己呼扇两下。

        她男人天不亮就上山去了。自家小姑子说给了隔壁村的吴家老二，那吴家家里是屠户，十里八乡也算得上是体面人家。她男人寻思着家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上山伐个好木头，捯饬捯饬给小姑子添个箱笼做嫁妆。男人没走多久，她便起身带着俩半大的小子下了地，地里的活忙活得差不多了，给俩儿子留点儿干粮垫肚，又吭哧吭哧爬上山给男人送饭去。直折腾到这会儿才下了山往家走。

        估摸着是月份太大，日头又高，实在走不动了，农妇抱着沉甸甸的肚子找了个背靠树干的阴凉处，将竹篮放在一边，不一会儿就打起了盹。

        农妇是渴醒的，也不知睡了多久。树上的虫直叫的人心里烦闷，抬头看了看日头已经往下走了。她连忙撑着树干站起了身，得赶紧回去做饭。

        她捡起地上的篮子，抬眼间突然瞥见不远处的一颗秋研树。蒲扇般的叶子随风摇摆发出一阵沙沙声，隐约能从叶子间看到树梢上吊着一枚青里透红的果子，在一片仍是青色的果子中显得有几分诱人。秋研果果味酸涩微苦，即便是当地靠山吃山的农户也很少采食。此刻，渴极的农妇望着这枚秋研果口中生出些许，不由舔了舔干裂的唇。

        这颗果子呈初熟的秋研果一般的青红色，观之无奇，嗅之无味。

        农妇扭身挺着肚子走到树下，踮起脚伸手去够果子，渴望酸涩的秋研果能暂时滋润一下干渴的喉咙。就在她的指尖碰到果子的一刹那，以果子为中心，方圆万里内的灵力发生了剧烈的激荡。果子几乎是瞬间便化为一道光，遁入农妇微张的嘴，穿过喉咙流入腹中。

        农妇一愣，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树梢，震惊之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肚中一向老实的孩子此刻竟踢了她一脚。

        与此同时，位处莽子山千里之外的神风山流云涧底的一颗巨石上，一名白发真人盘膝而坐。他身着一袭白衣，胸前漂浮着一支鱼竿。此人虽是发须皆白，面容却好似正值而立之年的青年男子。千里之外的灵力波动的一瞬间，他便似有所感，睁开了双目。

        “东南方向那息州所在地灵气稀薄，极难孕育灵宝”

        “方才那灵气波动”来不及多思，白发真人长袖一挥将垂钓中的鱼竿纳入袖中，手腕翻转间一枚宝葫芦凭空出现在身侧，转瞬便乘着白发真人向东南方绝尘而去。

        树林里，那果子间突然消失，吓的农妇心神不安，想起村里的传言，深怕自己触了哪位仙人的霉头，忙小心翼翼的跪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

        “娘哩，俺就是嘴馋了，仙人祖宗山神爷爷大人有大量饶了俺吧莫同俺一般见识”

        农妇双手合十对着四面八方拜了又拜，见无人回应，心中略松一口气，顾不得拍干净身上的灰土，起身打算速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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