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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橙色光符


顿时齐士感到耳边传来一阵戾气,一路凉到后背,但又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吓了一颤。这股不知何来的不适感让齐士想马上离开,又见归藏夕不理他,便撂下一句“打扰了。”侧身往竹径里走,走了一截又远远回头,迷惑地看了眼归藏夕,归藏夕还是一动不动也不看自己这边。齐士不知,三个小仙友都歪着脖子往竹径里看着他,直到他继续走进竹林中。

        齐士心里奇怪,刚才那种耳边的感觉,闷得不知如何表达,赶紧从阴湿的公园里出来,过马路后坐进车里,那股寒意才淡去。为了找回正常的感觉,齐士打开音乐听了起来。缓了好一阵,正准备发动车,忽见刚才园中那人也走了出来。

        归藏夕的步伐端平轻快,杏花长袍被走风轻轻撩起,在这条有些古韵的林荫道上显得美极了。齐士悄悄地注视着他,直到归藏夕走到快出视线时,打燃车慢速跟上一段,快接近时又停下。另一个怪处:归藏夕都穿成这样了,路上的行人居然都不带看他一眼的。齐士心想这不科学啊,虽然现在是有流行汉装,但还没到路人熟视无睹的地步吧。

        跟到一座石拱大桥,齐士被桥头时间挺长的交通红灯给绊住了,眼看归藏夕的身影消失在桥拱后,等再追上去,就没再见归藏夕走往何处。

        过了这桥,离齐士家就很近了。表哥给齐士安排住的江边一座独栋大厦府江庭的其中一层,这栋楼里总共二十九户人,住户也基本都互相见过。电梯是刷脸到户的,齐士地下停好车后准备回家,又想去小超市买瓶饮料喝,就往1楼出去。

        当电梯门打开,外面站着归藏夕,两人都是一愣。不过齐士得先出来,不然归藏夕也不会进去,齐士灵机一动,从裤兜里把那块烧墨的工艺师名片顺背后丢在了地上,然后走出了电梯,把归藏夕让了进去。

        等电梯里应出刷脸的提示音,齐士猛地一回身,趁电梯门还没关上,俯身假意去捡掉在地上的名片,“不好意思我东西掉了。”齐士边埋头边说。归藏夕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没说话。再回身时,齐士看了一眼液晶屏,电梯去往30楼。

        出了电梯齐士心里思索着,自己住29楼,这个人去30楼,那不就是他住自己楼上?

        归藏夕也完全看出来齐士的意图,只是他不习惯干涉别人,甚至不习惯与任何陌生人发生交集。此刻的归藏夕心里也有些慌,这是第一次有外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从不为人所注意的归藏夕,是巫鬼道世家的隐世传人,归藏氏巫系的独苗。

        归藏夕知道自己可以被人看见,但不应该被人注意到,每个凡人见到他都应该是脸盲症一样的感觉。等电梯门一关,归藏夕立即讯息告知父亲。“有人能看到我。”发出去好一会儿,父亲归藏笃缓慢地回复了个:“你过来。”

        另一头齐士倒是没打算在楼下蹲归藏夕,而是买了饮料上了另一部电梯回家。“喂,胡比贤,你帮我查一下我家楼上,就府江庭30楼,住的是什么人?”

        “老板,这个我不好查吧?”胡比贤回道。

        齐士撇眉,“那你叫数安中心帮着查啊,你说那个人面警示的人就住30楼。”

        不一会儿胡比贤电话打来:“老板,人家不给查,能给你看的都是公共场所照片,涉及隐私的不行,但是可以明确业主不是那个人。如果他住你楼上那你们经常相遇就很正常了。”

        齐士心里纳闷儿,经常遇见?那样一张脸,经常遇见不可能没印象吧?

        归藏夕来到了父亲归藏笃的住处,和归藏笃简单讲了今天的经过。

        “我就晓得这甚电子迟么早的要出岔子!总想着没这么快,没这么快,谁想还真就……那如今只得赶紧着法填了这个疏漏。这样一来,我也是应当尽多了解这等时物了。”归藏笃在脑子里过一遍后就猜出了原因,大数据把归藏夕摘了出来,指给齐士看,那法术可不就破了么。

        “那填上之后,他见到还会认出我吗?”

        “这我哪知道,你多观其行。你讲说是这人居你楼下,那便再见再说吧。”归藏笃也不置可否,想想又补上:“弗如你款款待他,当友人相交。族上代有凡人为友之先例,不妨事,实在是多嘴的,打死便是。”

        归藏夕听到父亲说打死齐士,心里一怵。他为人淡然,虽然依归藏家的能力,杀一个人很轻易,但归藏夕从未想过。

        归藏家如此在意隐藏,是因为寿命太长,脸又老得慢,被人记住不是件好事。这缘于归藏氏秘术——阴寿术。祭拜月神,向月神要阴寿在阳间活。归藏族人在及笄、及冠后始拜月,再如果顺利就可以活千岁。

        之后一段时间,齐士和归藏夕两人都没再相遇。

        直到元宵节这天,归藏夕与良帧准备祭礼。良帧是归藏夕的小家仆,不是真人身,是一个召唤书童,附身在一部叫《太觋通典·左附》的典籍中。归藏夕沐浴后,良帧为他换上黑色的祭袍,用法物将头发拉长至脚踝,将桂花酒用白玉如意蘸起洒在归藏夕的身上,并向归藏夕念了一段祝祷文,然后归藏夕就独自出了门。“少爷,你可小心,我在家等你回来。”良帧站在门厅对归藏夕说。

        归藏夕冲良帧点点头笑笑,转身进了电梯。良帧如此叮嘱,是因为祭拜月神时的阴气极重,对鬼怪和野兽有不小的吸引力。

        出了大楼,归藏夕抬头看了看天,今夜圆月高挂,是个好夜,在锦城浓云蔽月才是常态。时值初春,夜里还很冷,祭袍也不是很保暖,归藏夕搓了把脸。在皎洁的月光下,白皙的皮肤裹在乌黑的袍子里,寒凉让肌肤更失了血色,露出来的部分像是在发光一样的映白。

        齐士在父亲家过节回来,因为喝了酒就没开车,从出租车里出来正好远远的看见了归藏夕。微醺的齐士心中一痒,忍不住又尾随上去。

        归藏夕向江边走去,过了马路一直走到江沿,齐士远远的看着。

        在江沿的高台边,归藏夕驻足,理了理祭袍,清了清喉。然后深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扩张开口腔发出很长很长的空洞叹音,这种叹音像是听得见又恍惚无声,大音希声的意味,不像是来自人,像是来自深渊。之后,归藏夕安静了下来。

        江面上散开了一团有光的云雾,现出云托着的琉璃般透亮的仙台,台上生着桂花树,和一个琉璃样的供台,供台边还有好几只白兔。云台四周凭空开着大片的荇花,边缘展出台阶,一梯一梯现到归藏夕的脚边。

        归藏夕脱了屐,赤着脚上了云台,像身边的小兔子一样跪俯下身叩首后起身低着头。供台上显出一尊冰晶般透着寒光的蟾蜍,张开大嘴,也发出空洞的叹音。音罢,冰蟾合上嘴,全身发出晶亮的月光,与天上的月亮相辉。归藏夕抬起头叹音回应。

        再就是归藏夕对冰蟾絮絮叨叨又说又唱了好一阵,齐士已经无法集中注意力去听懂了。看到这一幕,齐士的世界观轰然倒坍,惊得呼吸都微弱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醉迷糊了。好在他向来胆大,归藏夕看着也不像恶人,齐士现下心中充满了探索欲:“一定要认识这个人,一定要了解这个秘密世界。”

        归藏夕向辉月行了躬礼,转身要从云台上走下。侧身一瞥见到远处的齐士,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心中一惊。

        而就在此时,在齐士与归藏夕目光的中点,凭空画出了一枚橙色的光符,这个光符是鱼形,鱼中有一个篆字。无奈归藏夕篆文学得还不多,认不出这是个什么字,只看出是个水旁的字。

        鱼形光符一闪即逝,化作橙色粉瓣随江风吹来,归藏夕的视线穿过光符又看见齐士的脸。

        而齐士伴着酒后的微醺,看着眼前的一幕,夜色般的归藏夕站在琉璃云台上,玄黑的祭袍白皙的项首,周身熠闪着橙金色的光,乌发飘散在风中,这一刻,齐士心跳都停了一拍,灵魂像要从鼻息中被吸出,全身上下又贯穿了一个自己都感到奇怪的冲动,齐士想要占有他,想要拥他入怀,想要嗅透这渺渺桂酿的芳香,心中满满的尽是不知来源的深切爱慕。

        归藏夕走下云台,云台随即化作一团江雾飘散。他走向齐士,齐士呆呆地站着。归藏夕停在一丈远时。

        “你是谁?”

        “我叫齐士。”

        “我知道你叫齐士。光符是你施的?”自那天后归藏夕就设法了解了齐士的一些身份信息,但也仅只是职业、父母之类的。

        “什么?”齐士不理解归藏夕说的什么光符。

        “你想做什么?”

        “我想……”齐士想要靠近归藏夕,却又怕这突兀的动作吓着他,话到嘴边说不出来。

        “你想对我做什么?”归藏夕再一次质问,他想着最糟糕的情况,齐士若是能主动注意到自己,还能凭空画出光符,那这等术法的能力就高出自己太多。

        “我没想做什么!”看着归藏夕认真的表情,齐士赶忙解释。

        归藏夕疑思地问:“刚才橙色的那个,是你画的吗?”

        “我不知道,不是我。不是你吗?”齐士也有些懵了,在他看来刚才所有的玄术不都是归藏夕施的吗?

        “你为什么看得见我?”归藏夕又问。

        齐士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我应该看不见,对吗?”

        “所以是电子设备提醒你看到我,你什么法术也不会是吗?”归藏夕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是……是的。”

        归藏夕心中的紧张稍微舒缓一些,看来这个叫齐士的人和父亲说的一样。

        一放松下来,身体的感知又完全恢复了,下了云台没了月神的庇护,说这一通话,只一会儿,夜里的寒风就把身子吹得冷冷的了,归藏夕把祭袍的领肩往上拉了拉,尽量蔽住露出的脖颈,又把手伸到嘴前哈了哈气。

        “那你能当做没见过我吗?”归藏夕说,他的巫术浅薄,尚只有九牛一毛,做不到让齐士失忆,又不想伤害他,只好接受与齐士相识的事实,让齐士尽量不要把自己的事说出去。

        “不能。”没想到齐士否定得如此干脆。

        “那可以不对别人说起我吗?”归藏夕心里一沉,又降低了诉求。

        “你很担心吗?我不会伤害你。”齐士才理解到归藏夕心中其实更多的是担忧,更看着归藏夕冷得有那么一丁点儿可怜。

        感受到齐士没有歹意,归藏夕说:“谢谢你,那请不要对别人说起我。”说完他想尽快回家,就迎着齐士的面实际是往家的方向走去。

        看到归藏夕瑟瑟得走了过来,齐士应声道:“好。”然后脱下自己的大衣,本想继续和归藏夕说些话,却不料归藏夕径直擦过了自己的身侧,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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