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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美人非人


  陈府将他们安排住在后院的两间房中,房间简洁大气,里面的摆设大部分都还是崭新的。

  枫璟安引着两只活尸进了房间,刚刚关上门,屁股还没坐热,突然响起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来者居然是白箫。将人迎进来后,枫璟安看了眼他身后:“澜尘呢?”

  “被我留在房间里。”白箫转身关紧房门,才进去坐到他旁边,轻声问道:“师兄,你方才为何要让陈公子请一班道士来做法?”

  当务之急应该是尽快完成冥婚,师兄怎么像是不急不慢的,反而要让一群三流道士来耍弄拳脚。

  枫璟安还真是不紧不慢,悠哉悠哉的倒了两杯茶,推过去一杯给白箫,双眸如墨的注视他:“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白箫越发的不明白了:“为何要拖延时间?”

  听他这么问,枫璟安顿时觉得对方脑子不开窍了,转而反问:“你刚才看了那于夕情的尸体,感觉如何?”

  “啊?”感觉啊,白箫如实回答道:“很漂亮啊。”

  枫璟安气的抬手就是一个爆栗给他,几乎是恨铁不成钢的问:“除了外貌好看就没有发现什么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白箫摸了摸被敲疼的头,心中反复思索着,这才缓声回忆道:“那尸体,似乎被保养的很好,皮肤还如同生前之时一般娇嫩。”

  枫璟安点点头,复又问:“我问你,人死后多少天内,尸体会开始变化?”

  “死后一般三天内,尸体上会逐渐生出尸斑,气温若是高一点,便会直接开始腐烂了。”

  枫璟安又问:“那你看到于夕情的尸体上,可有尸斑?”

  白箫愕然一愣,脑中浮现出那张灰白毫无瑕疵的脸:“并无。”

  “那就对了。”枫璟安双眸深沉如墨的盯着他,低声道:“明天,我们便去那于家走一趟。”

  白箫烦恼的挠了挠头,一脸不解之色:“可是师兄,我还是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啊。”

  “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当晚他们便在陈府后院住了下来,陈公子做事也算果断,当日便布置好了灵堂,请了当地的一班道士来做法。

  这一晚上,那响彻整个陈府的做法声便萦绕在耳边挥之不散,枫璟安倒是无碍,只是凝光和小宝似乎有些不安宁。

  小宝双手捂住耳朵,躺在床上难受的呻.吟着,痛苦的在床上滚来滚去不得消停。

  凝光则站在床前,一手撑在床栏上,轻蹙柳眉似乎十分难受。

  这可看急了枫璟安,第一反应便是走到床前,拉起厚重的棉被往小宝身上一盖,将那喧闹的做法之声隔绝开来。

  小宝明显安静了许多,乖巧躲在被子里不敢出来了。

  “怎么样,很难受吗?”

  枫璟安转而走到凝光身旁,担忧的注视着他。

  对方缓缓摇头。

  【莫管我。】

  “我怎么会不管你。”听见他的话,枫璟安顿时脸色一沉,伸手要去拉他,却被凝光侧身躲开。

  【我无事。】

  虽然口头说着没事,但那清冷嗓音中,明显有一丝不稳。

  枫璟安简直心中有恼意,那一帮子三流道士,不过是做做样子的假把式而已,有必要把动静闹的这么大吗。

  道士做法时唱的咒曲,对死者其实没有多大作用,因为人在死后,魂魄会脱离身体,在阳间四处飘荡。运气好的,七天后会自行进入地府,而运气不好的,飘荡个两天被阴差捡到,便会被带进地府坠入轮回。

  而那些咒曲,对阴魂却的确有影响,尤其是凝光和小宝这样的活尸。

  凝光往后退了几步,渐渐无法支撑下去,脚步一个踉跄。

  枫璟安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大手往前一捞将他带进自己怀里。

  凝光刚要挣扎,无奈因为咒曲的干扰,此时的他浑身提不起什么力气,也耐不过枫璟安一个青年男子的力道。

  他抱着凝光坐到床边,搂着他的头按在自己胸前,双手在前面交叉紧紧捂住他两边耳朵,柔声相问:“还听得到我说话吗?”

  凝光眨了眨眼,一副茫然的模样看着他。

  ……没有得到回复,枫璟安便放心的松了一口气。

  抬头看了眼那轻轻摇曳的烛火,耳边是炭火燃烧的细微呲啪声,床前那盆炭火燃烧的温度,将整个房间都烘的暖洋洋。

  枫璟安在心中暗叹一口气。

  今晚怕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

  次日一早枫璟安醒来时,身前的凝光已经不见了身影,那吵闹的做法之声也已经停息了。

  转头扫视一圈房内,发现凝光单薄的身影站在窗边,背对着里面,似乎在欣赏窗外的飞雪映梅花。

  这房中昨晚烧的炭火已经燃尽,只剩一堆灰黑色的灰烬,枫璟安感觉谁在戳自己后腰,回头一看,只见小宝睁大了一双圆鼓鼓的眼睛,直直盯着自己。

  “怎么了?”他觉得实在是可爱,便伸出手捏了捏小宝的小鼻子。

  小宝摇了摇头。

  【大哥哥,小哥哥他好像心情不好哦。】

  “嗯?”小哥哥?凝光吗?

  他缓慢的站起身,轻轻走到窗前那道身影旁边,伸出手搭上他纤细的肩膀:“凝光。”

  【我无事。】

  “……”枫璟安默然。

  无事无事,每次自己关心他都说无事,难道他们之间就不能像朋友一般交流吗。

  犹豫了半天,枫璟安不知该跟他说些什么好,只能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如果有什么事,不需要自己憋着,告诉我也可以的。”

  【……】

  一句话,仿佛石沉大海,再也得不到回复。

  枫璟安早已习惯他的冷淡,没有介意什么,走到门口推开房门正要出去,谁知正好和门外的白箫照了个面。

  “师兄你起来了?我正准备叫你呢。”

  枫璟安打了个哈欠,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精神十分的不好。

  “叫我?叫我干嘛?”

  白箫几乎哑口无言:“师兄你是睡昏了头了吗,你昨晚不是说,今天要去于家走一趟吗,我便告之了陈公子,他说现在便带我们过去。”

  去于家……

  “对对对!要去于家!”枫璟安猝然惊醒。

  ……

  于府。

  枫璟安和白箫随着陈裕之来到这里的时候,细雪绵飞中,院中那株白玉兰花开的正盛,大片大片饱满的白色花瓣,散发出悠悠的芳香。

  也有零落一地的枯黄,似是繁华褪尽。

  赏花还没赏够,那于府的老夫人听闻他们的到来,竟还十分客气的出来迎接。

  这让枫璟安不禁在心中感叹,陈裕之这岳母家是真的好啊,不仅愿意将女儿的尸体托付于他,连他登门造访都如此热情相迎,可见也的确是对这女婿满意到了骨子里。

  不过转念一想,一个连自己死了的女儿都愿意娶的男人,想必没有人会不满意。

  于老夫人将他们招待在大堂内,端上茶水点心,热情款待。

  于老夫人年过半百,容貌却丝毫与年龄不符,仍旧年轻的如三十岁一般,那于夕情的美貌,想必就是遗传了她的。

  只是那脸上难以掩饰的憔悴与悲切之色,令人看了也感到怜悯。

  “裕之今日怎的突然过来了……这几位是?”于老夫人揉了揉这几日哭红肿的眼睛,看向坐在右边的几人。

  凝光和澜尘戴着帷帽,小宝安静老实的待在凝光怀里,自然的,于老夫人以为那三位也是“活人”。

  陈裕之连忙开口向于老夫人介绍他们:“这两位是我请来为我和夕情主持冥婚的道师,这三位是……”

  陈裕之一时间也不太好怎么解释。

  枫璟安连忙转移话题:“见过于老夫人。”

  听到是道师,于老夫人连忙冲他们点头:“原来竟是道师,怠慢了。”

  想到自己那红颜薄命的女儿,顿时又是悲从中来,一把老泪纵横。

  “还要劳烦各位道师了,命运不恭,只亏的夕情有这么一个痴情的男子相付,其实我们最初都是反对他这么做的,只是耐不过裕之这孩子,一片痴心,我们这一把年纪,亦是被他的深情所打动。”

  于老夫人一边抹泪,陈裕之见状,连忙上前去安抚她心情。

  “娘!”

  枫璟安正要说些什么,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见从门外迅速略进来一道身影。定睛一看,一名大概二十来岁的男子走进来,先是看了一眼枫璟安众人,转而问向于老夫人。

  “娘,听闻陈家那小子带了几个道士过来,他意欲何为?”

  如此不客气的话,即使是脾气极好的白箫,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莫儿!”于老夫人低斥一声,似乎懊恼他如此不懂礼数,说话不注意分寸。

  那于祁莫却毫不畏惧,斜眼看着陈裕之,嗤笑一声:“你个克死我妹妹的扫把星,你还有脸来我家!”

  “莫儿!”见他不服管教,于老夫人气的猛一拍桌,两手都在发抖。

  陈裕之倒也不畏缩,挺直了腰杆站到他面前:“我不是扫把星,我也有脸来你家,我倒是想问问,夕情遇害那一日,你这个在府中的哥哥,当时又干什么去了?”

  “你……”于祁莫被他堵的哑口无言,气急败坏的一甩衣袖转过身。

  一转身,定睛一看,哎哟,那边居然坐着一个身形纤细的小美人儿。

  美人儿一身素白衣衫,帷帽上的面纱垂在他面前,令人看不清相貌,不过单看那一身清冷的气息,就足够令人遐想纷纷。

  色心大起,于祁莫大步朝凝光走去,停在他面前,弯下腰轻轻吹了吹那层薄薄的纱,语气轻浮的调笑道:“这位美人儿,为何在房中还戴着帷帽?”

  凝光:“……”

  美人儿并未回话,但见他安静的坐在那里,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清冷禁欲的气息,弄的于祁莫心中直痒痒,便伸出手去,摸了摸对方掩藏在衣袖中的小手。

  这一摸下去可就不得了,那冰冷的触感,简直跟冰锥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他当即倒抽一口气,愣愣的盯着面前的美人儿:“这……这……”

  这美人儿的身体怎会这么凉!

  枫璟安在旁边看的早已心生怒火,什么鬼玩意儿动手动脚的,如此轻浮之人,当他这个主人不存在是不是。

  当即气极反笑,佯装不经意的靠了过去,装模作样的为凝光整理帷帽,实则撩起一些面纱,好让那男人看个清楚明白。

  凝光:“……”

  在瞥见那薄纱之下的绝美容颜时,于祁莫先是在心中狠狠惊艳了一把,紧接着,他又用力倒抽一口气。

  这……这灰白的皮肤,惨白没有瞳仁的眸子,这根本就不是活人所有的啊!!

  于祁莫当即便被吓的屁滚尿流,失态的大叫一声跑了出去,临出门之时还脚步踉跄一下差点被绊倒。

  目的达到,枫璟安轻轻放下那层薄纱,心情略好的勾起嘴角。

  “咳咳……”对于自己师兄的恶趣味,白箫表示,旁观即可,旁观即可。

  于夫人坐在正上方,从那个角度看不清楚凝光撩起薄纱下的模样,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儿子好好的突然发起了疯。

  陈裕之却是知道情况的,不禁也勾起了嘴角,嘲讽的笑了一声。

  这于祁莫自见面起,便一直对陈裕之态度不敬,说话时常讽刺连连,导致后来陈裕之也不太欣赏他,只不过因为他是于夕情兄长的原因,心中依旧对他存有几分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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