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无法入眠
沈堂曜一直低敛着眼眸,眸中微湿,他可以理解韩珏的心情。他也从未想过让韩珏放过他,他在替温希妍顶罪之前,就已经想到了最糟糕的结果。
其实,沈堂曜也并非不怕死,毕竟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呢。只是,如果温希妍死了,他怕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安生。
“二哥,你不必因此为难,这案子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吧。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再因此而为难希妍了,我想,她也只是一时糊涂而已。”
韩珏听罢,并未多言。因为沈堂曜毕竟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温希妍那面根本不需要他来动手,慕逸尘便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慕逸尘那种人脚踩黑白两道,折磨人的法子多得是,温希妍在外面,也许更会生不如死。
但这些,韩珏自然不会对沈堂曜说。任何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结果也应当他自己承受。
沈堂曜见韩珏一直不说话,便自顾的继续说着,“至此为止,我欠希妍的,无论是情还是债,都已经还清了。”
韩珏仍是不语,深邃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探寻,似有所思般,而那样的深邃,让沈堂曜有种不自在,好像下一刻就会被他看穿了一样。
半响后,韩珏终于开口,“最近方家和沈家的人闹得厉害,这事儿都惊动到我家老爷子那里了,你打算把这个烂摊子丢给谁?”
“二哥放心,我会处理的。我已经让律师给方欣怡准备了离婚协议,发生这样的事的确是我对不住她,财产方面,我会多弥补,我想事已至此,方家的人得到了实惠,也不会继续闹下去了。”
韩珏点了点头,他没什么话和沈堂曜说了,便起身准备离开,而正是此时,沈堂曜也跟着站起了身,身后的两名干警见他有所动作,急忙上前架住了他的胳膊。
而沈堂曜也不挣扎,就那么被人制衡着,有些艰难的仰着脸,看向韩珏时,神情中多了些悔恨,“二哥,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女人。二哥,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沈堂曜自知逃不过死刑,不愿带着遗憾离开。
而韩珏深眯着墨眸,一双眸子比子夜还要漆深。最终,他还是没有表态,冷漠的转身离开了。
如果他的佐婉婉能够睁开眼睛看一看他,他愿意原谅全世界。
而现在,他最心爱的女人即将远离,沈堂曜却恳求他的原谅,韩珏自认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可是,他该怎么原谅呢?
离开看守所,回去的途中是李昂开车,这个跟随韩珏多年的心腹,终究还是忍不住的多嘴了句,“总裁,您真的不打算放沈副总一条生路吗?”
李昂与沈堂曜共事多年,难免有几分情分在,他虽然不知道事情真正的原委,但多少也能猜出几分。
韩珏靠坐在后座的位置,后面的车窗半敞着,他的手臂随意的搭在车壁上,两指间燃烧着烟蒂,烟雾随着窗外的疾风涣散着。
而他低敛的墨眸,却好像凝了一层雾色,让人丝毫看不分明。
李昂是个识趣的,没有再继续多问。
车子缓缓的在医院门前停住,韩珏放下了车窗,抬眸看着那扇熟悉的窗。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看了很久很久。直到,手机铃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响起,一声急过一声,好像催命一般。
韩珏接听了电话,电话里面传出王岚哭泣的声音,“韩珏,你在哪里?你快过来吧,佐婉婉好像快不行了,你来看她最后一眼。”
韩珏听罢,眸中颜色一沉,不顾一切的推门下车,向医院内跑去。
他拼命的按着电梯,电梯去一直没有到达,他根本等不了,直接通过安全楼道跑了上去。
等他来到重症监护室门口时,等待着他的却是一张病危通知。
“韩先生,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医生抱歉的把病危通知单递给他。
韩珏颤抖的伸出手掌,接过那张病危通知单,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他看不清病危通知单上都写了什么,不,确切的说,这个世界在他的眼中都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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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他握着碳素笔的手一直在不停的颤抖着,歪歪扭扭的在最下面签下了他的名字。这对于他来说,无异于是一张死亡通知单。
他把病危通知单交给医生后,一个人走进了重症监护。监护室内安静的近乎诡异,连医疗器械发出的滴滴声都让人莫名的感觉惶恐。
韩珏悄悄的来到佐婉婉的床前,半跪在她的床边,有些缓慢的伸出手掌触摸她苍白而细嫩的脸颊。
“婉婉婉婉,难道真的不愿意醒来再看我一眼吗?”他的声音浑厚沙哑的厉害,他伸手拿起了放在她枕边的布偶熊,像讨好小孩子一样的对她说,“你看,我给你买的小熊一直在这里守着你呢,婉婉婉婉,你看看它,或者看看我,哪怕一眼也好……”
韩珏的声音开始哽咽,脸颊埋在她肩窝,任由着泪水无声的蔓延。
他的手掌紧握着佐婉婉冰凉的小手,他感觉着她的体温在掌心间悄然的流逝着,就好像她正在一点一滴流逝着的生命。
“婉婉婉婉,你一定在怨恨我吧,如果不是我一直以来对温希妍的纵容,如果不是我和她之间的藕断丝连,也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
此时此刻,韩珏心中充满了悔恨,他恨自己,恨自己没有好好的照顾佐婉婉,才让她落入危险之中,导致了病情恶化。他恨自己一直以来对温希妍的纵容,才让她敢这样肆无忌惮的伤害佐婉婉。
韩珏摊开掌心,他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双手。就是他的这双手,把佐婉婉一步步推向死亡。
突然间,耳边传来了医疗器械刺耳的报警声,显示器上那条微弱的心脏曲线再次变为了直线。
韩珏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失控,这一天的来临,他在心中已经演练过无数遍,反复过无数遍。所以,当真的来临时,也就没那么难以接受。
他动手拔掉了佐婉婉身上各种冰冷的医疗器械管,把她柔软却冰凉的身体紧紧的拥入了怀中。
他的唇轻吻着她侧脸的肌肤,贴着她耳畔,不停的呢喃着,“婉婉婉婉不怕,我在这里陪着你。我知道,我知道那些东西插在身上很难受,我们再也不用了。如果你累的话,那就睡吧,我抱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韩珏的泪顺着脸颊的轮廓滑落,一颗接着一颗落入佐婉婉白皙的颈项上,滑入领口,晕开了一片。
韩珏把她揉在怀里,疼痛的紧闭上双眼,他经历着心爱的女人在他怀中失去呼吸,失去心跳,最终失去生命。
而他的心好像也停止了跳动一样,韩珏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困兽,他想痛苦的嘶吼,却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原来,痛到极致,是哭不出声音的。
然而此时,医生和护士听到了器械的报警声,都快步走进监护室,他们强行的把佐婉婉和韩珏分开。
佐婉婉像个木偶人一样,被几个医生重新按在了冰冷的床上,又插上了那些器械管。
而韩珏被两个护工拉到一旁,他的身体和四肢都是僵硬的,似乎灵魂已经被抽离。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佐婉婉,不动也不说话,只是俊脸上爬满了泪痕。
“室颤了,马上送抢救室。”几个医生脸上的神情都非常的凝重,这已经是事发后佐婉婉的第三次抢救。
当医生和护士把移动床推出了重症监护室时,韩珏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他挣脱开两侧搀扶着他的人,大步追上了佐婉婉,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说什么都不肯放开。
“韩先生,请您冷静一点,韩太太需要马上抢救。”医生和护士长费了些力气,才强行的把两人的手分开。
然而,当佐婉婉的手从他掌心间抽离的那一刻,韩珏突然觉得,他整个人好像都被掏空了一样,他甚至无法支撑住沉重的身躯,轰然的倾倒,半跪在地。
“婉婉婉婉,婉婉婉婉……”他一遍又一遍,不停的嘶喊着佐婉婉的名字,声嘶力竭,又撕心裂肺。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被推进抢救室的移动床上,佐婉婉好像是感应到了他的召唤一样,右手的小拇指轻轻的,微弱的颤动了一下。
佐婉婉被推进去之后,王岚一直站在抢救室的门外哭。
而韩珏却并没有像曾经一样,像个忠诚的禁卫军一样死死的守护在这里。他离开了,独自一人开车回到了他与佐婉婉的别墅。
他把车子停在了院落外,徒步走进去。
这栋庄园别墅是他和佐婉婉组建的小家,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佐婉婉亲手种下的,而屋内的摆设,事无巨细,都是佐婉婉亲自布置的,她说:只有用了心,才能感觉出家的味道。
其实,购买这栋房子之前,韩珏选过很多的地方,也下了一番功夫,他不喜欢频繁的换房子,家就应该是固定的,是他们携手到老之处。
他精挑细选的几处后,才让人交给佐婉婉择其一,然而,佐婉婉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她唯一的要求就是房子的周围要种满高大的香樟树。
所以,就定在了这里。
很长一段时间,韩珏都不知道佐婉婉为何对香樟树如此的情有独钟。直到前不久,他才无意间听物业的一个管理人员提起,香樟树的寓意是:守候的诺言。
直到那一刻,他才明白,佐婉婉的爱情是怎样的坚定而执着。
韩珏拿着钥匙进屋,他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他记得,佐婉婉曾经最喜欢站在这里,看着满园的香樟在风中摇曳。
他的手臂轻抚着窗棂,轻声的叹息,并在心里说:婉婉婉婉,我终于懂得香樟树的寓意,我也终于懂得你的心意,可是,我懂得的似乎太晚了些。
在佐婉婉十五岁的那个佐天,他们匆匆一别,佐婉婉却在毫无希望的情况下整整的等候了他十个年头。那样一个看起来小小又弱不禁风的人儿,却有那样一颗坚定的心。
而韩珏发现,他并没有佐婉婉那样顽强的毅力。他无法想象,在没有她的世界中,他该如何抱着冷冰冰的回忆了此残生。
那样的日子,他甚至连想都不敢去想。
他默默的靠在窗前,也不记得究竟站了多久,又望了多久,直到双腿都有些麻木了,他才倒在一旁柔软的大床上。
虽然,佐婉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来过,可柔软的被褥之间,似乎还残存着她淡淡的体香。
韩珏闭上眼睛,脑海中都是他们肢体纠缠的画面。他们的第一次,就是在这张婚床上完成的。
韩珏至今都记得,那一天,佐婉婉在他的身下,像一朵娇嫩的花朵,生涩的舒展开她的身体,迎接他从此进入她的生命。佐婉婉就像每一个初经人事的女孩一样,忐忑又害怕,明明被他弄痛了,却紧咬着唇默默忍受。
他看到他们结合的地方有鲜血流出来,那是一个女孩纯洁的象征,从那一刻开始,她就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了。
韩珏把脸埋入被褥间,眼角又有湿热的液体涌出。
回忆越是美好,才会显得现实如此残酷,残酷的让他无力接受。
韩珏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他最终还是从床上起身,走进了浴室里。
他站在了浴室镜前,目光淡漠的凝视着镜中的男人,一如既往的沉稳冷峻,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剪影,只是,那剪影都透着一股寂寞与沧桑。
他的目光一直深敛着,静静的看着盥洗台旁的一只刮胡刀。
韩珏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佐婉婉曾经说过的话,
她说:我找不到任何活下去的意义,所以,我就自杀了。用的就是你刮胡刀里面的刀片,很锋利,一刀下去就见血了,可是,真的好奇怪,我居然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韩珏发现,他的身体好像不听大脑使唤了一样,他不受控制的伸出双手,拆开了刮胡刀,取出了里面锋刃的刀片。他突然很想知道,这种刀片割开手腕的肌肤,是不是真的像佐婉婉说的那样,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韩珏剑眉微锁着,两指轻轻的捏着刀片,刀锋在昏暗的橙色灯光下,散发着冰冷的光。
韩珏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词汇:殉情。
这两个字是他曾经最不屑一顾,甚至嗤之以鼻的。生命如此可贵,为什么要因为一个人的离开,就轻易的轻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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