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她一路走过去，没有一个人管她，似乎所有人都陷入忙乱，没有看到她。
洛萧萧在一片狼藉的小院停下来，谢姨娘使用灵石支撑的阵法早已经被破，白色的冰雪蔓延进来，盖在黑色的泥土和红色的破败蔷薇上。
洛萧萧踏着被冻硬的土地走进去，蹲下身拾起一只烂了一半的蔷薇。
“想做的事被别人做了啊……”
她感慨着，因烧伤而宛若恶鬼的脸上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手中的蔷薇被她丢入洞府。
被谢姨娘以阵法四季蕴养的蔷薇已经带上灵气，脱离凡品，成了灵植。
虽然是根本没有多少灵气的灵植，却也是灵植。
若她抢先一步，亲自动手转移这片蔷薇，就能得到大量的草木精华，并把黑锅牢牢地扣在三小姐头上。
这是洛三小姐借走烈焰花多日不还的时候她就想过的事。
三小姐目光短浅、虚荣幼稚，为了一盆对修为没什么实质帮助的烈焰花就把事情做的十分难看，与谢姨娘爆发冲突是迟早的事。她只需等好时机，自然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不过在谢姨娘拒绝了让她感冒来陷害三小姐的提议后，她也放弃了这个祸水东引的计划。
谢姨娘太爱蔷薇了。
而洛萧萧也太不爱这因烈焰花而起的争斗了。
可惜有人喜欢。
所以满园生机勃勃的蔷薇还是成了一堆枯枝残叶。
洛萧萧将满地蔷薇一点点挪入洞府中，只剩下在泥地里扣不出来的一点点，然后走近这小院里、谢姨娘曾住过的房间，从里面拿出一盏油灯来。
家主可以依仗修为使法术照明，谢姨娘却不能，房间里才备着这样平凡的物事。不过平凡不代表不能使用，比如现在，就方便了因经络坏死而不能再用法术放火的洛萧萧。
火苗从小到大窜起来，烧干净了地上残余的最后一些蔷薇。洛萧萧在一边看着，火光倒映在她眼里。
这样大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她的养父和府里其他人，她的养父最先到，二话没说地用了一张蓝莹莹的符咒，熄灭了向旁边蔓延的火势。
他看到了洛萧萧。
洛萧萧安安静静地站着，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躲藏。
养父走到她面前，堪称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问道：“萧萧怎么在这里？”
洛萧萧一语不发，抬头看着他，眼睛里一片空荡的无知。
洛萧萧，只是个不会说话、不会思考的孩子而已。
她不会给任何人答案。
养父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自嘲地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我怎么问起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来了。”
他抱起洛萧萧，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别怕。”
洛萧萧安静地靠在他肩膀上，眼神依旧称得上茫然。
府里的管家第二个赶到，洛萧萧的养父看到他后轻声嘱咐：“我去绿竹苑，叫所有来的人都过去，不来的人你也叫去。”
绿竹苑，洛三小姐目前居住的小院。
洛萧萧还没有去造访过，在养父的怀抱中第一次来到了这间本来栽满绿竹的小院。本来种植着的竹子早就被三小姐砍光，换成了各色花卉。但因为冬日已至，这些花卉都凋零了，只剩下冰冷的花盆立在寒风中。
被打的皮开肉绽的三小姐被搀扶着起来见父亲，血从背上渗出来，染的衣服一片红。
洛萧萧看着养父的眼睛，这位洛家的家主心疼了一瞬间，但更多的是失望与冰冷。他让洛三小姐跪下，不许任何人扶她。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到了，洛家主母到的时候想为洛三小姐说两句话，却被要求一起跪下了。所有过来的人，没有一个得到豁免，全部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最后过来的是三小姐的生母，另一位姨娘，本家姓吴。她不肯过来，被管家请人架了过来，又按在了地板上，心不甘情不愿跪下时，膝盖发出了一声可怕的闷响。
烈焰花被仆人抱来，换了新的盆放在桌子上，花瓣有些打卷，蔫蔫地垂着头。
洛萧萧的养父、洛家的家主问：“知道你们做错了什么吗？”
没人吭声。
洛家家主看向三小姐：“你说说看。”
洛三小姐低着头：“不小心摔碎了烈焰花。”
洛家主气笑了，“的确是不小心，但真的是不小心吗？”
三小姐含着眼泪：“女儿不明白。”
洛家主将烈焰花一把摔在地上，碎裂的瓷片跳起来割伤了洛三小姐的脸。
洛家主高声道：“闹成这样，只是因为一盆花！”
洛家主站起身，想踹倒三小姐，看着她满身的血收回了脚，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这盆花属于你吗？你得到了强者的庇护吗？你的朋友为你提供了更多资源吗？你变强了吗？”
洛三小姐哑口无言，默默垂泪。
洛家主道：“你表现的太愚蠢了，如果你不能变聪明一点，出洛家正式开始历练的时候，就是你命丧黄泉的时候。”
三小姐不言语，她的生母大声地喊叫起来，撒泼打滚着哭闹，说洛家主实在太狠心太偏心了，里面不乏骂街的话，洛萧萧也被几句野种、外人甩在了脸上。
洛家主对一边管家道：“把她的身契拿来，让她出府，放她自由。”
三小姐愣住了，“父亲！不要！”
跪着也比别人多几分从容的主母发话，“惩戒过也就是了，何必将人赶出去。”
洛家主冷冷道：“我还没说你。”
主母一僵。
洛家主指着三小姐的生母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她脑子笨。如果没人引导、让她自己做事，只会拿着刀找上门去，哪里想得到打人七寸损毁蔷薇？”
主母低下头，“虚无缥缈的猜测不能给一个人定罪……算了，我不和你争，等你气消了再来找我吧。”
说完站起身就要走。
洛家主冷笑了一声：“萧萧是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她是怎么在那么多人的看护下一路走到这么偏僻的角落来？雪莹心里乱，你派去的人心里也乱吗？”
雪莹是谢姨娘的心腹，谢姨娘人事不省，她着急慌乱，一时顾不上洛萧萧，那是人之常情，并没有哪里奇怪。
可主母也留了人在洛萧萧身边照顾，这种时候为什么也能放任洛萧萧乱跑？
洛家主道：“你不回话，不如我来继续说。因为你想要她出去，想要她消失一阵子，这样正好有借口说别人照料不好她，把她放到你身边。你的弟弟来找了你好几趟，你们家也想要你和萧萧更亲密一点，好和棠梨剑仙有来往吧？”
“为了这个目的你不惜放火，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萧萧真的烧死在里面呢？你又能得到什么？不知轻重！愚蠢！和这个孽障一样蠢。”
说完又想踢三小姐，看着三小姐的伤到底忍住了，满腹怒气地坐了回去。
主母不承认：“我没有想烧死萧萧！”
顿了一顿，又补充：“也没有像你说的那样故意放她乱跑，丫鬟们方寸大乱也是有的，老爷该好好整治下人，而不是像这样让正妻颜面全无！”
主母的亲生子女也在底下跪着，嫡次子忍不住道：“爹你冤枉娘！谁知道小妹出现在火场是不是谢姨娘故意安排的？还有……还有可能是吴姨娘为了三妹记恨谢姨娘，想吓一吓谢姨娘，故意这么做的呢？”
洛家主看着地上的烈焰花道：“看到这盆花了吗？”
烈焰花两次摔碎在地，已经很难再救的回来，红色的花瓣变皱，再也不像是燃烧的火焰。
他问三小姐：“你一开始是想要这盆花变成这样吗？”
三小姐用力摇头。
洛家主对刚刚出声的嫡次子道：“除了可能是你母亲做的，也有可能是你姨娘做的，甚至有可能她们一起做了催化出更大的恶果。洛家继续这样内耗下去，萧萧早晚也会变成这盆花的样子。没人想杀她，她却死了。”
嫡次子低下头，不说话了。
洛家主冷冷道：“这三个月，夫人领着你的姐妹绣绣花吧，吴姨娘出府去绣。有事做，好过做不该做的事。”
“至于你们……”洛家主望向他的子女，无论嫡庶。“有多余的力气就一起去冰莲山历练吧，明年夏天再回来。”
主母和姨娘都大惊失色，吴姨娘大喊道：“我出府就出府，怎么能让孩子们去冰莲山？！那儿盘踞着那么多妖兽，他们会没命的！”
洛家主撂狠话：“活不下来正好，少浪费我的灵材！”
他非常认真，没有留一丝余地，任凭家人怎么哭泣求饶都不为所动。妻妾们抗争不过只能回去掏家底给自家孩子置办保命的底牌，掏空金库的时候不免咬牙切齿又不约而同地想——
到底，是，谁，放的火？！
洛萧萧深藏功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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