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斩草
“这番话在你上次求我帮你驱赶血妖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一遍了！”我一手夹着衣服，一手使劲从土地公手里拽回裙角，“你借给我们山洞的人情，我早就已经还清了，为此我还赔上了半条狐狸尾巴！”
“可是那血妖不是依旧没有抓住吗！”别看土地公个子小小的，力气倒是不小，愣是把我的裙角给拽得死死的，还时不时用它来擦一下鼻涕和眼泪，“刚才那个羽霞观的清丰道人，还跑到我的土地庙里打听那只血妖的事情，我最后是看在梧桐姐姐你的面子上，才没有说那血妖就住在你这里。”
“清丰道人？”我不由一顿，“他追过来了？”
“没有，我就告诉他那血妖可能住在乱葬岗，其他的我就没有多说了，他现在应该拖着他徒儿的尸体会羽霞观去了，”土地公抬起眼汪汪的小脸，可怜兮兮地求道，“求姐姐看在我帮你躲了清丰道人这一次的份上，你就帮我一次吧！”
我皱起眉头，嫌恶地看着满是鼻涕与泪水的裙角，开始考虑要不要再到云湖去洗个澡。
“大花鸟，你到底要不要帮他？”
凤华凰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我身后，凑到我耳边轻轻笑道：“这事儿自然是听夫人的，若是夫人开口，为夫立马就应了他。”
热乎乎的鼻息喷到我的耳根，弄得我好想去挠一挠。
看到土地公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再想想大花鸟那副看好戏的模样，我当即一横心：“放手！”
“梧桐姐姐……”
“我欠你的人情已经还清，不管血妖有没有被抓住，但他没有再去危害村里，却是一个事实！若想要大花鸟帮忙，自己可以去找找他，我不想再躺这趟浑水了。”
虽然我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但土地公却还是死都不肯放手，而且哭得更加大声，大有一副我不答应，他赖着不走的气势。
被逼急了的我，猛地一使力，只听见“撕拉——”一声，裙角被扯下了一块！
我也懒得再去管这身衣服，如获大赦地朝洞口走去，只想要眼不见为净，却没想到那土地公竟然滚在地上，“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其哭声之洪亮，实在是令我等生不如死，十里之内的活物全部夺命而逃。
就连一向都泰然处之的凤华凰也受不了了，在这一阵震耳欲聋的哭嚎声中使劲拍了一下梧桐树，厉声叫道：“阿鬼！”
阿鬼？我愣了一下，随即想到那是我昨晚上给吸血鬼临时取的小名儿。
只听见“咚”的一声，吸血鬼直直地从梧桐树上一头栽下来，冰蓝的眸子似乎还在做梦一般，迷蒙得如同一场浓雾。
还没等阿鬼有什么反应，土地公在见到阿鬼现身的那一瞬间，就奇迹般地收住哭声。
我连忙把阿鬼扶起来，看着他身上遍布的伤痕，不禁心生担忧，摇了他好几下才把他摇醒。
大花鸟见状，急忙堵着耳朵大喊：“阿鬼，有食物送上门了！”
一听这话，土地公立马从连滚带爬地滚下山去，不敢再在此处多停留一下下。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下坡时的时候，我转过身来急忙扶住阿鬼，让他将重量都压到我的身上。
看着他身上遍布的伤痕，不禁担心地问道：“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没事儿，只是刚开始不小心才被那人类伤到了。”
“清丰道人呢？他怎么样了？”我一边小心地将他扶到梧桐树心里，一边开始担忧羽霞观那边的反应。
“他被我折断了一只手臂，后来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一下就凭空消失了。”
我愣了一下，一向以除魔灭妖为己任的羽霞观，在死了一个弟子，又伤了一个道长的情况下，还会轻易放过我们吗？
凤华凰似是看出了我的忧虑，当即揶揄着笑道：“趁着清丰道人现在还没走多远，干脆追上去灭了他的口，这样岂不一了百了？”
“你给我闭嘴！”我将梧桐树的树门拉上，转身便把衣服丢给他，气呼呼地向洞内走去。
“我可不是开玩笑，这人类的心胸太难预料了，特别是那群自诩为修仙真人的道士，要是被他们晓得阿鬼做的好事，这后果……啧啧啧，”他轻轻摇晃着脑袋，眼底却在此时闪过一丝寒光，“若是不趁现在斩草除根，恐怕会后患无穷呐！”
我站住脚步，皱着眉头看他：“你好歹也是修成仙果的人，你应该知道万物轮回的这个道理，杀孽越深，遭受的天劫也就会随之越恐怖。若是今日让阿鬼杀了他，他日遭受报应的也会是他，你可就真能狠下这个心？”
“那若是我去杀了那道士呢？”
我被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给弄得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脱口道：“我不会还你这个人情的。”
他忽然笑了，明媚如雨后的第一抹彩虹，令人惊艳不及。
而我却被他的这抹笑容吓得手脚一凉，声音发颤地问道：“你该不会是要去杀了清丰道人？”
“也许吧，明天天气若是好的话，我就去！”
看似一句任性的玩笑话，却把我惊得一身冷汗，禁不住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使劲地向他摇头，急得眼泪都快从眼眶里蹦出来了。
他见我急成这副模样，不禁灿然一笑，俯身靠近我的耳边轻轻说道：“呵，夫人是在替为夫着急吗？若是令夫人担忧，那为夫便不去了。”
在看到他眼底深深的笑意之时，我的双手蓦地一松，双眼经过短暂的呆滞，当即气愤地一掌拍过去：“混蛋！竟敢戏弄我！”
就因为大花鸟的一句戏言，导致我这一个晚上都没能睡得安稳，总是会在睡得半醒不醒的时候，睁开眼来看看身边大花鸟的身影，生怕自己一睁眼看到就是一片空荡荡。
无论怎样，我都不想要别人为了我而手染鲜血，这份人情太重，我实在还不起。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我就看见凤华凰正半躺着，单手托腮，喜笑吟吟地看着我：“今天下雨，我怕是去不了了。”
一听这话，我那颗悬了一个晚上的小心肝，这算是着了地。
他一只手趁机摸上我的脸颊，笑得令人目眩神迷：“你现在的样子还真是可爱！”
我没好气地一掌拍掉他的魔爪，这种人永远都没个正经的时候，你若给他一点颜色，他马上就能建出一座染坊来！
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传入耳朵，带着阵阵的风声，若是换做是在晚上，倒也真会生出几分森然之气。
虽然已是深秋，可是这几天连续不断的雨水却使得山洞潮湿起来，几处墙脚甚至还长出了苔藓，看着甚至幽暗。
为了御寒，我变出狐狸原型，用那七条半尾巴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眼角却瞥见大花鸟拾起了我掉在一边的衣服，白若葱段的手指轻轻抚过我昨日被撕烂的地方，一个翻手，一根亮晶晶的银针便出现在了他的指间，随手扯下自己头间的一根发丝插入针洞，就这么静静地开始帮我缝补衣服。
就在他的第一针即将穿过我的衣服时，我忽然扑了上去，一把将衣服从他手里夺了回来。
“不用你帮忙，我自己可以来！”
他依旧维持着方才准备穿针的姿势，哭笑不得地望着我：“我没指望你会还我人情。”
“那也不行！”我咬住衣服躲到角落里，警惕地看着他的一言一行，“若是明知道欠了别人的人情却不还，我就会吃下饭睡不了觉，到时候我会被折磨死去！”
“呵呵，你都欠了我那么多，何必还在乎这么一回两回？”
他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儿我心里就来气儿，一想起那三百年的期限，我就恨不得扑上去一爪子拍死他！
“把衣服给我吧，”他完全无视我恨得牙痒痒的样子，缓缓向我伸出左手，“我帮你缝好之后，你帮我去山底下买一树的糖葫芦，这样咱两就互不相欠了。”
“你自己怎么不去啊？”
“我讨厌水。”
我抽了抽眉角，差点都忘了这事儿！
权衡之下，我似乎也没有吃亏，顶着他温柔似水的笑容，我很干脆地缴械投降，就准备顶着大雨出洞。
“等一下，先把这个穿上再去吧。”
他把一件雪白的长衫丢到我的头上，被我的爪子一把扯了下来，看着丝滑柔顺的面料，想到等下买东西的时候还是要化作人形，若是没有衣服穿的话可就糗大了，便也爽快地收下了下来。
凤华凰明知道我要换衣服，却是故意地不肯转过头去，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就想要看我尴尬的模样。
嘿嘿，我好歹也是修炼了一百多年的小灵狐，怎会这么容易就被他给欺负了！
我直接把衣服套在自己的身上，然后一阵白烟闪过，我的四肢瞬间便把衣服给撑了起来，完全没有任何可以春外泄的机会。
我洋洋得意地走到洞口，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为了省去拿伞的麻烦，我将自己变作一只小青蛙，一路上蹦蹦跳跳地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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