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索源这几天在公司睡，有一段时间没回家了。他睁眼就是办公桌，还有对面办公间的李佩然。
他们的公司的门是玻璃门，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里面的人在干嘛。索源累的时候就抬起头，看看李佩然。看着看着，就不累了。
李佩然通常是面无表情的工作。当初装修这写字楼的时候是索源专门挑了一个和李佩然面对面的办公室，不然的话他就会和韩铮那个不正经的东西挨着。当时他还没注意到李佩然是人间真绝色，单纯地想避开韩铮那些莺莺燕燕。
给莺莺燕燕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打扰韩铮或者索源的工作，大部分时间她们也只是安安分分待在韩铮办公室旁边的休息间。那个休息间特意被李佩然嘱咐过多打扫多消毒，但装潢还是一派温馨安逸的作风，索源找不到韩铮的时候就去休息间逮他，每每一踏入其中，所有的紧张一扫而空，倦怠感袭来。
索源精于自律，他拒绝劳累。当他的助理潘西想效仿韩铮也把他的休息间打造成情人窝时，被索源一口否决。
潘西问李佩然：“我老板真的没有女朋友？连个普通的床伴儿也没有？”
李佩然想了想，摇头，说没听韩老板说过。
潘西悄悄竖起大拇指：真强。
李佩然表面上没表示什么，但内心里表达了对索源的敬佩。他清高，他冷漠，摆在他眼前的只有工作，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他连个私人助理都没有。潘西是他的工作秘书，也是他的助手，天天忙得和陀螺一样。反观自己的老板，三个助理前前后后伺候。
想到韩铮，李佩然就叹气，随之而来的还有庆幸。幸好自己不是他的生活助理，否则分分钟爆炸。她也不懂韩铮有什么毛病，他的女人一个比一个难搞。
活后宫。
李佩然暗暗吐槽，手上工作不停，订票订酒店，把信息发给了韩铮。
末了附上一句，唐雪婷来找过你，差点儿大闹一场。
按理来说她不应该带有主观意识色彩地和顶头上司说话，告状他的小情人。
但唐雪婷真的太烦人了。她巴不得韩铮趁早甩了这个麻烦。
韩铮近几天的新宠是温嫣，这档子事儿谁都知道。他的朋友本身就不把唐雪婷当回事儿，一直碍着她是韩铮眼里的红人让着她，打打闹闹说说笑笑。谁知道韩铮有了温嫣之后，立马忘了夜宴还有唐雪婷这一个忠诚的情妇。回回去夜宴韩铮必定带上温嫣，而有了温嫣，韩铮就不会让唐雪婷出现。
韩铮去广东前，被沈思远又拖去了夜宴，凑了个小局。依旧不叫唐雪婷进来。
沈思远调侃韩铮：“哥们儿真是怜香惜玉，不让情敌碰头。”
“唐雪婷太闹腾，容易出事儿。”韩铮解释。
“宋雯盈在你怀里的时候，唐雪婷也没少露脸啊……”沈思远继续补刀，非要问个一二三所以然。
“不一样。她们一个比一个人精。”
索源抽着烟在一旁，听见这话就笑了，拿出烟，点点烟灰，说：“都住在同一个养鸡场的，都等着你撒两把谷子，有什么不一样？”
韩铮笑笑，不说话。
索源瞥了瞥依偎在韩铮怀里的温嫣，挥手把沈思远叫了过来。
今天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搞点事情做。
“思远，你过来好好看看温嫣，看看她像谁。”
沈思远刚刚一杯酒下肚，好奇心被重重勾起，心想难不成又有一个高中校友进了夜宴又爬上了韩铮的床？宋雯盈是，唐雪婷是，温嫣也是？
他狐疑地走近，左看右看，毫无头绪。
“这谁啊？”他问索源。
“记不记得楚意？”
“我记得啊，铮哥的前女友——哎哟我操，这他妈不就是楚意嘛，楚意你不是去广东念书了吗，我的天你怎么混到这地步了……”
“这不是楚意。这是和楚意很像的一张脸。”
索源吞云吐雾，饶有兴趣地看着韩铮变成猪肝色的脸。
温嫣的笑容凝固住了。杏核眼里的神采顿时枯萎。
沈思远这个缺心眼儿的，还在打量着温嫣。温嫣躲避着目光，使劲把头埋到韩铮的怀里，想寻求帮助，可韩铮只是别过头，不知道在看向哪里。
“嘿，真的有点儿楚意的□□，尤其是这眼睛，一样大，可真像啊……”
“说够了没有？”
沈思远的话讲完一半，又被韩铮打断。这一晚上他就没说过一句全乎话。
这一晚上韩铮的臭毛病可真不少。
“怎么？我说什么了？楚意还说不得了是吧？”沈思远的声音也高了起来。
“咱们的铮哥在追……”
“索源！”
索源知趣地闭上嘴。
唐雪婷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被韩铮拒绝了。
这放到以前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生的事情。
她一直是韩铮最宠爱的人——起码她是这样认为的。
但面对着眼前这堵关闭着的门，她无法自信地说出这句话。像前几天在走廊里碰见宋雯盈那样，耀武扬威般扬起头，目不斜视，擦肩而过。
手中的胜算不剩太多。
她捏紧双拳，尖利的指甲刺进掌心里，却没有勇气敲开面前的这扇门。
门里面，坐着的是温嫣那颗还没发育完全的小白菜。她以为温嫣是不构成威胁的，尽管她长了一张和楚意酷似的一张脸。
长得和楚意像又怎么样？
唐雪婷愤恨地想，楚意十年前就是她是手下败将。她从楚意手里生生抢过来的韩铮。那时候他们的感情就是一团死灰，更何况现在的温嫣只是长了一张讨巧的脸？
一张脸而已。
大不了撕碎了它。
韩铮醒来时已经十一点了。钱野去了他的大学，说要重温少年时代，韩铮一个人去觅食。他叫司机给他推荐几个好吃的地方，他突然想吃花甲粉。
西城有家店，做的花甲粉一绝。
八月底的西城应该要穿长袖了，而在广州，韩铮穿着拖鞋短袖短裤，吊儿郎当地行走街头。他搜到了一家评价还不错的店，高德地图导航着他往那里走去。
一进门，强烈的海鲜味道就吸引住了韩铮。
好地方。
他这样想着，点了一斤花甲和三块钱的粉丝，随便找了个地方坐。这个小店不大，统共就两个人，韩铮猜这是一家子开的店。
老板见他西装革履的，价格不菲，问他是不是在附近的写字楼工作。
韩铮摆摆手，说他是外地来的。声音粗狂，语调圆滑，少了广东人讲话的棱角。老板一听就知道他是北方人。
“北方人吧？这里北方人挺多。”
韩铮笑着点头，说真好。
“附近的大学生爱来我这里吃花甲粉，你看，那面墙壁，上面的条子都是那些大学生留的。”
韩铮随着他的手指看向那面贴满便利贴的墙壁。花花绿绿一片，挺有意思。
高中的时候楚意拖着他去杂货铺，买了一堆无用的海报和明信片，天天变着花样给他写情书。后来杂货店老板眼熟楚意，特意开辟了一个墙面，专门让楚意在便利贴上写酸溜溜的话，当做店的招牌。
楚意的字极好，极有风骨，令人完全想象不到这一张笔锋凌厉的字出自柔柔弱弱的一个高三女生之手。那会儿的她留着齐肩的长发，发尾微微内扣，皮肤苍白，更显得她那双杏核眼睛乌黑深邃，俨然一副严肃又弱不禁风的女高中生模样。
韩铮打算以“我们高三了，忙”为理由退辞掉，楚意却一口答应下来，整整一个墙面，都是写给韩铮的话。
从歌词到诗句，从俳句到文章，每一张都是楚意亲手写的。
韩铮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他会觉得幼稚。
只记得因为楚意的这一墙的告白，让他俩着实火了一把，也带动着杂货店的生意红红火火，每次楚意来都拼命打折。
现在的杂货店怎样了？
韩铮不知道。
“先生，您的花甲粉。”
等他回过神来，热气腾腾的花甲粉已经摆到他面前。
粉丝细腻柔滑，不失筋道；花甲多而入味，腥气全无；汤水浓厚而悠长，微微带辣；一切都符合他的心意。
平时在公司里太忙，很久都不曾好好吃过一顿饭。每日让李佩然叫外卖，送到时已经全然没有饭菜的香气，他也不讲究这些，只管填饱肚子，立刻就又去看盘。
相反索源无论再忙，都会悠哉悠哉吃好每一顿饭。
就算去夜宴也是，韩铮猛喝酒，索源却只抽着烟，略微喝几杯洋酒助兴。
他好久没有认真坐在餐桌旁，不看手机，不看资料，不看盘，专心吃午餐。
好像他真的是这附近的某一个大学生，张望着来回，凭着兴趣踏进这一家店，享受四十分钟美味，过后行程便被一节节课塞满。
他距离那样的日子已经很多年，遥远到他已经看不清了。
“老板，有便利贴和笔吗？借我一下，我也留言。”
兴致突然来了，他也想留言。
高三那会儿楚意逼着他留言他不留，现在倒是迫不及待地想写一些话。可拿到笔的那一刻，到达手边的字句忽然又失踪了。
笔停滞在半空中，久久不动。
要写什么好呢？
家人健康？
公司发展顺利？
索源成功追上李佩然？
我成功追上楚意？
愿望太多了，他懒得一一写下。
思索半天，只写下“万事胜意”这四个字。
这是楚意经常挂在口边的话，天时地利人和，要写的时候，正好就想起来了她曾祝福他万事胜意。就算他绿了她那么多次，分手的时候，她也依旧背着风，逆着光，笑着和他说，我爱你，祝你万事胜意。
老实说他不知道万事胜意的意思和出处，只是觉得这句话吉利，便留下名字和日期，郑重地把这张便利贴贴在了墙上。
于是他看到，紧挨着他便利贴的，也是相同的字——万事胜意。
他心中一颤。
这个万事胜意前面还有祝福语。
上面写着：祝我爱的他万事胜意。
他手心冒出了汗。
这个字迹他认得。
再看落款，时间是两年前，留言人是CY。
CY 。
楚意。
除了楚意，没有人能把CY这两个字母写得再汉字化，一笔一划一撇一捺，好像在写书法。
是了，就是楚意。
韩铮着魔了一般，沿着墙壁走着，寻找着另外的CY。
一个……
两个……
三个……
无数个CY。
他停下脚步，问老板：“你还记不记得有个大学生，经常光顾你这里，她叫楚意。”
声音中带着他没有察觉到的颤抖。
老板回答：“这倒是不大记得了，学生太多，回头客也多嘛……”
可韩铮听不见了。
往事的回忆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朝他涌来。他以为他忘掉的，不会记得的，早已遗失的，原来只是掩埋于大脑的深处。
一旦触及到冰山一角，整座冰山便开始融化。
回忆不会被遗忘，只是暂时想不起来而已。
爱情走过，回来过，总会发出声音，留下痕迹。
他把楚意写的所有便利贴都撕了下来，放进了口袋里。
(https://www.tyvxw.cc/ty56942/2145971.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