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新的身份 2

　　尚未到邱若柯的房间，便见二栓笼着袖子懒洋洋地往外走，似乎精神不大好。二栓见了苏禾，忙道：“你都搬过来了？”苏禾点点头：“这正要去见小老夫人呢。”二栓道：“快别，你过会儿再来吧，这会儿老太爷和大爷都在这边儿，你突然跑进去得多惹眼呐。”苏禾一愣，继而笑道：“唷，那还多亏了遇着你了。……你这是要去哪儿呢？”

　　二栓打了个哈欠：“去买菜。”

　　苏禾不由道：“怎么了这是，八珍斋的活儿都撩你头上了？”

　　二栓解释道：“今儿小老夫人不去上头吃饭，她经常在老屋开小灶的。”

　　“那你去八珍斋拿些菜过来不就成了？”苏禾不解。

　　二栓道：“哪儿啊，小老夫人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喜欢吃的都是些西点，什么乳酪之类的，八珍斋哪有，每次都是我亲自去买。……瞧我跟你在这瞎侃，我得赶紧的。”

　　苏禾笑笑：“那咱不耽搁你了，”忽而想到那次自己在外面遭了扒手，便招呼道，“看好钱袋。”二栓点点头，加快脚步出去了。

　　苏禾原本只是这么招呼一句，没想到一语成谶，倒不是遇着了扒手，而是二栓从集市上回来不多久便病倒了。一开始只是发烧头痛，吃了去热的药不管用，后来竟然开始起疹子。这可急坏了邱若柯，忙请元晟堂的老郎中亲自过来给他瞧病，老郎中开了几服药，说这病不打紧，就是人受罪点儿，还特地交代要把二栓隔离起来，这疹子会传染的。

　　二栓被隔离了。

　　于是邱若柯身边就少了一个得力的帮手，原本多了苏禾一个新来的，指望能暂时顶替一下二栓的位子。可苏禾到底是个新手，又占着个萝莉的身子，干起事儿来自然比不过二栓，于是邱若柯在苏禾的提议下同意添人。当然老屋还有其他一些向二栓那样的小厮，只要调过来一个在邱若柯身边也就成了——可没想到邱若柯不同意。苏禾觉着在这事儿上本不用如此认真，邱若柯道：“苏丫头你不知道，我每个星期都是要去做礼拜的，自从天津那事儿之后，找个像样的教堂就变得颇为不易了。现在我每次去做礼拜都是要坐马车跑很远的路程，一般都是让衡娟和二栓他们两个陪着我，这回二栓病了，……”苏禾热心道：“那我来陪着你去便是。”邱若柯摇摇头：“你去自然也是无妨，可咱们仨好歹也得有个男的跟着啊，否则那老头子是不会让我出去的。”

　　苏禾对此已经习惯，私底下邱若柯总是埋怨地称呼老太爷为“那老头子”，这四个字当中究竟包含了几分厌恶几分爱意苏禾不得而知，不过按着常理，二十多岁的邱若柯应该不会当真喜欢头发胡子花白的程和铭的吧，这么看来应该是厌恶多一些。

　　可邱若柯之所以不想从老屋直接找个人顶替二栓的位子，不是因为老屋没有二栓这样的年轻人，也不是因为二栓长得俊——其实在苏禾看来二栓实在是跟“俊”字难以搭边儿。邱若柯告诉苏禾，老屋这边，除了二栓和衡娟，其余的人，都是“那老头子”的心腹。邱若柯说到这儿的时候眼神再次落寞起来：“我只有趁着出去做礼拜的机会才能放松些，只要踏入程家的大门，哪怕是半步，我的一举一动都会在那老头子的眼皮子底下……”苏禾不由愣住，老太爷对待邱若柯似乎有些冷淡，但他又时常过来问问邱若柯的衣食一类，好像是关心……好像又不是。苏禾不知道程和铭对邱若柯又有几分上心，可倘若是不喜欢，当初也没必要把人家娶进来啊。娶进门儿也就罢了，为何又要派人监视她呢？难怪苏禾自从来了老屋总觉得一举一动都有一双眼睛在看着。

　　二人商量好，邱若柯终于决定让夏长坤再派一个人手过来。夏长坤与谢管家有几分明争暗斗，他是太太的人，所以自然不会去问程和铭，既然邱若柯开口，夏长坤也当即就答应了下来。夏长坤道：“老夫人要什么样的人，我手下若是有，一定把他安排到你的身边儿。”

　　“随便吧……”邱若柯话一出口，忽而想到，不成，若是找个木讷的过来，早晚又会变成那老头子的心腹，于是又补充道，“自然是要机灵点儿，听话。”

　　夏长坤又问：“模样呢？是不是要身强力壮些的……？”

　　邱若柯眉头一皱，心想咱又不是抓壮丁，管他什么身强力壮，于是喝了一口茶，道：“随便吧，白净些就成。……人什么时候能过来？”

　　夏长坤道：“今儿下午就给您领过来，您若是不满意，我再换。”

　　邱若柯正要点头，苏禾不着痕迹地拽了一下她的袖子，向她使了个眼色。邱若柯愣了一下，便反应过来，若是让夏长坤领着人浩浩荡荡地过来，势必会引起程和铭的注意，那反倒不好了。若是先把人调过来，再跟程和铭打个招呼，来个先斩后奏，以程和铭的脾气，即便是他不乐意，也不会把人再赶回去。想到这，邱若柯道：“噢……哦，那个，就不麻烦夏爷这么跑来跑去了，你说个时辰吧，我顺路过去就好。”

　　夏长坤恭恭敬敬地应下了。

　　当日下午，苏禾随着邱若柯去了夏长坤那儿，衡娟留下来照顾二栓。夏长坤挑了几个白白净净的少年，看上去也都是有些机灵的样子，苏禾看着都有些面生，夏冷玉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在学堂。邱若柯只是随意地扫了那几个少年一眼，伸出她那带着银色指环的食指，在几个少年面前逡巡着，有些犹豫不决。

　　“小老夫人请用茶。”就在这时，一道清雅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淡淡的茶香拂过鼻息，邱若柯回头，便见另一个少年正弯腰将茶盏小心翼翼地从漆盘上端至桌上。

　　这孩子好生眼熟。

　　邱若柯忍不住打量起他来。

　　苏禾抬眼一看，心下道，这不是德顺么？自从凤喜跟他成为“陌路人”，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

　　德顺余光感到邱若柯的目光正放在自己的身上，他似乎是不敢抬眼，依旧是弯着腰，恭恭敬敬地要退去。

　　“哎，你，”邱若柯将手指的方向指向德顺，“就你吧，明儿起去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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