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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传授


翌日,天色好了一些。虽天气还是寒冷,但秋高气爽。

        万里无云的天色底下,只是吹吹风走走路也叫人心情舒畅。

        武清言牵着聂荣儿走在大道边,马车远远地跟在她们后面。沿途的草木多半凋落,但蓝天下的萧萧落木也堪作景色。

        万香谷的人先离开了,虽然她和苏问仪说了秦任君不在洛阳,但苏问仪还是计划先赶到洛阳和其他门派的弟子会合再说。

        身边没了旁人,武清言自然开心。带着荣儿在路上走走停停,享受难得的独处时光。她一点也不怕耽搁,反正那些正派的人注定此行要扑个空。

        秦任君是何许人也,二十年前六大门派高手尽出,全天下到处围追堵截也才将他逼至重伤,隐匿行踪而已。如今这一帮人乱糟糟地赶路,哪里是去杀人,送死倒是差不多。

        江南多水,两人走了一会见到一座石拱桥,桥下溪水清澈见底,水底青苔卵石,时有游鱼,水上悠悠漂着不知何处落下的黄叶和红花风雅极了。

        聂荣儿瞧着欢喜,求武清言在桥边多留一会。武清言兴致一般,但看着荣儿的样子没忍心拒绝。

        她想荣儿父母的事想了一夜。虽然瞒着荣儿是早已决定好的事,但真到了这个关头,她还是良心不安。

        聂荣儿看出她心思重,想为她宽解,却无从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好想了别的办法。

        “姐姐,要不要看看我的剑术学得如何了?”

        换往常聂荣儿肯定是不愿意的,她见过武清言出手,知道自己在姐姐面前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而已,不值一提。但她实在不愿意看着武清言一个人闷闷地想些什么,害的她都有些郁郁。

        武清言果然眼睛一亮,道:“以往说了数次你都不愿,今天怎么突然改了性子?”

        那还不是看你不开心。聂荣儿在心里抱怨了一句,乖巧地回答:“自然是有了精进,想让姐姐瞧瞧。”

        武清言笑了笑,心情一下好了不少。

        “好。不过只是看你使剑也看不出什么,此处无人,不如我们对练试试。”

        “对练?”聂荣儿有些畏缩。“那我不是一招都撑不下来?”

        “不用担心,我自然会让着你的。”说着武清言将自己腰间的佩剑解下,扔给了聂荣儿,自己则去旁边的树下随便捡了根看着还算结实的木枝。

        “我用这个,站在原地不动。荣儿若是能叫我挪动一步就算我输。如何?”

        看着武清言手上的木枝,聂荣儿觉着好笑。

        “你站在原地不动,只能以木枝格挡,一剑不就断了。姐姐未免太小瞧我。”她也算是个习武之人了,难免有些习武之人的傲气。

        武清言含着笑,掂了掂手里的木枝:“荣儿可以试试。”

        “好,姐姐可小心别受了伤。”

        “荣儿若能伤我,我应该欣慰才是。”

        聂荣儿皱了下眉,拔剑出鞘。她原先多少有点紧张,怕在姐姐面前出丑,可姐姐都让到这个份上了,若还不能赢她,那才是真的丢脸。

        想着,她娇喝一声,朝武清言奔去。

        看着她的模样,武清言一点也不紧张,反倒有些开心。

        当初把荣儿送去万香谷学武实在是个正确的选择。想想当初刚遇见时柔弱可怜的荣儿,再看着眼前这个颇有几分英气的女孩,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不管是哪副样子,都楚楚动人,叫人心软。

        聂荣儿虽然想赢,但她还是不敢真的对着武清言出剑,她知道自己伤不到武清言,但毕竟刀剑无眼。于是一直盯着武清言手中的木枝或劈或砍。

        于是武清言就更加感到轻松了,笑着从容应对。或避开剑锋,或以内力阻隔。手中的木枝许久都完好无损,反倒是聂荣儿累得够呛了。

        聂荣儿毕竟习武不久,以前也没有底子。这一招一式虽然有模有样规规矩矩,但是在武清言眼里,确实可以说是不值一提。

        她一会就有些泄气了,退了几步。

        “姐姐说好要让我的。”

        武清言掂了掂手中木枝,笑着:“还要我如何让?”

        “不许闪躲。”

        “这…”

        “不然就是以大欺小。”

        武清言苦笑道:“好。”

        计谋得逞,聂荣儿狡黠一笑:“那…姐姐小心。”

        她不再出剑,反而将剑横于身前,深吸了口气,左手手指轻叩剑身。

        武清言正瞧着奇怪,忽然听见铿锵琴声,心神一散。不过她毕竟内力深厚,视线只忽闪了一瞬就恢复了。

        荣儿怎么会这个?比起琴声对她的影响,心中的好奇反而更让她分心。聂荣儿的剑已经到了身前,她匆匆去挡,手中的木枝应声而断。

        既然无法格挡,又不许闪躲,那姐姐自然得挪动脚步了。聂荣儿刚有些高兴,却见到武清言用两根手指牢牢夹住了她的剑尖。

        想来也是,飞来的羽箭都能用手接住再扔回去,赤手挡下我的剑又算得了什么。

        武清言其实也觉着差不多该假装输给荣儿了,但她习武多年,看见剑芒锋就下意识去格挡,如今挡下聂荣儿全力的一招,不由有些尴尬。

        聂荣儿知晓自己不敌,抽回剑。然而中途突然手一松,剑落在地上,人也向武清言怀中倒去,仿佛力竭。

        武清言吓了一跳,挪了半步将她牢牢接住,看向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聂荣儿时才发现她满眼都是盈盈笑意。

        “姐姐输了。”

        武清言失笑:“是,我输了。荣儿聪明,打不过就耍赖。”

        “那我不管。”聂荣儿扶着她的肩,站直了身子。“方才交手,剑都到你眼前了,姐姐还能眼都不眨一下,两个手指就接得稳稳的。可我假装晕倒,姐姐反倒手足无措,失了分寸,为什么?”

        武清言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说为什么。因为你最重要,比什么都重要。”

        武清言的直率叫聂荣儿欣喜。她蹭着武清言的温热的手掌,露出了武清言熟悉的孩子一样的笑。

        聂荣儿看着武清言的模样,觉着姐姐一日日的不同了,愈发地柔软,愈发地可爱了。

        像是将天上人拉回了凡尘。她莫名生出些罪恶感来,但很快就释怀了。

        “你怎么会的刚刚那招?”

        武清言虽然通各门派武艺,可一个人能学的东西毕竟有限。方才那招以剑鸣乱人心神,可谓是极有用的招式。

        荣儿方入万香谷一年,不至于会这些。

        “朱煜前辈教我的。”

        “竟然是那位前辈。”

        “她可厉害了。之前在路上歇息,她闲来无事,稍微指点了我一下。”

        竟然如此,看来这位前辈相当看好荣儿。

        “荣儿累不累?回马车上歇着吧。”

        “好。”

        回到马车上,武清言又重新陷入了沉默。

        和荣儿在一起的时间总是那么开心,开心到好像即将面对的所有困难都是虚幻。

        她愈发不舍得失去这一切了,却还是不得不面对许多可怕的将来。

        “姐姐的武功是和谁学的?”

        “……一个,很厉害的人。”

        “他会很多门派的武功么?是那个秦任君?”

        武清言愣愣地,想了半天才答她:“荣儿以后就知道了。”

        “那,你师父,是好人么?”

        好人?难说。

        “不算吧。”

        “哦…”瞧出武清言兴致不高,聂荣儿默默地收了声。

        “荣儿。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身边熟识的人其实是恶人,做了许多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如何?”

        聂荣儿不喜欢这样沉重的话题,她本想随便搪塞过去,却看见了武清言严肃的表情。

        “……江湖儿女,自是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

        “如何报仇?”

        “攻其软肋,伤其要害。”

        武清言沉默了,犹豫了许久,她几乎有些颤抖地开口问道:“如若那个人是我呢?只是说如果。”

        这话说得聂荣儿有些害怕,她勉强笑了笑,想开个玩笑应付过去。

        “对姐姐最喜欢的,最重要的是事物恐怕是我吧……那我可就没办法了,总不能伤害自己为自己报仇的……”她越说越觉着武清言神色不对,说到一半就闭了嘴。

        武清言面色铁青,呼吸也有些颤抖,半晌没说出话来。

        “姐姐怎么了?”

        “没事,心口有些痛。荣儿不用担心。”

        “好……姐姐为什么要问我这个?”想着刚刚武清言说的话,聂荣儿总觉着心里很不舒服。

        “没什么,荣儿不要多想。”武清言顿了顿,继续说:“然后……如果有一天荣儿觉着我负了你,杀了我。”

        这世间,唯独死在你手上,我会毫无遗憾,毫无怨言。

        长安城,大明宫,栖凤阁中,两个人跪坐在棋盘前对弈。

        周围没什么下人,金玉的制的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煞是好听。

        棋盘右边那位宽袍大袖,衣袍上纹饰繁复,绣着日月龙虎,衣着霸气非常。可他却面色极差,身型也枯槁。左边那女子一身正红色织锦所制的绮云裙,上绣牡丹鸾凤,头戴九尾凤簪。气质沉稳,妆容浓而不艳,反倒生出严肃之感。

        “皇后落子看似漫不经心,任性而为。棋子在这棋盘上四处散落,反倒叫朕瞧不出哪里是弃子,哪里是杀招了。”

        “陛下自可以耐心观瞧。”

        “嗯。”他应了声,捋着自己的胡须,盯着棋盘。有时深锁眉头,有时又笑上两声,间或捂着口咳嗽几声。他似是早已习惯,并不把身体的不适放在心上。

        “此处如何?”半晌,他终于落子。

        “陛下妙手。”坐在他对面的女子淡淡称赞了一句,却并不再落子。

        皇帝觉着不对,看着自己落子的地方皱了眉头,又思考了许久才看出端倪,爽朗一笑:“哈哈哈,朕输了。还以为瞧见了命脉就可破局,谁想居然是故意诱之。有趣,不错不错。”

        “陛下谬赞。”

        “皇后的围棋还是朕亲自教的。如今朕却已然敌不过了。”皇帝仿佛反而觉着爽快,一边说一边笑着。

        “……陛下所教,何止棋艺。阿武所会的,无一不是陛下所授。”

        她言辞毫不谦虚,自称却是乳名。声音似乎妩媚,又似盛气凌人。

        皇帝笑声一顿,很快又释然:“朕就喜欢你这性子。下不过下不过,回了,皇后也早些安歇。”

        “恭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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