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后座
“以后,能经常见吗?”
王雨星看着朱妍的眼睛,想知道对方的态度。
“能啊。”朱妍眼里又染了笑,“高中过的愉快!常联系!”她朝他告别。
隐约的疏远,似乎只是王雨星的错觉。也许她只是近中考时太忙,暑假又安排太满。
学霸的人生啊……王雨星感叹。
“嗯,有时间再见。”
王雨星微笑着朝她挥手,看着她的背影在视野里不断变小。
一中……自己失之交臂的理想学校,是朱妍正在就读的学校。
沮丧的情绪渐渐占了上风,从初三分到不同的班之后,王雨星就觉得朱妍越走越高。
高到他怕自己追不上了。
一辆三轮慢悠悠晃荡过去,挡住视线,等三轮终于过去,朱妍已经走远了。
王雨星下意识摸了摸手里的纸向日葵。
纸向日葵最后被摆在了课桌上,或者说,课桌的笔袋里。王雨星看着教室,陌生的面孔和布置,一切全新。
勉强称得上眼熟的就是后桌,也只是开学第一天说了一句话的。
不过除了陌生感,对未来的想象吹着小风,让这个高一新生有种可以摆脱过往一切,从零开始活起的飘然感。
对未来三年生活的想象,对好大学的期待一起在王雨星心里萌芽。
萌芽接触的第一场雨就是老黄。
老黄是十一班班主任,教地理的老师。经常板着一脸严肃讲冷笑话,逗得学生哄堂大笑。迅速拉近了和学生的距离。
胆子大的学生率先叫起了老黄,这称号便像泼了油的火在班里迅速燎原。
但老黄讲校规校纪时确实表里如一的严肃而认真,甚至称得上苛刻。末了还总是语重心长的劝学生高中努力,不负韶华。
还算好相处的班主任吧。但是有个类似老鼠不想看猫的定理,学生不想频繁被班主任看。
后桌偏偏让王雨星不能如愿。
后桌,恰好就是开学时朝他问路的清秀男生。
后桌让老黄无数次转悠过来,倒不是不老实,而是“男生头发太长”被老黄拍着肩勒令“尽早整改”。
后桌像个珍惜自己的羽毛的鸟儿,剪了一点,头发比王雨星还长。也不正面冲撞,只默默把节约精神发挥在头发上,与老黄无声的抗争了几次,老黄最后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后桌除了招老黄,还招妹子。
“同学你好白啊!”
“看那个同学,挺清秀的。”
女同学们对这个干净白皙的同学颇有好感,但就像王雨星对他的第一印象,这人太腼腆,总不好意思说话。
对王雨星话倒是多些,或者说稍稍自在些。可能因为看起来一个是“长头发男生”,一个是“短头发女生”。两个有点异类的人,凑在一起异样就消弭了。
不过王雨星是个铁打的直男,和后桌的交流仅限于学习问题。
军训虽在秋,夏季余威犹在,一帮白净的少男少女,几天就被太阳加深了一度。
可后桌准备充分,馥郁的防晒霜味经常从后面扑来。王雨星却本着直男绝不在脸上涂香皂之外的任何化学制剂的糟粕思想坚持不涂。
于是在他和后桌对比之下,显得后桌越来越白。
他和这个白净的后桌真正熟起来,应该从后桌教他跳舞,或者说练操开始。
教导处李主任戴着帽子和墨镜,把自己捂成别里科夫,对着台下一帮向煤球发展的学生讲话,宣布高一年级都要学习自编操。
不是学校编,是班级派会舞蹈的学生代表编。
等自编操编出来了,王雨星才算见识了当代青少年的舞蹈天赋。据说这套操是考虑到平均水平略微下调难度的民智结合。
王雨星对此深感——可怕!
结果不出意料,第一天,班主任老黄在群魔乱舞的学生中挑出了“群魔之首”。
“王雨星!你看看你那猥猥琐琐的动作,你出来,单练!”
老黄忽然大声喊道。
猥猥琐琐批语一出,班里的同学——包括王雨星自己,都没憋住笑出了声。
“大海,你去教。”老黄指派了一位无辜的教舞人士。
他们班参与编舞的有三名同学,班长胡莹莹,体委吴鹏楷,还有学过舞蹈的刘海涛。
老黄口中大海,正是王雨星的后桌,刘海涛。
刘海涛负责在队伍里纠正动作不标准的同学。王雨星被拉出来后,刘海涛的任务便成了教他。
“你哪里不会?”
刘海涛看看他,有点不知所措。
“哪都不会。”
王雨星大大方方的回答,丝毫不觉得
自己有什么问题。也亏了刘海涛脾气好,没当场翻白眼。
这功夫,又一个男生被老黄从大部队中抽出,指派到刘海涛这边。
“我也来了。”男生挥挥手,一副熟稔的样子。
王雨星记得这个人,就是当初和刘海涛一起的皮卡丘同学,名字很顺口,钱九万。在教室偶尔会找刘海涛,是刘海涛为数不多的朋友。如今钱九万一身军训服,那股二次元味淡了点,体格本就高壮,穿军训服有模有样的。
“你不会哪?”刘海涛问新来的钱九万。
“我哪都会。”钱九万骄傲的仰起头,还拍了拍胸口。那得意的表情把军训服为他撑出的几分气场败光了。
“去你的吧……”刘海涛终于翻了个白眼。钱九万要是哪都会,就不会被老黄单独拉出来了。
两个人在刘海涛的指挥下开始跳舞,刘海涛见识了三个不同版本的自编操,一个版本是官方(校方)版,第二个版本是王雨星版,第三个是钱九万版。
“王雨星把手抬高一点,不是从侧面甩过来的……”
“九万这个地方是迈脚不是抬手……”
“王雨星顺拐了……”
“九万!你这干什么?”
刘海涛的一声声纠正中,老黄陆陆续续又挑出几个人,但是相比两位钉子户,其他人都可以说会跳,只是规范上差一些。流水的其它“学员”,铁打的王雨星钱九万,二人坚定做拖后腿的螺丝钉。
大部队已经解散休息了,几个和钱九万混熟的同学过来嘻嘻哈哈的开玩笑。钱九万带着迷之自信陶醉的给他们展示魔性的舞姿,逗的那几个人笑弯了腰。
参与编舞的吴鹏楷也来了,体委同学高高瘦瘦,平时整队也爱打趣。
他走过来,伸手想搭刘海涛的肩,被刘海涛避开了。吴鹏楷满不在乎的笑了笑,丝毫不觉得尴尬。
“用帮忙吗?”吴鹏楷看着刘海涛的眼睛,询问道。
刘海涛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随便。”
“好!二位做一遍给我看看。”吴鹏楷的语调颇为激昂,像是将军在鼓舞即将出征的士兵。
士兵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吴“将军”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总体不错。需要改进亿点点……”他咬重了那个亿字,还同时剁了下脚。
吴鹏楷来了之后,刘海涛沉默了一些,吴鹏楷时不时和刘海涛聊两句,但刘海涛显得有点拘谨。问什么答什么,全靠吴鹏楷那太阳般的气场驱赶尴尬。
要回教室时,钱九万已经和共患难的王雨星结出了点友谊,和王雨星挥了挥手。
“老王,加油。”
王雨星也朝他挥了挥手。
刘海涛回头看了看他,也跟着摆了摆手,和钱九万一起走回了教室。
无尽的自习和导学案是军训期间的教室主导,教室里也有聊天的,但这没王雨星什么事。他和大部分人都隔着一道什么,或许是性格使然,或许是因为他的性别认同,他无法融入人群。
从日光到灯光,从教室走到街头,再回到那个没人点灯的房子。
王雨星用钥匙打开门,自然的摸到灯门,把屋子从黑暗中捞出点,自己陷进沙发里。
□□消息响了,他拿出手机,备注是“大美女”的发来的消息。“大美女”是王雨星给自己母亲的备注。对方用着最原始的□□头像,询问他开学怎么样。
“挺好的。放心吧。”王雨星熟练的打字再发送。
母亲在同一小区的另一个屋檐下。王雨星的父母在他二年级时就开始闹离婚,王雨星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
“这几天你弟弟发烧了,我去不了你那,自己照顾好自己。过几天下雨凉,穿点衣服,别冻着。”王雨星的妈妈又发来消息。
“【□□表情ok】”王雨星以一个手势结束了母子间的对话
弟弟?哦,现在应该算重组家庭了。
王雨星的父母用了四五年的时间离婚,他母亲由反对离婚到反对父亲分走房子,用一场场官司实现了父亲离婚申请书上写的“夫妻感情彻底破裂”。
就是这房子,他和母亲一起住了很多年,沙发的位置,床单的颜色,还都是母亲选的。
桌上压物理卷子的茶杯是新物件,来自一个茶馆。初二时母亲带王雨星在茶馆见了个笑呵呵的男人,皱纹里都渗着和气生财。
他和风韵犹存的母亲站在一起,真不搭。但那男人颇温和的递上瓜子递上茶,对他们关怀有加。其实那男人也是小本生意,比王雨星母亲还穷点,但是老实。
王雨星觉得那男人比自己父亲显老。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别人,即使是自己母亲的婚姻,他管不了。
顺理成章,那个叔叔和他母亲结婚,母亲怀孕后,搬离了他们共同生活十几年的屋檐。
起初是难熬的,那阵子家里亲戚喜气洋洋的拜访,主人喜气洋洋的迎接。她“又有依靠了”,多好。外祖母在地上铺了一块大红喜被。老人家腰酸背痛的笑着。
王雨星学那些人笑,却不明白母亲为什么非再婚不可,她又不是多爱那男人。而且她结婚了,他难过。
“我这么想是不是挺自私”他问过朱妍。
朱妍说人之常情,问他吃住怎么办。
“住老房子。食堂。外祖父母家还有我妈家都可以去。衣服给洗衣机。”
朱妍回复:“你年纪轻轻就有房了,简直人生赢家”。这话一点不像朱妍说话的口吻,大概想捡出一两件好事安慰他,挑了这么个点。
习惯之后,日子确实不难过。
只是偶尔会想起以前的生活。
还有母亲结婚那天,干花瓣色的裙子,抹的过度苍白的脸。他那时觉得陌生和不安。其实人还是那个人,就是他心里不痛快。
新婚夫妇焦头烂额的扎进了他们忙碌的养孩子生活。王雨星也只好不回头的走下去,喜怒哀乐,如蚌含沙。
一个征婚网站上也曾经出现过王雨星父亲的信息。旧情人旧仇人,若不是有王雨星这么个爱情的遗产,两人连对方名都不会再听见。
各走了各的路,王雨星也不能赖在原地当那个任性小孩了。
他返回□□初始页面,置顶的“竹子”没有发来新消息,倒是石晌高中总群里消息刷的飞快。
石晌高中总群,2018届柳雪涵:学校真是烦人要人家剪头发
她还发了一张“生活不易,猫猫叹气”的表情包。
下面有几个高一新生附和,抱怨新剪的头发又要剪。
王雨星想退出界面,触屏手机就这点不好,乱揣度主人心思,小指碰了下,就擅自打开了“2018届柳雪涵”的资料卡片
昵称:“雪涵涵爱吃糖”。
女,17岁,签名是“生活总有意想不到的惊吓”
扫过去第一眼就觉得花哨,照片墙各种图片不说,边角的装饰也不少看着都觉得费心思。头像边框挂着小姐姐三个字,跳动着闪光。
点进来也算缘分,他按了添加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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