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周府
天色渐晚,许宁与容穗迈入周府门槛。
“殿下,国公爷,快快往里请,这天寒地冻的,伤来身子就不好了。”周少杰堆着笑,全无逐子之悲痛,“殿下身子弱,不宜饮酒,内人早早温上了淮山枸杞乌鸡汤,念叨着希望殿下能赏脸品尝一番呢。”
周夫人周于氏挽着温和的笑,嗓音轻软:“臣妇没有其他拿的出手的才艺,只是平日比较喜欢下厨,但殿下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可莫嫌弃才好。”
“怎么会呢。”许宁皮笑肉不笑。
在心里暗暗感叹这对夫妻的真是会演,面对她这个把他们儿子赶出家的罪魁祸首还能笑得这么和气。
“汀儿快带着你弟弟妹妹来见过殿下与国公爷。”宴厅门口站着几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小姐,周于氏见到他们,便笑唤。
周汀是周家的嫡长子,生得眉清目秀,说话亦温和斯文。
他行礼道:“周汀见过殿下,见过国公爷。”
“起来吧。”许宁道。
“殿下,这个是周泠,是次子;这四个分别是周依清……”周于氏笑眯眯地介绍。
“周夫人,安阳身子不好,受不得冷风,不若先进屋?”容穗懒懒地打断。
周于氏脸上的笑僵了一瞬,又忙道:“是是是,看我,殿下快快请进。”
落了座,容穗好似随口一提道:“周淳呢?”
周于氏顿了顿,回道:“那孩子,把老爷气得可不轻,回来后挨了一顿毒打,身上没一块好肉,动都动不了……”
“也是他实在无礼,竟敢当街冲撞殿下与国公爷。”
“那也就是说,他还在府上了?”容穗问。
周于氏一僵:“是。”
她以为容穗定要说些什么尽早将他赶出去之类的话时,却听他道:“不知周大人可对蓝自秋与杜合纪了解多少?”
周少杰一愣:“杜大人与蓝大人?”
“可是昨日被押送往京的那两位?”
容穗颔首:“正是。想必你也听闻他二人之事,不知你可有什么看法?”
“这……”周少杰犹豫道,“此事事关重大,下官不敢妄然开口。”
虽然不知道容穗想要问什么,但许宁还是配合道:“无妨,你知道什么,说就是了。”
“那下官便说了,”周少杰踌躇道,“蓝大人与杜大人向来是不合的,二位应该也听说过,便是赵小姐那事。因为此事,蓝大人没少暗中给杜大人使绊子,而杜大人也对蓝大人的命令爱理不理的。他二人的事,几乎九堰所有官员都知晓。”
“至于其他的,下官也不甚清楚。唯有一件事,是极少有人知晓的,下官也是有一回杜大人喝醉酒,说漏了嘴,才听得的——听闻杜大人与蓝大人乃同父异母的手足。”
许宁微微睁大了眼,惊讶地看着他:“亲手足?”
周少杰点点头:“亲手足。”
“亲手足,”容穗低声重复,复而又笑道,“周大人说他们俩是亲手足,但你可知,昨日正是他们俩互相揭发。”
周少杰苦着脸道:“这……下官也不知,不过这话确实是下官亲耳从杜大人嘴里听来的。”
许宁问:“他是如何说的?”
“那日,下官记得是在蓝大人的生辰宴上,”周少杰回忆了一下,道,“那日杜大人又当众与蓝大人争吵,在生辰宴结束后,蓝大人大抵是气的狠了,便骂他道:‘你再如何不服,我如今也是州牧,官职比你高了不知几许,你娘就算再狐媚,生出的儿子也依旧比不上我!’杜大人动了怒,回骂道:‘身上与你有同样的血是我的耻辱,谁稀罕与你这么一个杀人犯成为兄弟,我等着将你踩在脚下的那一日!’”
容穗微挑了挑眉,饶有兴趣道:“狐媚子?杀人犯?”
许宁侧头看了看他,低声道:“可是蓝自秋杀了杜合纪的母亲?”
容穗亦低声回:“从周少杰所说看来,应当是的。”
许宁抬头,嗓音淡淡道:“二品官员杀人,可是罪上加罪,你敢发誓今日所说皆为真?”
周少杰忙道:“下官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一分欺瞒。”
许宁颔首:“本宫知晓了。”
周于氏笑道:“聊了这么久,殿下与国公爷先用膳吧?”
周家六小姐亦笑道:“殿下与国公爷尝尝那碟糯米梅花糕,是臣女与阿姊一同做的。”
周四是个极温婉的女子,小脸染红,细声道:“臣女与妹妹手艺不精,殿下与国公爷莫要嫌弃。”
许宁笑了笑,尝了口,味道出奇的不错。
容穗也微微颔首:“味道极好,相较京中糕点,也不遑多让。”
周四低头笑了笑,脸上红晕更甚。
电光火石间,许宁好像发现了什么。
她愣愣地看向容穗,手里还捏着半块糕点:“她……”
容穗勾了勾唇,一根细长的手指压在唇上,道:“嘘。”
“……”
嘘个屁,许宁把剩下半块糕点放回精致的碟子里,漠然地坐着。
周六疑惑道:“殿下,可是这糕有什么问题?”
“没有,她在与我闹别扭呢。”容穗眉眼温润,眸里却深深如墨,他捻起那块糕点递到许宁唇边,哄似地道,“生气归生气,莫要气坏了身子。”
许宁眼尾瞥到周四微僵的神色,心里顿时恍然,合着自己又是被他当做挡箭牌的。
她愤愤地咬下那块糕点,仿佛嚼的不是糯米梅花糕,而是某个可气的东西。
容穗绽出一抹浅笑,不似先前一般笼着虚假的神色,而是真心实意,因愉悦而露出的笑颜。
许宁被这笑恍了一恍,有些怔怔地看着他。
容穗微微俯身替她拭了拭唇边的碎屑,压低嗓音道:“周二公子正看着你呢。”
周二?许宁抬头,果真对上一双清透黑亮的眸子。
她略一蹙眉,移开视线。
周泠一怔,眸子里泛上些茫然,好似不明白安阳长公主怎会突然对他蹙眉。
下人们不都说京城里的贵女们都喜欢温润如玉的公子哥儿么?
安阳长公主自身便是个极知礼通情的人,被赞为盛京典范,应当尤为喜欢啊,怎么如今看来,反倒不是。
宴罢,周少杰等人送许宁与容穗回府。
容穗喝了不少酒,许宁与他坐在马车里时,鼻间总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酒香。
“国公爷喝这么多,若明日起不来,我可不管你,我是要先走的。”许宁想起周四给容穗敬酒时的模样,哼哼道。
容穗脸上浮着一层薄薄的绯红,大抵是喝了酒,嗓音有些哑,在小小的马车内盘旋,听的人耳朵有些热。
“是么,那殿下若是途中遇着了什么坏人,我可不能替殿下挡刀了。”
许宁在袖子里找了找,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容穗。
“这是什么?”容穗没接。
“能让你提神醒脑的。”许宁塞进他手里。
容穗下意识摩挲了一下,少女微凉的指尖在掌心一擦而过,只留下一股淡淡的香味。
“用不着这个。”容穗忽然淡淡道,将小瓶子随手丢给许宁,“几杯酒而已,我还不至于此。”
许宁瞪他:“别嘴硬了,脸比那梅花都红了。”
容穗一顿,慢悠悠地凑到许宁耳边,带着清酒味的炽热气息喷在她耳边,也染的她皮肤上渐渐晕开一层红。
“那殿下以为,我这副模样,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下了马车,许宁总觉得耳根还泛着热,对上雀云的眼神时,下意识有些心虚。
“怎么了殿下?”
“……没事。”许宁讪讪道,“快走吧,早些休息。”
她走的步履匆匆,没看见身后容穗挑起的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虽然没饮酒,但许宁这一觉却睡得极踏实安稳。
原先定好的辰时一刻出发,但辰时过半了,她尚未起床。
“容穗可等着了?”许宁边打哈欠边问。
雀云笑道:“驸马爷一大早便起了,在偏厅坐着呢。”
“起的倒早。”
用完了早膳,命人收拾好东西,许宁便晃悠悠地往偏厅去。
“今早下官已遣周淳离开,去往他自己的宅子。”里头传来周少杰的声音。
许宁懒得进去再打一声招呼,便在长廊下坐着看雪地里的清梅。
没多久,周少杰便出来了,瞧见许宁时行了个礼。
“不必多礼。”许宁懒懒道,“天冷,周大人快些回府。”
周少杰听出这是在赶他走,便也没停留,离开了。
“听见了?”容穗从屋内出来,站在许宁身边,垂眸看她。
许宁应道:“嗯。”
“殿下怎么看?”
“怎么看?”许宁想了想,又打了个哈欠,声音里不自觉带上些许娇憨,“周淳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尚未入仕,就算周家再怎么宠他,他也不可能攒下那么多钱买一座宅子。这座宅子必然是周少杰的私宅,暂时把周淳送去几日罢了。”
“殿下所言不无道理。”容穗淡声,“既然殿下醒了,那便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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