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海漂(十二)
我无言以对。大江却和李白讨论起杜甫的诗句来。他对李白说:“你说说看,‘听唱阳关第四声’中的‘第四声’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你说对了,我就把这杯酒喝下去。”
李白也不甘示弱,他说:“这‘第四声’三个字,据学者们研究,有好几种说法。细究起来,我至少要讲半个小时。你先把这杯酒喝完,我再讲。”
正在这时,大江的手机响了。我坐在大江的左手边,能模模糊糊地听见手机里面的说话声。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很急促,请林副省长赶快回去,因为上面有人要来琼州考察,需要他亲自接待。电话里还说,琼州那边已经和江苏这边的省委办公厅联系过了,请他们协助,派人马上把大江送上飞机。
大江刚把手机的翻盖盖起来,手机又响起来了。他又打开了手机的翻盖。这次是江苏这边的省委办公厅打来的电话。电话里问他要不要派车过来接?大江说不用了,我们自己有车。
大江公务在身,说走就走。他对李白说:“这杯酒先存着,等下次你去琼州时,我们再喝。”
李白说:“好。嫂子搬家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老大放心吧!”李白比大江小两岁,称呼大江为老大。
我先起身离席,一路小跑着去大江家所在的那座新村门口拿车。当我开着蓝色桑塔纳,冲上南机所门口的上坡路时,前来送行的众人簇拥着大江正站立在大门里边等候。
在大门前不太宽敞的空地上,我大力度地打了一把方向盘,让车身急速地转弯、调头,稳当地停在路边。
虽然我平时谨小慎微,但开起车来却有点猛。往往我自己认为很平常的驾驶动作,旁观者却觉得有点惊险。我的这一番操作,引得众人惊呼起来。众人惊呼过后,传来了大江那镇定自若、富有磁性的男中音:“没事儿!他能文能武,做事稳当。”
大江的夸奖让我心中暖洋洋的。我心中暗想,给领导开车,可得稳当点。
大江和我一样,他坐车有点晕车,自己开车却没事。不过,他坐车晕车的程度很轻微,没有我那么严重。
大江在琼崖当副市长的时候,自己学会了开车。平时出行,他喜欢自己驾驶,而让司机坐在副驾驶上。司机的工作,主要是泊车、洗车和维修保养。后来,大江的职位越来越高,工作也越来越忙,加班熬夜成为了家常便饭,一坐上车,眼睛就睁不动了。这几年,他再也没有摸过方向盘,上了车就坐在舒适安全的后座上补觉。久而久之,他这个轻微晕车的毛病也就自愈了。当大干部的人,必须具有不晕车的身体素质。
在后排座椅上,永顺和冲大两位正处级干部一左一右坐在大江身边,护卫着副省长。元民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叮嘱我开车不要太猛,尽量把车开得平平稳稳的,不要随便让后排的三位领导点头。
一路上,我和前面的车辆之间保持着足够的距离,尽量不使用刹车,更不使用急刹车。
谢天谢地,沿途路况良好,车辆不多,蓝色的桑塔纳顺利而平稳地到达了禄口机场候机楼附近。
我正准备把车开往候机大厅门口,被永顺拦住了。他来这儿接送过几次部级领导干部,知道在候机大厅旁边从一个专门的入口进去有一间供领导干部使用的候机室。
我按照永顺的指引,把车开到了这个入口的前面。在入口处,有武警执勤。在入口处门前的停车处,停放着几辆体形庞大、豪华靓丽的黑色轿车,看看牌子,不是大奔驰,就是大红旗。我正想把我开着的这辆蓝色桑塔纳停放在一辆黑色大奔旁边,就被一位执勤人员拦住了。
脾气火爆的元民使劲地摇着车门上的摇把,总算把有点卡滞的窗玻璃给摇下来了。他正要和执勤人员理论,这位执勤人员还没有等他开口就大声呵斥,让我们快走。
这时候,站在入口处的一位干部模样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他一面制止了执勤人员的粗鲁,一面伸着脑袋朝我的车里面张望。永顺隔着窗玻璃看着这位中年男子,转身对大江说,这是省委办公厅的吴副主任。
在吴副主任的安排下,等大江他们四人下车之后,我把车停在了那辆黑色大奔旁边,然后赶紧下车跟随着吴副主任进了二楼的专用候机室。
专用候机室里很宽敞,沙发、茶几等设施朴实大方。宾主双方喝着茶,聊着天。半个小时之后,有服务人员拿来登机牌。我们把大江送到专用入口进安检,与他挥手告别。
与大江在南京匆匆一晤,我们没有和他谈起想投奔他去琼州发展的打算。不过,心直口快的元民,在大江回宁之前已经和他在电话里表示过这个意思。虽然我们都没有开口,但聪明过人的大江早已心知肚明。
我回到上海的当天晚上,看到《文汇报》第四版有一则上海耀中国际贸易有限公司的招聘广告。第二天一早我就去登门应聘。没想到我和这家公司的伍总一拍即合,当天下午就去上班了。
我在这家公司上班了二十来天之后的一个星期天,我接到了大江打来的电话。他给我找到了一个单位。这个单位是一家中美合资公司,名叫琼美海洋生物科技(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琼美公司)。这家公司在琼州海边建设了一片三十余亩的海洋生物生产加工基地。大江作为分管此类项目的领导,他今天去基地视察过。他觉得这家公司不错,让我先过去干干再说。
大江告诉我,元民刚刚接到深圳一家环保公司的聘书,月薪八千。琼州没有哪一家公司能够开出这么高的薪水,所以元民就准备去深圳上班了。
至于永顺,大江也顺便说了一嘴。因为永顺是从政的,大江虽然身处高位,但要把自己的同学调进琼州的干部队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从政这条路,最忌讳任人唯亲。不是特别适合永顺的工作岗位,是不能强行安排进去的。否则,将有缔结帮派之嫌。
从政多年、官至高位的大江,依然保持着我们老家农民伯伯们身上的那种憨直与朴实。他对我说着掏心窝子的话,丝毫没有传说中的那种官场城府。
大江是一个从农村里走出来的孩子,他没有任何家庭背景可言;凭着他这样直来直去的性格,在仕途上,一路过五关斩六将,以他这样的年龄,达到目前这样令人瞩目的地位,他到底是怎样做到的呢?我没有问过他,他自己也从来没有说过。但是,我可以肯定,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实干出来的;他在工作中所付出的心血和所取得的成就,都不是我们常人所能够想象得到的。
我俩的地位差距犹如天上人间。在我离开体制之前,勉强算得上是个副科级。从副科级到副省级之间,不知道相隔了多少个十万八千里;就是传说中的齐天大圣孙悟空,也得一连几个筋斗才能翻得过去。可是,他对我推心置腹,侃侃而谈。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就对我怎么说,完全不觉得在我俩之间有什么隔膜。这大概就是同学的情分吧。
接到大江的电话之后,我当即向上海耀中国际贸易有限公司的伍总提交了辞呈,向他申明了原因,并在我新招聘的业务人员中向他推荐了一名副总。见我去意已决,伍总也只好同意了。
琼美公司的办公室主任邓主任主动给我打来电话,问我是哪天的飞机?以便他安排司机开车到机场去接我。我对他说我坐车晕车,希望能自己开,他派去的司机能把车交给我开吗?他很为难地说,那可能不行。
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太过分了。司机是有岗位责任制的。开车是件危险的工作,没有特殊情况,司机是不能将车辆交给别人开的。我不是什么大人物,对我是不能破例的。于是我对邓主任说,那就不用接了,我自己过去吧。
于是,我打电话给陆总,让他开车去机场接我。陆总名叫陆文,是我十年前的合作伙伴。当时,他是琼州外贸总公司进出口一部的副经理。套用一句老话,我和陆文之间的友谊是在战火中建立起来的。
当时,进出口一部由正经理姚民大权独揽。姚经理是我的同乡,他原先在芜湖外贸总公司当办公室主任。琼州外贸总公司的吴总,有一次去芜湖外贸总公司洽谈生意,正好由姚民负责接待。吴总看中了精明能干、四清六活的姚民,作为人才引进把他调来琼州外贸总公司担任进出口一部经理。而陆文是本地人,普通话说得不标准,又没有大专文凭,虽然他业务能力强,也只能担任进出口一部的副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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