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或许可以认识一下

又遇见这个人了，许定一热好了便当在便利店唯一的一张桌子前坐下，看到对面的蒋星移，如是想着。

        普通的男人这个时候大概率都会觉得蒋星移肯定是暗恋自己所以才制造了一次又一次的偶遇，毕竟她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力抢走了便当，为了照顾他又特意平分了买一送一的便当，还在小区的楼下安静的坐着看了他一个上午。这简直不用多想，必然是爱情。

        可是许定一不一样，他骨子里不仅有孤独还有一些自卑和一些现实主义，他知道自己胖，也知道自己容貌普通，他不相信有人会喜欢他，即便当年粉丝最多的时候，他仍旧觉得自己没什么值得被喜欢的。甚至他有的时候会疑惑，她们喜欢的是什么，真的是我吗？

        两个见了三次面的人，就在便利店这唯一的一张小桌子上相对坐着，没有交流但是也没有人觉得不舒服，安静的吃饭，就好像在家里的餐桌上一样。对面的人没有任何的侵略感，即便坐的如此近，可是各自的领域都是完完整整，仿佛两个透明的玻璃罩子，将空气和呼吸都隔离开来。

        “奇怪。”两个人心里同时冒出这个词，然后不约而同的抬头看着对方。对视了三秒之后，许定一鬼使神差的拿下一边耳机递给蒋星移，就和他上次说谢谢一般，温温柔柔的问到：“你要听吗？”

        一瞬间蒋星移仿佛听见了那个不存在的玻璃罩子被轻轻敲击了三下。

        当一侧耳机里传来舒缓又平静的旋律时，蒋星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接受一个不知道姓名的陌生人的邀请。那一瞬间小胖子笑弯的眼睛和嘴角竟然意外的可爱，如果不是尚有理智，她差点就上手去掐他的脸蛋了。

        鬼使神差，当真是鬼使神差。

        如果说刚才蒋星移还可以若无其事的吃饭，缩在自己的领域内当之外的人都不存在，那么现在她实在无法不在意耳朵上这只耳机，满脑子都在担心到底什么时候把它还给小胖子，同时又在懊恼怎么就接过来了呢，自己明明是个很会拒绝别人的人。

        然而就在这种焦虑之下，耳机里的前奏结束一个沙哑的男声开始了轻轻哼唱。简单的吉他伴奏，若有似无，歌词一字一句咬字非常的清晰，讲的的好像就是这个小区的故事，一个普通人平凡的一天。没有一句难懂的话，也没有一个“高级词汇”，简简单单使人平静。

        于是还耳机也就一样变得顺理成章，两个人就连吃饭的速度都差不多，仿佛认识了很多年的老友，蒋星移把耳机还给许定一，小胖子随口问了句：“怎么样？”

        蒋星移如实回答：“是我没听过的歌，但是感觉很舒服，谢谢你。”礼貌又疏远。

        然后也就没有什么了，普通人的生活并不会因为这样的小插曲而改变什么。

        只是和陌生人共享耳机，听一首不知道名字的歌，对于蒋星移来说真是一段奇妙的经历。

        蒋星移其实并不是个社恐，真正的社恐是做不了hr这种行业的。只是生活中的蒋星移是一个很享受孤独的人，她从来没谈过恋爱，也并不觉得恋爱是什么生活的必需品，她有很多小乐趣，也很喜欢一个人待着。而且在年龄过了30岁之后，身边连年轻的时候那些一眼就能看清目的的追求者都消失了，变得安静而从容。

        周围的朋友经常会说她，不谈恋爱的根本原因并是不没有追求者，而是没有给追求者任何机会，在蒋星移这里，只要你稍稍越线，就会换来更远的距离和一条新的深深的界限。就好像刚才，如果换了一个人估计已经和小胖子交换了联系方式，甚至已经相谈甚欢了。男男女女的暧昧，大抵都是如此展开的罢了。

        “……别人也许会，他倒是不一定。”蒋星移忍不住把小胖子从普通人的归类里划出来，多年hr的直觉告诉她，“他好像不太一样。”

        倒也没什么不同。

        许定一抱着一团晒的暖洋洋的被子，一边上楼一边想着刚才的事，他有点想要多听一点那个小个子女生的想法，但是社恐面对那样明显划清界限的回答，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刚才那首歌是许老师最近的作曲，他仅有的朋友们已经都被他摧残过了，并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已经没有人能给他什么有新鲜感的答案了，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小个子女生是他最近唯一的听众。

        而且还很奇怪，许定一第一次遇见一个人，离得那么近却没感觉侵犯自己的领域。

        他其实很想和她多待一会。

        当你开始关注某个人的时候，遇见他的次数也会就此变多。蒋星移最近发现自己遇见小胖子的频率远远高于过去的3个月。而实际上蒋女士因为公司搬迁搬过来也才3个月而已。蒋星移会发现她经常上班走的前门一般遇不到小胖子，便利店所在的后面倒是经常出现。小胖子总是买便利店的鲜牛奶，一点都不勤俭，要知道便利店的牛奶基本不怎么打折。而且这么久以来，她仍旧不知道小胖子是做什么工作的。哈，8年的资深hr居然到现在都没看出来，真是对不起自己的专业。

        小区里最近开始垃圾分类，单元门口的垃圾箱被连夜拉走留下了一块光秃秃的红砖地，物业还在旁边立了个牌子禁止大家将垃圾扔在这里。但是总有人不愿意走远路绕一圈去扔垃圾，所以偶尔早上起来会看见半夜有人偷偷扔了东西。物业的阿姨们收了几次之后终于忍不住，派了个人在楼门口蹲守。

        蒋星移晚上下楼取快递的时候，也是没想到自己还能顺便救个“美”。通往后门蜂巢柜的小路路灯比较少，晚上黑乎乎的，蒋星移走的战战兢兢，还没到7栋门口就听见了阿姨不小的嗓门：“你这个小伙子，怎么能半夜偷偷扔垃圾呢！”蒋星移瞬间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阿姨在说什么但是感谢她带来的安全感。

        “说了不让往这扔了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是扔，现在的年轻人多走两步路都不愿意。”听着大概是抓到了半夜偷偷扔垃圾的人，蒋星移不自觉的往那边走了几步。只是被抓到的这个人声音可真小呀，听了半天都没听清楚。于是蒋星移忍不住又走了几步。

        许定一这辈子最不擅长的大概就是和人吵架了，虽然眼前的状况严格意义上不是吵架。他只是想解释一下，他手里提着垃圾袋，但是显然并没扔，之所以会在半夜出来，是因为许老师习惯了昼伏夜出。他是老老实实要绕一大圈扔出去的。

        许定一还是用他平常那个温温柔柔的低音尽力解释：“那些不是我的，我的垃圾在我手里，我要出去扔的。”

        他这个音量，完全淹没在阿姨的大嗓门里，解释的毫无用处。而且阿姨还抓住了他另一边的袖子，真是无处可逃，甚至鼻梁上的眼镜滑下来都倒不出手去推。人生在世怎么就被扔垃圾为难住了呢。

        正当许老师一筹莫展的时候，路口那边有个人越走越近，那个步伐怎么看都是听见了热闹所以凑过来的。单元门口的灯光逐渐照清楚了来人的样貌，许老师突然露出一个微笑，好巧。

        尴尬了，蒋星移本来是因为害怕所有往这边走了两步，然后因为听不清楚说什么又走了两步，哪知道这两步步子太大，一下子暴露在了7栋单元门的灯光下。然后好巧不巧，事件的主人公还是熟人。

        小胖子和阿姨都看见她了。

        许定一看着蒋星移，蒋星移不说话。阿姨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和突然沉默的小胖子，有点莫名其妙：“你是谁啊？”

        “啊，我住前面。”蒋星移回答。

        “哦，小姑娘你看到了，不要乱扔垃圾哦，现在物业管的很严。”阿姨倒是没放过宣传教育的机会。

        许定一定定的看着她，小胖子的表情一脸懵懂无辜，楚楚可怜。

        蒋星移看了眼阿姨，看了眼小胖子，终于叹口气道：“阿姨，那个应该不是他的垃圾，你看袋子里都是女生的东西，还有卫生巾的袋子。是不是抓错人了？”

        “这怎么证明啊，”阿姨岂会这么轻易被说服：“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女朋友。”

        “啊……这……”蒋星移瞬间没底气。

        倒是一直不主动说话的许定一飞快的回道：“我没有女朋友。”声音大的都吓了阿姨一跳。

        “小伙子你突然这么大声干嘛。”阿姨倒也看出来不是他了，“算了算了，这次就这样了，可千万不能乱扔垃圾。”

        “嗯嗯，知道了。”两个人态度良好的送走阿姨。空气又安静下来。蒋星移当然不指望小胖子说话，她礼貌的转了个方向，火速道别，“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许定一看着她转过去那条黑漆漆的小路，提着垃圾默默上前一步，“我去扔垃圾，”小胖子推了一下眼镜直视着蒋星移的眼睛问到：“可以一起走吗？”

        “……嗯”，蒋星移迟疑的点头。到底没有说出后面的半句话，垃圾回收的地方在另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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