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如今当时
夏末时节，北齐地处江南，天气渐寒，卫府中的花儿也谢的差不多了。
卫容从前院舞完刀，看到赵熙正捧着本书在走上，读得入神。
“就快秋考了啊。”
“恩。”
“有把握吗？”
“成竹在胸。”赵熙低头读书，头也不抬的答了一句。
“你知道这次是谁主考？”卫容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是有些恼的，他心中志向不就是入朝为官，忠君为民吗，怎么此刻倒是变得无所谓了。
“谁？”
“三王楚宵。”
“噢。”赵熙应了一声，眼帘颤了颤，依旧还是在低头看书。
“你就不怕他！？”卫容欲言又止，还是没把那句话说出来，楚宵向来与她不合，评榜之时，自然不会取赵熙的。
“有什么好怕的，他再对阿容你有成见，也不会在在这种事上做文章。”赵熙不是不信，是他见到楚宵的时候，便知道他是何等风华了，或许阿容早就知道，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你爱怎样想就怎样想好了。”卫容以为，楚宵那种小人是必定不会放过赵熙的，她心中忽生一计，虽是百般不愿，可看到赵熙勤恳读书的样子，便觉得也没什么了。
她从不在乎面子这种东西，该丢的时候还是得丢。
“管家，把我从东夷带回来的那箱雪狼皮拿上，备马。”
卫容一路驾马到了三王府，
“王爷可在府中。”
“卫将军随我来。”王府的管家并未进去通传直接领着卫容进了府。
“不必通传吗？”
“不必，王爷吩咐过。”
“吩咐什么？”卫容心里纳了闷儿。
“额，啊，没什么。将军顺着这条路左走，王爷便在右手边的书房里。”管家给她指了路，便没了踪迹。
卫容心想着，这楚老狐狸的府邸真不是一般豪宅能比拟的，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应有尽有，越是往里头走，越是别有洞天。
她想起来自己上一次来这儿见他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是她十六岁的时候，十八岁的楚宵封王赐府，她自己一个人翻了墙进来。
却一屁股砸到了楚宵身上，当时的境况，好不尴尬。
卫容脸红的说不出话来，屁股上火辣辣的痛，都不敢抬头多看楚宵半眼。
“阿容！你……！”楚宵被当头一人砸得坐在地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嘘……”卫容一把捂住他的嘴。“我听说今天是你的大日子，可我爹不让我出府，非要我在府里练刀法，我跑出来的，你别出声，你听我讲，这张雪狼皮是我从家里偷拿出来的，摸起来可滑了，特意送给你的，我爹爹宝贝着呢，肯定是好东西。”卫容自顾自的说着，手下的人一阵翻腾，“楚宵，你怎么不说话！”
“诶啊！”卫容的手突然被掰开，“我都快被阿容你闷死了，怎么说话！”
卫容这才意识到自己从刚才一直捂着楚宵，楚宵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好了，不多说了，你宅子不错，下次我再来好好玩儿。”卫容不知道，那日一别他们自那以后，再无真正的重逢。
“阿容。”
卫容爬上墙头，楚宵突然喊住她。
“恩？”
“今天不是我的大日子。”
“什么意思？”卫容听不懂楚宵话里的意思，摸了摸散下的鬓发。
“算了，你快离开吧，马上便要来人了。”楚宵无奈笑了笑，让她快些离开。
卫容站在当年她摔下来的地方，这儿与记忆里相差无几，只是多了一片杏花林子。
噢，对了，楚宵喜欢吃杏子。
“卫将军。”
卫容正看着这片郁郁葱葱的林子，回头就看到了楚宵的脸。
与往日见到的不同，他今天，没有笑着看她。虽是没笑，脸上却是多年未见的温和，在绿叶阴影里显得别样的不真切，漆黑的眼眸今日似乎一眼就让卫容看到了底。
那样的身影，在吹起的风里，瘦削单薄，少了平日见到的锐气，多了几分公子家的清俊。
“王爷。”卫容勉强的扯起一个笑，可此时此刻见到他，她无论如何是笑不出来的。
“这一箱，是雪狼皮，一点薄礼，心意罢了。”卫容把手中捧着的小木箱递给他，没敢抬头看他的那双眼眸。
“外头风大，到屋里说吧。”楚宵接过箱子，进了屋，将箱子随手放在了书桌上。
“为了赵子兴而来？”楚宵往梨花椅上一坐，拿起一只狼毫毛笔随意把玩起来，眼神中玩味游离，令人捉摸不定。
“王爷果然消息灵通，这么快就知道阿熙的字了。”
楚宵听到阿熙二字的时候，指尖一顿，嘴唇抿起来，眼神之中的狠厉一闪而过。
“将军还是说正题吧。”楚宵“哒，哒，哒”得敲着笔杆，目光落在笔尖之上。
“卫容别无所求，只希望王爷莫要将平日恩怨放到秋考之中，若是卫容平日多有得罪王爷的地方，卫容向王爷请罪。只是子兴他却是难得一见的忠义之士，若是能为君主所用，将来必定……”
楚宵打断她的话，
“难道在将军眼里，本王就是这种人！”楚宵手间一用力，狼毫笔裂成两截。
“王爷所作所为，王爷心知肚明，卫容便不多说，哼。”卫容轻哼了一声，本是想好好求他的，却没想到他还是这副样子，又忍不住与他杠上了。
“卫容！”楚宵呵出她的名字，“你知道什么！”
“是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是权倾朝野的王爷，我卫容不过一介武将，能成什么气候，只是天下忠君为民之人，皆为一等！子兴他的胸怀，我最清楚不过，若是王爷真的在秋考之时，与卫容计较，卫容发誓，必与王爷，鱼！死！网！破！”
卫容最后四个字几乎是咬出来的，楚宵听着她的一番话，心中气血翻涌，接也不是，不接却久久咽不下去心中那口气。
既冤又恼，如今竟然还为了一个半途杀出的男人不惜和自己鱼死网破了。
自己所做的那一切，卫容知道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却莫须有的将罪名一一扣在自己头上，若不是仅剩的一丝理性压制，楚宵真就忍不住将事情的始终全都告诉她了。
“本王知道将军的意思了，将军放心好了。”
所有的恼怒委屈一刹那化作了一句淡淡的言语，楚宵一只手玩弄着那只断成两截的笔，拢在衣袖里的那只手却紧紧握拳，掌心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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