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莺娘颤抖的哭声清晰地传进了慕清的耳中，她哭得委屈极了，像是忍受了多年无法诉说难过的在这一刻才终于寻得一个出口，得到了解脱。

　　“我偷偷的跑去了，我当时心里就想着，如果你就那样死在刑场上，那我也就不活了。谁活着最后大不了都是这一死，闭着眼睛就过去了。到了黄泉我还能见到你，还能找到你，然后我们就搭个伴，以后你走到哪我跟到哪，你投生到哪里我也投生到哪里，然后我们就再也不要分开了。”莺娘因为难过说话也一抽一抽的，她这幅小媳妇的模样在慕清和她结识的这五六年来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傻瓜，你说什么呢，一天到晚尽想些蠢事。”慕清感到自己的鼻子酸酸的，眼眶里更有温热的液体想要抑不住的随时流出来。

　　莺娘哭皱了她那张楚楚动人且又千娇百媚的动人面容，她重重的吸了吸鼻子接着说道：“是真的，我到了刑场以后看着刑场上那一个个被斩首的人，我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他们都是你的亲人，我根本看不了那些，可我又害怕错过你，那些血的颜色真的太可怕了，我一直等在那里，直到最后没有看见你，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我就想‘还好没有你，还好没有你’”。

　　慕清听到莺娘说的那些话，眼前的景象似乎又被生生的拽回景耀门前崔氏一族被集体行刑的那一天。慕清搂着莺娘的手指渐渐收紧，她有些克制不住的颤抖着，又回到了那一天，那一天到处都是被血染红的颜色，无论哪个角落都是慕清无法忽略的红色。

　　慕清感到自己的身体不住的颤抖着，可她却要逼迫自己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她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身子，随后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对啊，莺娘，我还活着，所以你不要哭了，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莺娘轻微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她明白刚刚的自己在无意中又将慕清带回到了她无法直面相对的那一天。她的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愧疚，慕清坚强的样子却让她无法为刚刚的事情向她道歉。

　　慕清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久居皇宫单纯天真的小公主了，她经历了母族的衰落也亲眼见证了自己的亲人死于非命，这些记忆将一辈子跟随着她，在她的内心深处在她的灵魂深处留下一个深深地烙印。

　　一个，这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烙印。

　　“嗯。”莺娘小鸟依人般的点点头，慢慢收住了自己的眼泪。她从慕清的肩膀处抬起头，哭得通红的双眼此刻正认认真真的注视着慕清，“慕清，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冒险了，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会让你有任何危险。”

　　莺娘蓝色的眸子里是无法忽视的坚定，她的心里想要给慕清一个承诺，一个让她安心的承诺。她明白慕清现在失去的东西太多了，高贵的身份，安逸的生活，以及最亲近的亲人。她很少会这么感性，然后说一些这种肉麻的不着边际的话，可是现在看着仿佛早已丢失活力的慕清，她就忍不住将自己所有好的东西，所有能塞给她的东西，不管她接不接受，一股脑的都给他。

　　慕清看着莺娘一本正经等待着她回答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刚刚出现在脑海里的那些画面渐渐的都变得不再清晰，她的眼里此刻全是莺娘认真的表情。

　　于是她伸出手捏了捏莺娘的脸颊，带着轻松的语气同莺娘打趣道：“阿莺，你怎么每次在我面前哭的时候就跟个孩子一样，我记着你平时可是张牙舞爪惯了的。”

　　“我在认真跟你说话，慕清。”被慕清这一句话衣针见血的点明了真相，莺娘收起了刚刚软绵绵的语气，变得有些恼怒。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慕清见莺娘认真的样子，赶紧拿出她以前每每将莺娘惹怒撒娇认错的杀手锏保证着，“不再犯，不再犯。”

　　看见慕清现在这个鬼机灵的样子，莺娘的心情似乎有些好转。对啊，她的慕清应该一直都是这般充满阳光，不被打倒也不会沮丧的样子。

　　莺娘伸出手摸了摸慕清的面颊，眼中透出些欣慰来，只是她湛蓝色的眼眸一转忽然想起了别的什么重要的事开口问道：“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在楚祁言这里？楚祁言派人把我带到这里是因为你要见我吗？”

　　慕清先是反应了一下，随后看着莺娘湛蓝色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同莺娘解释道：“事情有些复杂……是这样的，我被人追杀落入悬崖，后来遇上了楚祁言的属下，他的属下将我带回了这里，我才有幸保住一条命。”

　　莺娘的脸上顿时蒙了一层怒意，像是听到了什么让她难以遏制的怒气，“被追杀？是谁要对你下这个毒手？”

　　慕清看着莺娘的眸子黯了黯，她绝美的脸上是难以言说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后，她哑着声音回答了莺娘的问题，“舒王李谊。”

　　“舒王李谊？”莺娘的面色微微一变，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消息，“他为什么要杀你？你哪里得罪到他了吗？”

　　舒王李谊这个在现如今，在整个朝廷为数不多能和整个东宫作对的人，而此刻莺娘才知道是他盯上了慕清，想尽千方百计想要将慕清逼到绝境的人。莺娘的心里一时竟说不出来任何建议性的话来，她只能等着慕清将这一切的缘由都说出来。

　　“因为他的眼里容不下东宫，”慕清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黯淡的面容上没有其他任何的表情。她像是微微深呼一口气，接着说道：“这里面有太多东西，连我也没有弄清楚。”

　　听到慕清这么说，莺娘看着慕清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如果被舒王李谊盯上面临的将会是怎么样的腥风血雨的斗争，过了许久她才出声问着慕清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慕清抬眼看了看莺娘湛蓝色的眼睛，接着露出一个捉摸不透的笑容来，似乎是早有所思的样子，“楚祁言过两天就要随商队离开长安，我同他一起，打算前往边关的几座州县，今天让楚祁言找你来就是想要郑重的同你道别，我怕过了今天就再无机会同你亲口讲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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