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哑琴素纸

　　

　　两人在太监的引导下，走入大厅，一瞬间便吸去了众人的眼光。男子身穿金紫色北泱国皇子服饰，衬得身形峻拔，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流露无遗。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俊美绝伦。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挽起，一双剑眉下是一对含着笑意的眼。女子是与之相配的北泱国公主服饰。金紫色繁花宫装，宽大的衣摆上锈着金丝，显出女子的窈窕身段。明是高贵端庄的一套衣物，却穿出妩媚风情来。如柳般的秀眉，小巧精致的鼻子，如樱桃般轻薄如翼的小嘴，白皙的皮肤有两团淡淡的红晕，婴儿般的皮肤吹弹可破，身材纤细，显得楚楚动人。额前一块月牙形的古雕细纹暗红色水晶，头上斜插一只红玉珊瑚簪，莲步摇微微颤动，衬得俏皮可人。

　　行至大厅中央，两人对皇上行了北泱国的礼，男子道：“北泱国使者南宫凛携南宫凂前来拜望楚皇，愿皇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皇上微笑道：“多谢北皇！两位不辞辛劳，朕赏楚闽国特产五十箱，以表谢意。赐座！”之前北泱国传来消息说派使者来楚，但却没想到来的是皇室皇子和公主。

　　两人被安排在了大厅右侧最靠近皇上的位置，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尊贵的位置，显示出了楚皇对外来使者的礼遇。

　　“之前传来消息，道两位两日后才能到，怎提前了这么多时间？”皇上问道。

　　南宫凛抱拳道：“谢皇上挂念。以往自北泱国至楚闽国，是需要十二三日，如今北泱国为方便百姓，已将国内到边界漠蛮一带的山路打通，大致成了一条直线，节省了不少路程。路面铺上了青砖石块，倒也平坦，马车行驶较快，故省了两日时间。”

　　“难怪我派去接待的人并未传来消息，原是这般错过了。”皇上笑道，心中却一凛，北泱国打通国内道路，虽是便于民生，也像是军事准备。楚闽北泱这些年虽维持着和谐关系，但什么时候一炮打响，什么时候战火燎原，这些都是说不准的。

　　南宫凛附和了几句后，自随从手中接过一方布卷，展开后道：“今日是楚皇寿辰，北泱国特献上彧洲城城池，作为贺礼。”

　　众人大惊，北泱国竟然亲自奉上国土献给楚闽国？实在匪夷所思！北泱国与楚闽国是并列的两大国，实在没有讨好恭维的必要，更何况献上的还是一座城池，国家最重要的不就是疆域了吗？

　　“不过若楚闽国要想得了这彧洲城，也是有条件的。若是白白给了楚闽国，怕是北泱国子民要有意见了。”南宫凛玩笑道。

　　皇上心中虽震惊，但面上也镇定。他细细思量着，得了这彧洲城城池对楚闽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两国的领土辽阔，边界范围自是不小，分成了两部分。东方边界是漠蛮，范围只占三分之一，却是要塞之地，北泱楚闽两国都在插手，楚闽此前一直派楚东霆镇守。西方边界是冥渊，虽面积较大，但因地势险要，人口较少，利用价值不大，两国都未怎么管理，只是派了些士兵驻守。此前还因边疆士兵摩擦，两国大打出手。而这彧洲城，虽是个边陲小城，却是在漠蛮境内最靠近楚闽国的位置，虽不富庶，却是兼具了军事与交通优势。若是这彧洲城归了楚闽国，北泱国就不能再插手管理了。却是不知，南宫凛有何条件？

　　“北泱国历来有哑琴素纸二宝，今日若与楚闽国有缘，便随了彧洲城一同献予楚闽。若是无缘，这彧洲城，北泱国也不便拱手了。这就是条件。”南宫凛拍拍手，侍从送上一琴，端正排放在大厅中央的案桌上。

　　众人不明南宫凛的意思，什么是有缘无缘？怎么奇奇怪怪的？皇上心里倒是有些谱，估计这所谓的哑琴素纸，便是北泱国给自己出的难题吧。若过了关，北泱国便放弃对彧洲城的管辖权，还能做个人情；若过不了关，楚闽国也无颜面再插手彧洲城了。若不插手，彧洲城由北泱国全权治理，其以内的区域便是整个漠蛮，便都归了北泱国。若厚着脸皮不松手，估计各国都会传开“楚皇是厚颜无耻之人”之类的丑话吧。北泱国这局棋妙，让自己只能被牵着鼻子走。而这战局已是被摆好了，想必战况也是对楚闽国不利吧。

　　南宫凛见众人不解，笑道：“自来听闻楚闽国人才辈出，且不说雄才伟略，光是这抚琴弄文的本事也是让诸国自叹不如啊。可有哪位有此兴致，来这上古弦琴前弹奏一曲？”

　　上古弦琴？这可不是谁都有机会见识到的。听南宫凛这么一说，有人跃跃欲试了。

　　肖梦婷第一个请缨。自上次在七夕宴上与安纯好斗琴失了颜面后，她回府便摔坏了所有琴，大哭了三天三夜，受尽了尚书府里兄弟姐妹的嘲笑。后来倒是二哥肖旭仲开导了她，要想打败敌人、扳回一成，首先就是要超过敌人。于是肖梦婷精神大作，缠着尚书府老爷买了上好的琴，日日闭门苦练。今日，终于有机会大展身手了，一定要洗清当日耻辱。

　　肖梦婷端坐在案桌前，恭敬地净了手，虔诚地焚了香，深吸一口气，纤细的手指搭上琴弦。这一次，她要让大家刮目相看，尤其是她的心上人楚惟愿。

　　凝神屏息，肖梦婷开始了她的演奏。虽然此前颇有些嘲讽之语，此时众人也安静下来认真聆听。

　　可等了半晌，大厅里安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见，可就是没有听见优美的旋律。肖梦婷有些慌了，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竟弹不出声音来。她焦急地用手指拨动着，可就是没有声音。

　　大厅里顿时嘈杂起来，大家议论纷纷。此刻定然少不了那一帮“温婉”闺中女子的闲言碎语。

　　“不自量力！”

　　“居然还有脸面抚琴，难怪弹不响。”

　　“真是脸皮厚……”

　　“……”

　　讥笑讽刺的话一入耳，肖梦婷便不知所措。自己学艺多年，自诩琴技高超，却遇到山外山，人外人。闭门苦修，本想今日一鸣惊人，却不料遇到把弹不响的琴。各种委屈、恐惧、怨恨的情绪交织，刻薄的言语清晰地钻进耳朵，震得骨膜发痛，肖梦婷红了眼，拼命地拍打拉扯着琴面琴弦，却还是发不出一丝声音。反倒是肖梦婷发出的狂笑声吓得众人忘了说话，“哈哈，我弹响了，听，多美的曲子，多美啊……”

　　“拉下去。”皇后对身边太监下令。几个太监得令，将肖梦婷拖出了大厅。

　　“肖三小姐疯了吧？”

　　“刚刚她的样子好吓人，我好害怕……”

　　“怎么就疯了呢？真是可怜人……”

　　安纯好反感地听着这些柔弱善良的话，心里为肖梦婷感到难过。她虽骄横了些，却是恃才自傲，但心机却不深。好好的一个才女沦落，实在让人惋惜。刚刚那一群说着闲言碎语的女子，如今却又虚伪地擦着眼泪，肖梦婷的遭遇，难道不是她们一手促成的吗？

　　经历了一场闹剧，皇上在外来使者面前有些尴尬。急于转移大家注意力，问道：“众卿家可有要试的？”

　　一些急于表现的大臣踊跃上前，却都无功而返。一时之间，大厅里竟无人再敢上前自找难堪。

　　南宫凛大笑，“原来楚闽国也不过如此。”

　　听得人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南宫凛手一伸，侍从又递上一卷白纸。南宫凛亲自铺在案桌上，把四个角压好，问道：“楚闽国可有画技超凡之人？”

　　看来是在纸上作画，虽是不难，但经历了刚刚弹琴那一出，众人吃不准这白纸有没有什么玄妙之处。

　　辅国公府五小姐沈晴柔请缨。众人吃下一颗定心丸，沈小姐的画功是出神入化，她手下的花鸟人物，无一不栩栩如生，像是要从画中飞出来了一样。她师从楚闽国第一画师神笔子，是神笔子的唯一弟子。三年前神笔子过世，沈小姐沉痛宣布，为其封笔守孝三年。如今，已是期限已满了吧。

　　沈晴柔莲步轻移，承着众人期待的注视，优雅地坐在案桌前。提笔便灵感乍现，毫笔一挥，一气呵成，不过短短眨眼功夫，一群鸟儿便已成形。沈晴柔正欲画下一笔，竟发现先前的鸟儿竟消失了。这是怎么回事？沈晴柔又画了几笔，速度不如之前快，都是画了一笔后，再画下一笔的时候之前的就消失了。

　　沈晴柔脸色有些难看，但还算镇定，起身道：“晴柔不才。”便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一时之间，众人大受打击，无人再敢上前尝试，大厅中气氛尴尬起来。

　　“你这哑琴素纸，得有缘人方可弹奏作画，怎寻来奈何普通人？”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说话之人是楚惟愿，他自位置上起身，慢慢走至南宫凛面前，“听闻北泱国寻遍国内名手，都无法弹响落笔，倒打着送城池的旗号来刁难楚闽国。”

　　南宫凛脸色微变，但不知眼前之人是谁，看服饰和气质必是位高权贵之人。“在这等清雅之事上，北泱国是自愧不如，所以特来领教。却不知原来楚闽国也不过如此。”

　　“你怎知？”楚惟愿依旧清冷，眸光却寒了起来。

　　“可有人再来尝试？”南宫凛高声问道，似在挑衅楚闽国，又像是在激楚惟愿应战。

　　还不待楚惟愿回答，一道洪亮悦耳的女声响起——“当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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