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惊鸿一舞

　　

　　微风习习，安纯好闲适地漫步在庭院中。

　　正值六月，庭院中婆娑雅致的蓝花楹绽放了一朵朵蓝莹莹的小花，一簇簇，一团团，美不胜收。花儿霎蓝霎紫，如烟如雾，如梦如幻，把庭院装饰得宛若人间仙境。一阵清凉温柔的微风拂过，浅蓝色的绒毛、淡紫色的花絮随风飘扬，飘飘渺渺，朦朦胧胧。一大片一大片的浅蓝淡紫与晴朗如洗的天空相映，俨然是淡蓝轻纱般的天幕，过滤了一切杂色。整个庭院笼罩在芳香四溢的蓝雾中，安纯好恍惚间竟以为自己置身梦境之中，不禁伸出手指，轻触飘落的花瓣，仿佛指尖蓦然间也被染成了蓝色。

　　安纯好轻提衣裙，情不自禁在漫天纷飞的蓝紫色花瓣中翩然起舞。她身裹淡粉色的纯面曳地百褶裙，披着一件淡白色的玉兰散花纱衣，戴着一条银质水波纹嵌紫晶石项链，衬得脖颈白皙无暇，更勾勒出颈项的优美曲线。轻盈的裙摆自然地逶迤于身后，显得她更加优雅柔美。用一条淡蓝色丝质锦带将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系成一个淡雅别致的蝴蝶结，清新可爱。墨黑柔顺的秀发梳成精致的流苏髻，三千墨丝中夹杂了一条淡粉色的丝带，随意地散于身后。略施粉黛的脸上，眉似新月，眸含秋水，素齿朱唇。嘴角洋溢着明媚姣好的微笑，两颊梨涡霞光荡漾，美丽不可方物。安纯好步履轻盈，袅袅娜娜，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正如一只不食人间烟火的翩翩蝴蝶，久久流连于尘世，但似乎随时会顺风而飞，远离喧嚣红尘。

　　一曲舞罢，安纯好还久久沉浸在花海中无法自拔。只静静地定格在那一瞬，享受着花瓣划过脸际的柔情和清风拂过脸庞的惬意。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响起，打断了安纯好缥缈的思绪。

　　“是你？”安纯好有些愠怒，也有些窘迫，“丫鬟怎么都不通报一声。”

　　唐勋竹暗暗叫苦，怎么一不小心又把这二小姐给得罪了？面上笑意盈盈，“小好的舞姿曼妙，丫鬟们被迷住了，才没有通报。”安纯好当然明白这是唐勋竹的赞美之词，但她当下恼怒的是，安淮远明明答应，除他外任何人都不得入恬雅阁的。

　　安纯好静静地立了一瞬，稳下情绪，问道：“你怎么会来这儿？”

　　“渊儿养的小狗不见了，我见他哭得可怜，便帮他找找。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这儿……”唐勋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小好，你住这儿？”

　　安纯好点点头。她明白唐勋竹心里的疑惑，为何大家的居所都在正厅附近，结连成片，而自己偏偏独居在府邸一隅清幽僻静之地。

　　“小姐，这儿有一只小狗。”恬儿抱着一只小狗自屋后走至前院，眼睛却不可置信地大大睁着，直直盯着唐勋竹。一是疑惑什么时候恬雅阁冒出来个男人，二是唐勋竹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翩翩公子，英俊非常啊！

　　安纯好转身背对唐勋竹，冷淡道：“唐公子，这便是你要找的小狗吧。唐公子可以请回了吗？”听李嬷嬷说，唐勋竹是安美蝶的即将订亲的对象。安纯好实在是不愿意与安美蝶再扯上一点关系。

　　唐勋竹脸色微红，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唐勋竹暗自叹了口气，长这么大，第一次在女孩面前吃闭门羹！不过今日也没白来，小好的惊鸿艳影可是百年难遇的！唐勋竹抱过小狗，竟有些舍不得离开，但还是不得不道：“告辞。”

　　望着修长的身影远去，安纯好也少了享受的兴致，遂转身回屋了。

　　此时，庭院的屋檐上，一个冷傲的男人翻身跃下墙头，走至庭院一角，捡起奄奄一息的白羽金雕鸽缓步走出庭院，转身而立，“恬雅阁”三个大字印入眼帘。他依旧面无波澜，眼底却藏着异样的情绪，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腾空而起，消失在了蓝紫色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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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纯好吩咐丫鬟收拾收拾，准备出门逛街了。六年来窝在小屋里习惯了也没什么，但一旦走出了那个门，还挺想离开这里，永远不回来。

　　“小姐，侯爷来了。”雅儿走进屋子，后面跟着一脸踌躇的安淮远。

　　安纯好放下手中的物件，问道：“什么事？”

　　“小好，能有什么事儿？爹就不能来看看你吗？”安淮远哀愁道。

　　安纯好轻嗤，“侯爷一般一两个月才会来一次，可最近却显得尤为频繁。难道不是有事吗？”

　　安淮远无奈地摇摇头，声音略有悔恨：“你还是不肯原谅爹吗？爹给你认错了还不行吗？”

　　安纯好身子微微一震，尽力维持声音平和：“我从没怪你对我所做的一切，相反，我明白，你这样恰恰是保护我的手段。当年打我，或许不是你的本意；关我，或许是因为我当时还小，无力自保，经不起意外。”

　　安淮远身子有些不稳，手撑着桌子坐下来，才喃喃道：“原来……你都懂，我以为……”是啊，纯好自小便冰雪聪慧，敏感早熟，应该早早就明白了。可是……

　　“我这么久以来，一直耿耿于怀的是，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我娘。”

　　似有千千万万只蚂蚁在侵蚀心脏，心痛到难以呼吸。安淮远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双眼泛红。

　　“都是陈年往事了。侯爷，你只是来找我叙旧的吗？”安纯好收敛好眼睛里的情绪，开口道。

　　安淮远久久凝视着安纯好。安纯好以为时间快要静止时，安淮远稳稳低沉的声音响起：“小好，第一件事是，七夕宫中设宴，邀所有三品以上官员已满十三岁的千金赴宴。”

　　安纯好脸上溢着淡淡的笑，“我认为不是因为纯好已过十三岁，侯爷才亲自来通知的吧，侯爷认为呢？”安纯好自入住侯府以来，虽大大小小的宴席从未参加过，但也懂得不是所有的宴席都有年龄限制的，也不是这种小事就能劳烦侯爷亲自跑一趟偏僻的恬雅阁。

　　安淮远心知女儿聪慧，却不料她如此直截了当指出，一时有些下不了台。而安纯好只端坐一旁，娴静地看着他，似乎只要他不开口，她就一直坐在旁边看着他。安淮远抹了把额头渗出的冷汗，木讷道：“全城传言，安淮侯府二小姐风华绝代，远胜三大美女风采。谁知这话竟传入了皇室，所以……所以…….”

　　“所以皇室之人提名要我必须参加？”安纯好接了过去，“若我说不呢？”

　　安淮远脸色大变，“小好，得罪皇室可……”

　　“我会去！”安纯好不耐烦地打断，“看来以后出门还真该戴面纱了。有了第一件，那第二件事呢？”

　　安淮远脸上浮现犹豫之色，片刻后，似下定决心般，“小好，有件事，爹要与你商量。”

　　商量？安纯好挑挑眉，问道：“何事？”

　　“周姨娘服侍我十几年了，操持侯府事务，也为我生下一双儿女，你祖母也有这个意思，我想……我想……”安淮远嗫嚅着说不出口。

　　“把她扶正？”安纯好脸上依旧挂着浅笑，“侯爷，你这是通知我呢，还是与我商量？”

　　安淮远肯定道：“是商量。若你不同意，我绝不把她扶正！”

　　安纯好摇摇头，“侯爷，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无须理会旁人的想法。”

　　“你不是旁人，我是我女儿！是我最爱之人的女儿！”安淮远似乎被激怒，眼睛里冒出火光。

　　安纯好怔了怔，“最爱之人？”

　　安淮远褪下怒火，苦涩地点点头，“这么多年以来，我从未忘记过你娘。”

　　安纯好突然轻蔑地笑了，“既是最爱之人，为她保留一个正妻之位，还需如此犹豫不决吗？还是觉得，人都不在了，虚名不留也罢？”

　　安淮远熄灭的火焰又被点燃，瞪着安纯好半晌，拂袖而去。

　　安纯好疲累地瘫坐在藤椅上，眼睛里弥漫着迷茫与倦意，似乎天地之间仅存自己一人般的沧桑。娘，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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