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姜盛漪换了鞋履，放轻脚步上了二楼。
天一楼来往之人甚少，二、三楼都是存放着书籍，平日里更是只有守门人会上来打扫。二楼只高高放了几盏烛灯，以免不慎打翻烧了这些珍贵的籍典，因此显得有些昏暗。
姜盛漪循着记忆往里面走去，幼时她常来寻书看，无论什么类型。而重生，大抵只会在志怪奇谈中有记载。
径直走到放着志怪杂谈的书架旁，姜盛漪从上头一本一本抽出来看。四层的书架摆放了百来本书，每一本姜盛漪只囫囵看了个大概。
时间悄悄走掉，姜盛漪又从书架上拿了一本，她有些疲惫地按了按额角，打起精神继续往下看去。
一页一页飞速地翻阅，突然姜盛漪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立马往前翻了几页。
“江南李氏女，失足落水，醒后性格大异，常口出狂言料将来事。李氏女曰：今秋颗粒无收。后果如此。邻人甚疑，宗祀以其为灾，逐之。后遂无踪。”
姜盛漪一字一顿低声喃喃，瞳孔不自觉地放大。
这本书是乡野志怪之书，其中故事大多口耳相传，尚不知真假。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天一楼，还让姜盛漪看到了。
李氏女的事只被寥寥两句带过，无头无尾，可姜盛漪却觉得这并不像编出来的故事。
“以其为灾，逐之……”
姜盛漪目光落在这两句上，心中苦涩。尽管知道爹娘不会如此，但流言蜚语到底吓人，姜盛漪不敢尝试。
长舒一口气后，姜盛漪将书放回原来的位置，起身准备离开。虽然此行并没有得到解决办法，但总归不是没有收获。
起码世间不仅仅只有她遇到过如此奇事。
下了楼，先前坐在蒲团上的姜毓川已然不见。姜盛漪看了眼外边，才发现已经过了许久，便与老伯道别，带着流萤回了瑞晴院。
瑞晴院。
“姑娘，二姑娘来等您许久了。”绣颊见了礼道，同时替姜盛漪撩开门帘，“沈府来了信，已经放在桌上了。”
姜盛漪颔首，微微躬身进了房里。
说着在等她的姜盛蕊正靠坐在榻上，一边读着话本子，一边还吃着点心，倒是好不惬意。听见有人进来，姜盛蕊立马抬头望去。
“阿姐！你可算回来了。”姜盛蕊跃下榻，“哒哒”地跑到姜盛漪身边，“阿姐你早晨去何处了？”
姜盛漪走到桌边坐下，上面正摆着一封书信。姜盛漪拿起书信，道：“去了趟天一楼。”
信果然是沈熙锦写来的，大概就是说，上元节快到了，她要约姜盛漪一起出去赏花灯。
信的风格一如既往，直白又热情，像极了沈熙锦此人。
姜盛漪莞尔，将信妥帖地收好，又抬头看向姜盛蕊道：“今日怎么又跑我这来了？”
“屋中乳娘又唠叨我。”姜盛蕊撇着嘴道。
姜盛漪无奈，只摇摇头。恰好快到了午膳时候，便吩咐绣颊传膳，与姜盛蕊一块用了饭。
用完膳后，姜盛蕊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姜盛漪倒也乐得清净，拿起笔墨斟酌着写了一封给沈熙锦的回信，命人送去沈府。
离上元节还有三日，姜盛漪每日都往天一楼跑，想试着能不能找到更多的消息，但都没有结果，只得就此作罢。
时间一晃而过，正月十五。
傍晚时分，姜盛漪换上衣裳，带上绣颊和流萤便坐上马车，往与沈熙锦约定的地方去了。
现在天色已经稍稍暗下，街上人声鼎沸，俱是喜庆祥和之意。姜盛漪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瞧去，有些怀念和期待。
终于马车停下，姜盛漪扶着流萤的手下来车辕，一眼便瞧见了在不远处张望的沈熙锦。沈熙锦也若有所感，往姜盛漪的方向瞧过来，眼睛一亮，带着侍女朝姜盛漪走来。
“沈姐姐，久等了。”姜盛漪道。
沈熙锦径自挽住姜盛漪的手，递给她一盒点心，笑着道：“无事，我才来没一会儿。这是如意坊的芙蓉糕，可好吃了。”
姜盛漪接过拿在手上，问：“沈姐姐，接下来我们去何处？”
“自然是去赏花灯。”沈熙锦冲着姜盛漪眨眨眼。
姜盛漪记得，京城的花灯向来是一绝，各式各样，惹人心醉。只是她太久没来看过，一时忘了方向，便任由沈熙锦带着她往前走。
上元节京城的大小地方各个角落都挂上了灯，火树银花，繁华热闹。而赏花灯自是有专门的去处。
走马巷上都是花灯匠人，每每到了上元节，巷中便挂上各式各样的灯，吸引着人们都往此处跑。
姜盛漪与沈熙锦一边逛一边走，过了许久才走到灯市。
灯市如昼，热闹非凡。姜盛漪被热烈的气氛感染，脸上的笑意更胜。
“盈盈，我们往里走！”
灯市人来人往，沈熙锦握住姜盛漪的手，声音扬高。
姜盛漪点头，跟着沈熙锦的步子往走马巷里面走去。越往里走，灯越繁丽精致。姜盛漪不住地往两边看，心中惊叹。
“来来来！各位，今晚猜灯谜的魁首就要出来了！”
正欣赏着花灯的姜盛漪突然听见一个激昂兴奋的声音，一瞧，发现沈熙锦把她带到了人群聚集之处，正中央是一个高高的圆台，上头站着三个人，方才的声音正是站在中央的男子发出。
“哎呀，我们来晚了！”沈熙锦悔道，一脸痛惜。
姜盛漪奇怪地问：“怎么了？”
沈熙锦伸手指着台上，道：“上元节夜走马巷有猜灯谜大会，魁首之奖是一个独一无二的花灯，年年不同。”
“唉，怎么今年猜灯谜如此快就结束了！”沈熙锦十分遗憾。
姜盛漪安慰道：“无事，明年我们稍早些来，定能赶上。”
结局如此，沈熙锦再后悔也无法，只得往台上瞧去，想看看是谁夺得花灯。
正中央的中年男子举起他右边人的手臂，高声道：“我宣布，今日的魁首——便是我右手边的公子！”
姜盛漪顺着那人的话看去。夺魁首的是一位灰蓝色锦袍，披着墨色大氅，身材修长，气质温润。
姜盛漪只看了眼便移开视线，另一侧上来了一个端着托盘、盖着黑布的小厮，想必托盘里就是此次的奖品。
得奖的公子配合着掀开布，露出了里面的物品——兔子宫灯。那个公子似乎有些错愕，但很快敛去惊讶，捧起宫灯朝下面示意。
“这宫灯好生可爱，怎就不是我得了！”
看见了奖品后，沈熙锦又忍不住懊恼了句。
“各位。”突然，台上的灰蓝锦袍公子开口道，“这宫灯十分精美，但在下今日不便带着它，想送给在场的某位有缘人。”
这话音一落，底下的人发出喝彩声，人人都伸长了手想要得到这宫灯。
“那就送给那位姑娘吧。”公子很快定了人选，往人群中走去。
姜盛漪正听沈熙锦羡慕着那位不知是谁的人能得到宫灯，却突然发现周围的人都往她们这一处看来。姜盛漪诧异地抬头，发现锦袍公子正立在离她们三步远的地方，微微弯腰递来宫灯。
姜盛漪有些震惊。
“姑娘，这宫灯就由沈某借花献佛了。”
沈公子微微一笑，俊秀的脸庞染上了宫灯的流光溢彩。
姜盛漪反应过来，幅了幅身，道：“多谢沈公子割爱。”
接过宫灯后，沈公子很快就离开了。姜盛漪还惊讶于自己的幸运，与沈熙锦端详着宫灯。
宫灯虽是简单的兔子形状，但却栩栩如生，一点儿都不敷衍，哪怕是姜盛漪一个外行人都能瞧出其中所耗精力。
“沈姐姐，这宫灯不如你拿着吧，我……”
姜盛漪话语未尽，沈熙锦却打断了她：“不必，这宫灯给你与给我没什么区别。只要到时候，你多给我把玩把玩便是。”
姜盛漪愣了一下，轻笑了一声道：“好！”
突然，人群嘈杂。姜盛漪一看，发现周围的人都往一个地方走去。
倒是沈熙锦想起来了道：“今夜河边会放焰火，我们可得早些去寻个好位置！”说罢，便带着姜盛漪跟着人群走。
人群拥挤，姜盛漪一手被沈熙锦拉着，另一只手抱着宫灯，生怕弄坏这精致又脆弱的玩意儿。于是，姜盛漪低头正了正宫灯的位置，把它往怀里拢了拢。
突然，姜盛漪感觉不到沈熙锦握着她的手。姜盛漪立马抬头看去，却找不到沈熙锦的踪迹。她心中大惊，连一直跟着她的流萤和绣颊都不见了。姜盛漪想往旁边看看，却被后面的人推着前进。
不知走了多久，人群终于停了下来。姜盛漪松了口气，往旁边走去，一边走一边张望。
忽然之间，姜盛漪感觉有人推搡了她一下。姜盛漪轻呼一声，脚踝一崴，控制不住的往旁边倒去。
那边是没有护栏的内河！
姜盛漪努力伸出手想要拉住什么，但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在姜盛漪以为自己今日必然落水时，一个粗粝的手掌拉住了她，用力一拽。姜盛漪随着那人的力道走了几步，心有余悸。
姜盛漪抬头，准备跟那人道谢，却撞入了一双深邃黑沉的眼眸。由危转安的庆幸消失殆尽，姜盛漪心猛地坠下。
怎么会刚好是他？
谢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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