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库房四周密闭不透气,只在墙上放了烛灯。许是接连下了两日雨的缘故,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水汽。
姜毓川走到放着生辰贺礼的木箱前,伸手一探,便是一片湿漉漉。
“小的先前已经用布擦了好几道,可没一会儿便又是这副模样。”守着库房的仆从赔笑,拿出麻布又擦了一回。
姜毓川拧开扣锁,眉目舒展,“还好里边没事儿。”
“船上条件实在有限,现下又碰上雨,再放几天可能……”仆从一脸为难。
“放我屋中去吧。”
姜毓川挑眉回望,看见一身玄衣的谢煜,诧异道:“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我妹妹离开了?”
谢煜眼睫微垂,恰好挡住眼中晦暗的情绪,让姜毓川看不透他的心情。谢煜抬眸,眼中闪过厉色,姜毓川微微心惊,谢煜发觉了他想要探知他的想法。
姜毓川面不改色,笑得温和:“这是否太惊扰明之了。”
“我房间大些,放这几个箱子也不妨事,保存好贺礼要紧。”谢煜解释了一句。
姜盛漪的贺礼亦在这箱中。程响说,这贺礼是姜盛漪一字一字亲笔所写,还有上灵安寺求来的平安福。谢煜负在背后被袖袍遮住的拇指同食指捻了一捻,眼波微动。
上一世二人定下亲后,姜盛漪也曾为他求来一个,托人送到他手上。这福要所求之人亲自走过九百九十九级台阶才能取得,可姜盛漪绝口不提艰辛,只是满心欢喜地写来信嘱咐他要日日带在身上。
如今谢煜却拿不准,这一世他还能得到那枚平安福吗?
姜毓川笑着点头,吩咐那仆人道:“你寻两个人,把这些放到侯爷屋里去。”旋即又冲谢煜拱手一笑:“那我就厚着脸皮向明之道声谢。”
江上本就潮湿,春雨不住的下,惹得人都失了食欲。晚上姜盛漪只吃了些糕点,屏退流萤后独自坐在桌前点了灯看书。
自打同谢煜下了那局棋后,姜盛漪有些厌烦。她想要避开谢煜,但莫名地又和他有了交集。
姜盛漪揉揉眉心,眼睫翕动落下一层阴影。她不后悔同谢煜说那一番话,谢煜能冒认那自然是了解了前因后果,不说清只怕以后还会找这个借口来纠缠她。可沈佑绥总归还是沈氏一族,谢煜不敢对他下手。
书页翻动,姜盛漪心情总算平复。不知是否是今日太疲惫的缘故,姜盛漪忽然有些头晕,眼皮沉重。
“啪嗒——”
书本落地,姜盛漪伏倒在桌上,如此便睡了过去。
半开的窗户被风吹动猛地关上又弹开,发出重重地声响。伏在桌上的姜盛漪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被声音惊醒。
姜盛漪恍惚少许,她怎么就在此处睡着了?
又是一阵风吹来,姜盛漪打了个寒颤,她梳洗后穿得单薄,此时已经觉得十分寒冷。船外一片漆黑,宛如一头巨兽,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姜盛漪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笑到,她抬手关上窗。才坐下,姜盛漪终于发现一直不对劲的地方了——流萤一直没来过。流萤虽然年纪不大,却素来谨慎。回回姜盛漪睡了后她还会进屋检查一番,怎生今日没来?
莫非是因为她跟流萤说“想要一个人静静”,所以流萤才一直没来吗?
姜盛漪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重新穿上衣服往外走去。她今天忽然睡着太奇怪了,姜盛漪担心流萤会出事。
为了方便,给流萤安排的房间就在姜盛漪隔壁。
姜盛漪才出门,一个身穿黑衣的壮实男人突然出现,眼神狠戾,见到姜盛漪后他直直地冲过来。姜盛漪大惊,慌忙后退想要赶回房间关上门。
转瞬那人离姜盛漪只有几步远,她看见那个人手里闪过一抹白光。在那人即将拽住姜盛漪时,他重重地被人踢了一脚,狼狈地摔在地上。
沈佑绥动作迅速夺过他手上的刀,用力往那人的右腿处捅去!黑衣人痛苦哀嚎地抱住腿,血染了一手。
很快谢煜便赶了过来,命人捆住黑衣人,却发现黑衣人早已没了声息。谢煜让人带了黑衣人下去,他慌忙望向姜盛漪的方向。
她现在可还好,有没有受伤?
谢煜心急如焚,却看见姜盛漪面色苍白,而那沈佑绥守在她身边。仿佛兜头泼了盆冰水,谢煜哑然,他克制住将姜盛漪一把拉过来的冲动走到他们身边。
姜盛漪仿若没见到他一般,明明害怕及了但唇畔还是扬起浅笑:“幸而沈公子及时赶到。”
眼眸亮起点点星光,里面倒映着一个人影,却并非谢煜。沈佑绥亦微笑着安慰她。男子长身玉立,少女娉婷袅袅,任谁看了都想说一声般配。
这一幕在谢煜看来刺眼极了。他忍住肩上疼痛一步步走近,喉间苦涩干涸,“盈、姜姑娘,你可还好?那人我已经命侍卫带走了,你、你别怕。”
姜盛漪向沈佑绥道了谢便听见谢煜的声音,和谐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姜盛漪敛去笑容,“多谢侯爷关心,我已经无事。幸好沈公子来了。”
“举手之劳。”沈佑绥温声道。
谢煜只冷冷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到姜盛漪身上,却发现姜盛漪始终未抬头,注意力全然未放到他身上。
姜盛漪感觉周身冷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怪我,我没注意到那个人。”谢煜迫切地想要赶走周围的人,可却不敢开口,“但是先前他已经被我刺伤肩膀,不会有事的……”
“侯爷,我现在无事。”姜盛漪皱眉,她不明白谢煜如此前言不搭后语地到底想说些什么。
姜盛漪无意识地不耐让谢煜咽下到嘴边的话,姜盛漪说此话时微微仰首,谢煜毫不费力地看见了她的双眸。
明明此刻她眼前只有他,可谢煜只在姜盛漪眼中看到了一丝遮不住的厌烦。或许她是想要温和有礼地同他道谢,可内心的想法还是不慎露出了几分。
谢煜心中惶惶,他过往的想法在这一刻尽数成了妄想。在他眼前的,不是十五岁的姜盛漪,而是四年后、已经嫁过他的姜盛漪。
是迫切想要逃离他的姜盛漪。
“我知道你没事。”谢煜哑着嗓音,眼眶酸涩,“你好好休息吧。夜色已深,沈公子也不宜留在此处,随我离开吧。”
自谢煜出现后沈佑绥一直未语,闻言同姜盛漪拱手道别:“姜姑娘,在下便先离去了。”
姜盛漪福了一礼,笑容里带了几分真情。
两人转身离开,地面上的血迹早有人清理干净,仿佛刚才的刺客只是幻境。姜盛漪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从谢煜的身上感到了死寂仓皇。
姜盛漪不在意地转身,推开流萤的房间。流萤跪坐在床侧,上身无力地倒在棉被上,双眼紧闭。
姜盛漪心忽地沉下,她担心的事发生了。或许今晚她的头晕也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为之。疾步走到流萤身边,一边拍着她的肩一边唤她。
流萤悠悠醒来,看见身边的姜盛漪后慌忙起身,“姑娘,你怎么来了?我怎么会睡在这里?”
流萤皱着眉歪头,一头雾水,显然还没弄清情况。
“船上出了事,现在已经摆平了,你先休息吧。”姜盛漪安抚她。
流萤眼睛瞪圆,走上前拉着姜盛漪前后打量了好一会儿,“还好还好,姑娘你没事。”
随后她又懊恼:“都怪我没留在姑娘身边。”
姜盛漪忍不住笑出声,“这事儿和你有甚关系?你照顾好自己才是。”
“今晚你怎么晕睡在床榻边了?”姜盛漪又问道。
流萤拧眉仔细回想,泄气地摇头:“我只觉得头晕,然后便不省人事了。若不是姑娘来唤醒我,只怕现在还晕着。”
姜盛漪神情凝重,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她们都晕过去、又不被人发现。
“你晚上做过什么事儿?”
“姑娘用了点心后,奴婢便去厨房取了吃食和茶,再之后便坐在一边打络子。”
吃食和茶水!
姜盛漪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她晚上也只吃了些点心。若要让船上的人都晕过去,只有在这两样东西上动手。
“大姑娘,流萤姑娘。”
门被敲响,外边传来迟南的声音。流萤走过去拉开门,迎了迟南进来。
“我便不坐了。”迟南笑着对姜盛漪行礼,“是公子派我来的。厨房说姑娘晚上没有用晚饭,只用了点心,便派我来取走。”
看来兄长也发现了。姜盛漪心中默念。
“好。”
姜盛漪领着流萤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自己的食物和茶壶都交给了迟南。
“迟南,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姜盛漪问道。
迟南笑呵呵地:“没事没事,姑娘别担心。”说罢,迟南拿着东西离开了。
姜盛漪知道是姜毓川不想把她卷进去,但是这是姜家的船。他们此行目的只为贺寿,怎么会引来刺客。
或许,兄长和谢煜去浦阳的目的不单单只为拜访外祖父。起码,谢煜绝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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