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生命与金钱
十二月的冬风如同一头饮血的野兽撕裂肉体般寒冷。
秋收忙完后,文镇的居民纷纷准备过冬。青萍在杨三地主家结完工钱,陪着孩子在田老汉家中过冬。值得庆祝的是青萍在上个月月末和田大牛置办了一场豪华的婚礼,婚礼是在田老汉家中院子举行的。
田老汉知道城里人注重结婚,不像乡下人草草完事就洞房,他特地卖掉了一头老山羊,用卖山羊的钱加上自己多年来省下来的钱请了大半个文镇的人来贺喜,又跑了半小时山路把隔壁村最好的唢呐班子也请来了,听说他们能又敲又打吹个半天都不带停歇的,又跑到刘裁缝铺子里定了两套喜庆的大红色衣服,准备给大牛和青萍婚礼当天穿。
结婚那天,田老汉第二次穿上了当年结婚时穿的中山装,牛二花也是穿上了当年穿的丝绸缎子做的衣服,说来也奇怪,他们第一次穿的时候正正好好,当年穿的时候带给皮肤的感觉就两个字——“巴适”。
可到了第二次穿,衣服竟然感觉大了许多,穿的浑身不自在,总想要脱了这衣服,换上自己常穿的麻布衣服,他们也只能强忍着这种感觉,毕竟还有一件大事要忙。
他们坐在缝缝补补,满是岁月痕迹的长板凳上看着眼前的大牛和青萍向自己磕头,牛二花眼泪一个劲地往外流,就像个婴儿般哇哇大哭起来,田老汉在一旁边拍着她的肩膀边安慰道:
“不高兴才哭,现在开心应该笑,应该笑”
说着说着,田老汉也跟着哭了,他们或许是喜极而泣,自己在有生之年不仅看到了大牛和女人搭上话了,也看见了他结婚了。
那天,唢呐声和赶喜声加上文镇一群妇女七嘴八舌的声音盖住了老两口微弱的哭声。
顺带一提的是,田文也就是当初青萍背上的男孩从跟着田老汉他们牙牙学语到能自己能清晰地说几个字了,他管田大牛喊爹爹,田大牛便会把嚼碎的山楂果肉送到他嘴里;他管青萍喊妈妈,青萍便会抱起他夸上一句好孩子;他管田老汉叫爷爷,田老汉便会眉飞色舞,唾沫星子满天飞地讲述着自己当年那些亦真亦假的故事。
但他从来没有喊过牛二花一声奶奶,尽管牛二花教了他许多次,他还是没有喊过,反而一见到她就像只小鸭走路般逃窜,跑不过被抓住了,他就在她怀里哭,哭的样子像是受了极大委屈般,可能这只小家伙觉得她面相太可怕,平日里动不动就欺负爷爷,自热而然就怕了。
这个冬天虽然有点冷,但一家人的被窝却是暖和的。
都说冬天没事睡大觉,睡着睡着就过去,睡完过年就开春。这不转眼间,迷路的山雀又飞到了文镇,几只新燕啄来了春泥,在寻常百姓家中的房梁上搭起小窝,开春了,客船又经过文镇码头,田大牛也跟着开春而开工了。
这天,夕阳像个醉汉般红着脸调戏着西山边的云儿,云朵们纷纷被这个醉汉灌醉,白里透着醉人的红晕,在橘黄色的天空摇摇晃晃,我们管这些被灌醉的云儿称为火烧云。
田老汉在小桌上品尝起自己珍藏多年的烧酒,稍稍抿了一口,那感觉赛过活神仙,只是一口没尝到味道,两三口才稍微有一点,于是他干脆把盛酒的瓷碗举起来全灌进去,喝完一碗,长叹一口气,又抱起那坛老烧酒给自己续了一碗接着品尝。
牛二花和青萍则在厨房里忙活着晚饭,青萍负责摘菜洗菜,牛二花负责起火炒菜,再一看门口的田文在做什么呢,原来是在等待着田大牛答应他的糖人。
“老东西,老东西,爸爸为什么还不来。”田文边说边跑到田老汉身旁。
田老汉放下手中的酒碗,抱起田文说:“叫爷爷,叫爷爷!”
他在田老汉怀中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在他期待的眼神下喊道:“老畜生,老畜生。”
“叫爷爷,叫爷爷,爷爷!”
“老畜生东西。”
“得了,你是好的没有跟她学。”随后他用筷子沾了一点瓷碗里的酒,“来,爷爷给你尝尝好东西。”那筷子刚到田文唇边,一股猛烈的灼烧感从筷子上传来,顿时他嚎啕大哭起来,牛二花听到他的哭泣急忙飞出厨房,问道田老汉发生什么事了,他唯唯诺诺说了出来,气得她直接抄起一把铁锨追着田老汉打,田文在一旁喊:
“别欺负老东西,别欺负老畜生。”
“你个老东西,自己喝酒喝疯了,还给文文灌酒,我今天不打死你,别跑,你个老畜生,你个老东西。”
“我他娘的就给他沾了一点酒。”
“还敢嘴硬!”
“老东西,老东西,来人了。”
这场猫和老鼠,牛二花和田老汉的追逐随着田文的声音而休战了,他们望向门外,是田老汉之前摸过屁股的桂花来了,桂花四十多岁的年龄,长得跟头母猪般又白又胖,身材丰满的她走起路来,身上的肥肉像翻波浪般,也怪不得田老汉没能忍住诱惑,摸了下那一弹一弹都是肉的屁股。
田老汉一看是桂花,立马想起她一天早中晚三回来自家骂他的恐惧,他立马缩进了牛二花的背后说道:
“二花,当年打了好多年的国民党和共产党在面对小鬼子侵略时选择国共合作,共御外敌。今天,你我应该放下彼此的厌恨,共同抵御这个桂花,快,二花,骂她,打她,扯衣服,拽头发,让她哭着滚回家。”
桂花朝缩在女人后面的田老汉翻了一个白眼,说道:“今个我不是来骂你个田老汉的,你那儿子大牛让土匪给绑走了,人土匪要一百块大洋赎人。”
牛二花连忙问:“真假?”
“真真切切,当时俺正在村外头那条道上走着碰见了田大牛,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一旁的山林中就冲下五六个男人,有胖的,有瘦的,有戴眼罩的,还有光头的大牛一下子就叫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然后戴眼罩的那个独眼死死盯着俺,俺就寻思完了完了,凭俺这身材,这脸蛋的,少说也是个压寨夫人,俺跑?俺能跑到哪里,就凭俺这一身肉的,能跑得过那个长得给个猴似的男人吗,再说了,俺当时脚都软趴了,后来啊,谁知道那几个土匪商量什么的,就把大牛绑起来,把俺放回来给你们带话,人要一百大洋才放人,要不就。”
桂花做了个用手划过脖子的动作,牛二花看到后一下子瘫倒在地上,青萍闻声连忙赶来查看情况。
牛二花在田老汉的搀扶下说:“他奶奶的,不去绑镇上最有钱的杨三,绑俺家大牛干什么。”
青萍说:“娘,你先别哭别哭,大牛现在至少还好好的,咱去赎,如果没钱就去借。娘,别哭,别哭。”
田老汉说:“桂花你这屁股又长了几斤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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