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万变的战局
官道上是流亡的百姓，眼神麻木面黄肌瘦，拖家带口向着东边沪州的方向逃亡。
负剑的黄袍中年走在官道上，方向和流民相反，逆着人群往战局激烈的方向走去。黄袍青年长相极为普通，属于那种丢入人堆中就找不到的存在，一身锦缎黄袍却是华贵不已，兴许平常时期百姓们还会投来艳羡的目光，不过现在却没有人多看他一眼。
因为大陆国家众多，没有统一的政权，所以并不忌黄衣，没有五九至尊为黄的忌讳。
黄袍中年兴许是饿了，从怀中掏出一块香葱煎饼啃咬起来，香葱的香气四溢，饥饿的流民顿时注视过来，泛起饥饿的绿油油的目光。
有一名魁梧壮汉仗着身强体壮出手就要抢夺葱油饼，蒲扇般的大手抓向黄袍中年手上饼子，黄袍中年抓着饼子的手随手格开大汉的手臂，动作随意，但那大汉却痛吼一声，捂着痛得发麻的手臂惊恐地盯着黄袍中年，黄袍中年却是一脸若无其事，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正在此时，流民人群的后方突然响起一阵骚乱，滚滚沙尘掩盖了后方流民，后方的流民惊慌奔逃，一名女子仓促之中摔倒在地，惊慌失措地想要爬起，这时一柄马刀突地从沙尘中挥了了出来，刀光带起一溜鲜血再度没入沙尘，而那女子灰尘扑扑的衣裙已经染上了鲜血。
女子倒地，头颅骨碌碌滚开。
一队百人的骑兵从沙尘中杀出，清一色马刀，策马衔尾追上流民群，挥刀屠戮，血花在人群中不断爆出，惨叫声震天，惊慌失措的脚步声杂乱不绝，很快血腥味就盖过了葱油饼的香味，沙尘扑面而来，黄袍中年手中的葱油饼染上了黄沙。
百人骑队冲杀而来，身周的流民已经全部逃散，黄袍中年还站在原地，淡定地注视着冲到面前的洪国骑兵。
当先一人策马奔过，马刀带着高速的势头劈向黄袍中年面门。
黄袍中年动了，斜跨半步，看起来似乎是扎了一个马步的姿势，紧接着上身骤然斜靠，肩膀撞在从身侧奔过的马匹身上，脚掌下的地面骤然开裂。
力从脚生。
旁人看去那黄袍中年只是一记简单的贴身靠，但伴随着轰隆一声，那柄马刀随着它的主人和它主人的坐骑一同抛飞十丈开外，砸起一蓬沙土，马匹落地后翻滚了几圈，骨头全部断掉，那马上骑兵更是摔成一滩烂肉。
这轻描淡写的一靠，劲道起码上万斤。
骑队顿时转变了目标，向黄袍中年冲杀而来。
黄袍中年袍子突地鼓荡起来，说不清楚是因为沙尘卷刮还是因为气机翻澜。
黄袍中年没有出剑，赤手空拳冲入阵型紧凑的洪国骑队中，右手如云拂过，一晃眼手上已经钳住了两柄砍来的马刀，左手握拳，在两匹马马头上砸出轰隆两声闷响，刚硬凶猛的拳罡炸碎马头。
三名骑兵冲到身前，马刀分三路看向黄袍中年，却被他鼓荡的袍子挡住，那柔软的袍子仿佛精铁一般坚硬，马刀砍上去如同砍中一块顽铁，发出铛的一声碰撞。
黄袍中年弓步直拳，一拳捣在一匹马前胸上，拳势如奔雷，拳劲如山倾，直接将这匹马捣飞几丈而亡，黄袍青年游走有度，不时低头伏身蹿高躲开不断袭来的马刀，而拳脚每次砸出大片的罡风，招式都是朴实无华的大路货拳法，但在黄袍中年的手上却有莫大的威力，每一次出拳出脚，都会带走一名骑兵的生命，筋断骨折的尸体越垒越多。
在骑队只剩下三十多人的时候，他们终于逃开了，黄袍中年也不追杀，擦去拳上敌人的鲜血，微微点头，“平常军队折损三四成就会溃散，没想到这洛军被杀了七成才会逃跑，而且还是有秩序的撤退。”
数百乃至上千的流民纷纷跪地，感激涕零地谢谢这黄袍中年的出手救命之恩，黄袍中年回身笑了笑，朗声道：“在下乃大玄武殿弟子，门中宗旨见不平事便用拳头平之，大家放心，若是遇上我们武殿的其他弟子，会得到护佑的，一定保证各位能安稳地逃离战场。”
数百流民顿时又是一阵感激声，心里牢牢记住了“武殿”这个名字。
在这同一时间，同样的一幕在烽烟四起的楚州境内不断上演。
太皇天、武殿，密宗、千丈峰、蓬莱……等等江湖大宗门的弟子进入了楚州。
这代表，江湖开始介入这场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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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摸金全身打着绷带，站在大帐中，对面坐着的是楚州统帅王初诚，正一脸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康摸金。
“校尉，你所料不错，那群武人按照你的知识找到了运粮队的位置，但是却被杀地一干二净，而且那运粮队依旧没有多少损失。”王初诚敲打着桌子，脸上一片严肃，语气却是带着点笑意。
“他们运气不错，”康摸金微微点头，脸上没有任何挫败感，道：“如今他们走到哪里了？”
王初诚摸着下巴道：“如今跟丢了他们，过了七八日，想来也应该到了玉甫郡，离亭山岭也不远了。”
康摸金这时脸上才出现淡淡的戏谑笑意，“他们是过街老鼠，哪里敢出现在人前，我也是最近才得知那燕天明在东南江湖有些名气，画像已经发了下去，悬赏金额不低，进入东南的一些江湖人会有人对他感兴趣的，不论他们战果怎么样，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你真是心眼多，”王初诚摇头失笑，换了个话题：“半个多月过去了，燕九殇的粮草也应该快吃完了，接下来只要防着他们鱼死网破，就能顺利吃下这条大鱼了。”
王初诚的王字军旗在军营中飘荡，连绵的军营遍布这片山岭，远远望去，这片山岭上遍布着绿色的帐篷尖顶，如同葱郁的山林。
王初诚的大本营驻扎在亭山岭，一直没有变过。康摸金从一开始就没对燕天明说真话，而那些堵截运粮队的军队，只不过是正常的巡逻兼幌子，这张网早早就张开了，等着一只小虫子自己跳进去。
而燕九殇的军队，现在位于靠近彭州的恒春郡，一路北上攻城拔寨，水陆齐发，一路北上如蝗虫过境，大半个楚州的城池都燃起了烽火，为了拖垮洛军，王初诚下令楚州每个城池都保存大量的粮草作诱饵，诱引燕九殇上门抢夺，不敌后一把火将粮草烧了，万事大吉。
燕九殇鏖战半个多月，不知攻破了多少防守稀疏的城池，但粮草却一根都没抢到。
洛军已成了一尾掉在锅里的鱼，只要火候到了，就可以端盘上桌享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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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前线的水路上，封锁边境的楚州水军已经被内外夹击歼灭，但大皇子的江州援军却没有急急北上支援，而是一路稳扎稳打攻下一个个码头，意图封锁楚州西面的水路。
燕天谷焦急不已，而且得知大皇子的辎重也不多，分不了多少给他们，而且包围圈随着洛军大部队而动，已经远了许多，而且包围更加紧密，他基本上没有办法杀回去的了，只好跟着大皇子一路攻占码头封锁水路，尽可能阻遏从滁州驰援而来的水军，为燕大帅他们拖时间。
唯一的好消息是周升图大帅的军队护送着淮水关的辎重粮草抵达了楚原关，紧接着带着辎重北上驰援刘长峰，意图里应外合将包围圈冲开一个口子，架设好补给线。
但是，时间上未必来得及啊，这才是燕天谷的担忧所在。
洛军的粮草情况他知晓，就算省着吃也顶多支撑二十天，更别说一连串的攻城后为了恢复体力要吃的更多，王初诚用粮草作诱饵，正是堂堂正正的阳谋，算准了洛军最需要的就是粮草，就是**洛军攻城，城破了又如何，粮草也烧了，用楚州作代价将十多万洛军拼掉，这是王初诚打定的主意。
燕天谷站在船头，遥遥望向金鹏旗舰上指挥军队的洪禄平，咬牙切齿。
“这也是你们洪家打的主意吧，只要布局铺开，我洛军即使被打残也是值得的是吧，还真的如大哥所料，洪家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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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沙肆虐，染血的旌旗在烽烟中飞扬。
恒春郡郡关的城墙到处是云梯，洛军的士兵已经登上城墙，和守城将士展开了近身厮杀，残酷血腥，有人被一刀斩断了身子，上半身依旧死死抱住敌人的大腿，死不松手。厮杀进行的很快，楚州境内的大部分城池都是没有加固过的，士兵们也没有多少经历战争的机会，在如狼似虎的洛军面前几乎毫无抵抗力，轻松被屠戮溃散，城门在内部被打开，城中的百姓有点缩在家里瑟瑟发抖，有的人已经在开战前就收拾了细软逃出城去，城中一片狼藉。
洛军再下一城，洛军的势如破竹并非兵力有多强盛，而是因为五十年来乾国一直占上风，楚州境内的城池和士兵没有经历过战火的洗礼，对上在尸山血海中爬出的洛军，根本不是一合之将，所以一路北上无人能挡，从楚原关一路横扫到接近彭州的恒春郡，杀出上千里，虽然洛军已是疲军，但一路积累的气势已经到达了顶峰。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而现在洛军的气势还处在一鼓作气的巅峰。
燕狂风带兵策马入城又出城，抹去巷战时溅上脸的鲜血，策马来到立于三军之前燕九殇身前，沉声道：“粮草已经被烧掉了，米店和平民家中的粮食几近于无。”
燕九殇并未带起兜鍪，一头灰白头发沾染上了褐黄的风沙，穿戴着红披大洪棱龙甲的身躯如同马背上的一座钢铁山岳，燕九殇眯眼看着被破的恒春郡关，点头道：“这已经是第二十四座城池了，除了王初诚，楚州境内几乎没有出彩的将领，没人能拖住我们。”
洛军打入楚州境内已经一个多月，而包围圈是慢慢形成的，那王初诚在半个月前才决定了疲军之计，意图拖垮洛军。洛军孤军深入，将辎重落在了后面，携带的粮食已经吃完了，没有任何补给的情况下，已经是一条死路。
一个多月连下二十四城，这等战绩何等可怕，基本上一天多就攻下一城。
收拾好战场，军队在郡关中休整，燕九殇站在城楼上，和旁边的燕狂风和付云荒聊着战局。
“刘长峰信鸽回报，他们已经和周升图里应外合，很快便能将包围圈撕开一个口子，不过时间上怕是来不及啊。”燕狂风捧着头盔，汇报情报。
付云荒是燕九殇帐下三虎之一，率领水军，闻言抱拳道：“大帅，我军粮草已然耗尽，不可再前，依属下看，最好我们洛军杀回去，接应周升图，以图能早日获得粮草补给。”
燕九殇摇了摇头，“不可，若我们洛军往回冲杀，那王初诚便能准确判断我洛军已无粮草，到时候没日没夜地骚扰，顶多三天，没有粮草的将士们便不攻自破，到时候洛军便亡。”
燕狂风和付云荒点头，“的确如此。”
“天谷那边如何？”
“已经接应了江州援军，正在试图封锁楚州水路，一路劫掠放火，倒是让楚州西部惊慌失措，烧掉了不少粮草。”
燕九殇眯起眼睛，说了一句涉及到布局的话，“洪国赶在秋收前开战，端的是好计策。”
燕狂风再度汇报其他的情报，“我们派出去的劫掠小队已经沿路捣毁了许多村庄，逼难民逃窜入沪州，基本上毁了半个楚州的农田，不过江湖人也开始插手了。”
“施恩图报，树立侠名，昭示天下，这些江湖宗门所图的无非是这些，还没有什么人敢来万军中取我首级，划不来，征武令只能征召到修为一般般的武者，影响不了大局。”燕九殇只是淡淡地回答了一句，对江湖人来说，功力高的基本不可能接受乾国的征武令，功力高了有名有利，不需要给一国卖命九死一生去博取名利。
“报！”一名斥候火急火燎地冲上城楼，气喘吁吁道：“大帅，城下来了一支队伍！”
燕九殇淡淡嗯了一声，“是哪只队伍回来了？”
“不是我军所属！”斥候言简意赅，眼中还残留着震惊。
“莫非是援兵，怎么会这么快就杀到了这里。”燕九殇皱了皱眉，“兵力几何？带队者何人？”
“兵力不过区区一百多人，”斥候说完，燕九殇等三人疑惑地对视了一眼，显然不明白一百多人的援兵有什么作用，斥候吞了一口口水。再也压抑不住震惊，结结巴巴道：“带、带队者，是、是大少爷！”
燕家大少，燕天明！
燕九殇猛地瞪大眼睛，付云荒呆愣不已，燕狂风掰碎了一块城垛，怒斥道：“此举简直就是乱来！此地如此凶险，区区一百来人，能做到什么？怎么这么鲁莽！洛军已入死地，这是要来送死还是怎的，有勇无谋，莽夫一个！”
不怪燕狂风如此失态，在场三人也没把握洛军能活过去，在这当口燕天明带着无足轻重的一百多人来，这就是来送死，就是看不清形势，就是要硬生生断了燕家的香火！
有勇无谋，大不孝！
燕九殇也是一脸愠怒，付云荒冷冷道“大少爷实在是鲁莽了，虽然想要与家族共赴战场的心思我很欣赏，但是毕竟是外行人看不懂战局啊，为大帅添乱。”
三人皆是愤怒，无视了一旁的斥候。
斥候再次吞了口口水，颤巍巍开口。
“大、大少爷率领的军队，是、是运粮队！”
三人猛地瞪大眼睛。
一脸震惊和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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