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碧玉海
云国的政治和经济就和一国的气象一样,不温不火不急不躁,一路走来不见多少面朝黄土背朝天,更多的是两三小童在乡间田垄追逐打闹嬉戏。
这一日两人翻过一座山丘,走上一条沿海的土路上,一侧是稀疏的林子,另一侧远远延伸出长长的石滩,天望洋湛蓝的潮水拍打着礁石,石滩上有些错落的石屋,石屋外晾着一张张湿哒哒的渔网,想来这一带的渔民不少。
潮湿清凉的海风带着海洋的腥味缭绕在两人鼻尖,燕天明虽说在淮水边长大,但对独属于一片浩瀚汪洋的浓重海腥还是有些不太适应,更别说顾独邪了,一路喷嚏打了不下二十个。
燕天明信马由缰,双手遮了遮有些毒辣的阳光,开口道:“老顾,你见过海没有?”
“老子要是见过海能是现在这样?”顾独邪又打了一个喷嚏,捂着红红的鼻头语气忿忿。
燕天明哈哈一笑,摸着马匹的鬃毛道:“云国大半个国境都是沿海的,所以有一个传说,相传天望洋的海水是世间所有女子相思的眼泪所化,海水会不断上涨,所以在云国有一个来历悠久的传统,渔夫必须要放走一网打上的一半鱼虾,让它们去不断喝掉天望洋的海水,这样大陆才不会淹没……”
“无聊玩意,”顾独邪撇了撇嘴,“什么狗屁传统,老子要是渔夫怎么也不会让到手的鱼儿溜了,什么女人相思的泪水,哎哟酸死我了,还相思呢,丈夫走了,不是还有钱囊鼓鼓的大爷吗,哪来的狗屁相思。”
燕天明一脚踹在顾独邪腿上,怒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煞风景,不能让人好好感慨一下吗?!”
“文青是种病,得治。”
燕天明咬牙切齿,“妈的,当初就应该直接一刀把你宰了!”
顾独邪洋洋得意,“嘿嘿,可惜你没有。”
走了一段,远处的天望洋上出现了一堵巍峨石墙,远远望去便知石墙起码不下三四十丈高,约有几里长,石墙呈环形围住了一大片海域,只留中间的一小部分和外部海域相接。
燕天明指着远处的石墙,道:“那是云国的碧玉港,据说石墙围住了一片方圆十多里的一片海域,被称为碧玉海,这一片内海海水是极为奇特的碧色,如同一块纯天然的碧玉,而在内外海域交接处,碧玉海水和湛蓝海水泾渭分明,这等奇景在很早的时候就引起了许多人注意,多年来的查探却也没办法解释这一片碧玉海形成的原因,只知道碧玉海的水产极为丰富,鱼儿都比别的地方多上三四成,肉质更为鲜美。”
燕天明清了清嗓再道:“这碧玉海因为是内海,风平浪静,所以也是云国的一个大港口,只可惜碧玉港不是一座城池,只是一片渔村,虽然有云国水部司专门接待其他区域商船的海运司,但渔村毕竟只是渔村,即使港口再优良,也没办法接待太多的商船。”
顾独邪抠着鼻子,闻言含糊不清道:“关偶啥事?”
燕天明气得不想和顾独邪说话,一甩马缰便朝着碧玉港而去,气冲冲道:“关你屁事,我要去游玩。”
“你不是赶时间吗?”顾独邪赶紧用抠完鼻子的手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马匹回头幽怨地看了它的主人一眼,委屈地撒开蹄子追上前面的伙伴。
“老子文青,没得救了!”
两人驱马行到碧玉港,碧玉港没有城门,只有渔村前的一个石牌坊,牌坊上刻着字迹弯曲丑陋如蚯蚓的“碧玉港”三字,牌坊后是一片连绵的老旧渔村,淡淡的鱼腥味扑面而来。
燕天明下马,忍受着腥味步行进入渔村,顾独邪因为实在受不了这股味道,便在牌坊旁等着燕天明,顺便看着两匹马。
值得一提的是小猴子从不知道哪个角落跑出来,趴在燕天明的肩头一反懒洋洋的神态,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碧玉海的方向,不过燕天明倒是没有发现小猴子的异常。
走过老旧的渔村,来到一片海崖上,海崖下的石滩上修建着连绵的船坞,远处环形的山壁笼罩着这一片内海,只有一个大概十艘船宽的口子与天望洋相接,最重要的就是这一片内海望去就犹如镶嵌在大地上的一块无暇碧玉水晶。
碧玉海。
燕天明心神被碧玉海的奇景震撼,喃喃道:“这就是碧玉海,果然当得起‘碧水镶天蓝,无暇吞海涵’的赞名。”
燕天明注意力集中在碧玉海上,没有注意肩头的小猴子看着碧玉海的目光中流露出了一片伤感和悲切,仿佛看着朋友或者亲人的墓地一样。
六气宫中的木宫突然发出感应,这个感应是用来探测周遭有无蕴含生气药草的。
此时木宫的感应直指这一片青碧无暇如玉的内海。
木相为青,碧为艳青。
燕天明身躯一震,经过木宫的感应,发现碧玉海中蕴含的庞大的生气。
原来如此,怪不得此处水产素来丰饶,原来是因为有一股不明来历的生气充斥在碧玉海中。
燕天明将小猴子放下,跑到石滩边,在码头船工们惊愕的目光中褪去上衣一个猛子扎入碧玉海。
碧玉海水清凉无比,燕天明在水下打了一个冷战,但同时也更近距离接触了碧玉海中蕴含的庞大生气。
木宫疯狂地吸纳碧玉海中的生气,木宫小草疯狂凝聚,一转眼就突破了一百棵,还在迅速上升。还有木宫来不及转化成小草的生气涌入燕天明的肝脏,肝脏属木,在庞大生气的涌入下瞬间内固。
木宫开始疯狂吸纳的势头终于缓缓衰减,碧玉海中的生气如同汪洋,这一顿疯狂吸纳连碧玉海蕴含生气的万分之一都没有达到,木宫便已饱和,一千棵小草在木宫中摇曳不止。
燕天明惊喜不已,没想到竟然会有意外之喜,虽然木宫暂时只能容纳一千棵小草,不过他已经知足了,这就相当好几条性命啊。
燕天明也知道了六气宫是随着自己的修为上升而增强的,所以也不能任何事都依靠六气宫,最重要的还是要刻苦修炼,不断提高自己的修为。
燕天明爬上石滩,浑身湿哒哒,碧色海水湿透了全身,十分清凉,体魄仿佛受到了生气的滋润一般,浑身充满了精力。
虽然这是意外之喜,但燕天明也有了一个疑惑。
碧玉海中的生气无比庞大,按理来说是个人都能感受到碧玉海的不同之处,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发现。
而且常年在生机勃勃的碧玉海畔生活,体质也会被改善,怎么一路走来看到的渔村村民大多都是面黄肌瘦的呢?
难道碧玉海中的生气没办法被常人发现,也没办法被常人吸收?
但是普通人做不到,不代表对天地气象感应灵敏的宗师境高手也做不到。
那为何自己能感受到,是因为自身的特别之处?是玄黄果,还是妖族的血脉?
燕天明没有头绪,便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虽然很想在碧玉海多待几天,不过时间有些紧,只好先行去云国都城找太子云扬,至于碧玉海以后总是有机会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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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胡春县来了三名老者,一名老者胡须过腰,一名老者矮小阴骘,最后一名头发斑白的老者穿着简朴,但举手投足间都莫名吸引人的视线,虽然另外两个老者更有特点,但是胡春县的县民们第一眼都会被那中间简朴老者牢牢吸引住。
三人走在胡春县街道上,简朴老者负手在背,呵呵笑道:“胡春县还是老样子,一年年的好像都没有什么变化,该破的还是破,该旧的还是旧,很好。”
“不因陛下常来便富裕,究竟是不卑不亢,还是陛下的号召力不足,陛下自己琢磨。”矮小老者面无表情,没有因为这一直言犯谏的言语而有丝毫紧张,语气平淡地就像在说“我刚才吃过饭了”一样的没有丝毫波动。
公羊望老神在在,一脸什么也没听到的若无其事,表现出他已经习以为常。
公羊望,秦绍殿,洪帝洪远图。
每年洪帝例行的游访胡春县,只不过今年没有大摇大摆地莅临此地,而是微服私访。
酒馆外的酒旗子边缘已经老旧微卷,显然这酒馆和酒旗一样颇有些年头了,三人走进酒馆随意叫了几份小菜,公羊望先将每一份菜和酒水试了一遍,确认无毒之后洪远图才开始动筷,而秦绍殿却是菜一上来便开始吃喝,以他的修为,根本不需要像洪远图这样提心吊胆。
洪远图抿了一口酒,动作得体,虽不是刻意为之但也能看出教养非凡,随口和秦绍殿聊道:“秦先生,乾国楚州大军已然集结,几个月前便开始在洛淮平原上修建各种临时堡垒壕沟,看来这一次他们是打算稳扎稳打了,乾觉元那老二竟然逼宫大相国李东湖,逼其隐退,这也算是自掘坟墓。”
秦绍殿抬了抬眼皮,手指一挑,一颗花生丢入嘴中,一边咀嚼一边随意答道:“卸磨杀驴,乾国需要李东湖的时候,他便是权倾朝野的大相国,乾帝再不耐也会放权给他,而在乾国调养过来后,他便没有了那么大的作用,乾帝需要的是雪中送炭,不是锦上添花,锦上添花的事情——比如铁蹄开疆土,让他来做就行了。”
洪远图呵呵一笑道:“乾觉元太狭隘,没有容人之量,李东湖权谋过人,韬略也是不弱,就这么放弃了,真是可惜,我倒是有些求才啊,而且那乾国第一猛帅徐黑虎和老将许藏尽皆死于非命,我看这场战争他有什么人能用。”
秦绍殿浓黑的山羊胡抖了抖,道:“乾国人才济济,老一辈们下了,新一辈才有机会展现自己的实力,乾帝的八位皇子中还是有那么一两个有真本事的,还有军界的一些新贵,早就眼巴巴地等着这个赚取军功上位的机会了,不过若说人才,我洪国倒是有些贫瘠,那燕家能算一个,不过陛下不也是要过河拆桥吗?”
公羊望看了一眼秦绍殿,继续低头吃菜,没有对秦绍殿直接说出洪帝的心里所想而惊讶。
洪远图毫不在意,淡笑道:“的确如此,我和乾觉元毕竟都是人皇,总是要为大局考虑,他弃了李东湖,但却没有榨光他的价值,而我要动燕家,我却能从中获得好处,十五万洛军还是掌握在我手里比较安心,乾觉元他还是太急了,不过他本就是个急性子,等不起。”
秦绍殿哦了一声,揭过了这个话题,“若要这场战争中能用的人才,洪国不多,但是都很扎实,燕家众人和麾下三虎,周升图父子,洪禄平勉强算一个,若是洪州水军也能调用,那童磊也能算是一个,洪破虏嘛,马马虎虎,洪厚材倒是不知道有些什么本事,功力也就那样。”
“听起来胜算不小。”洪远图大笑。
“胜负五五开吧,”秦绍殿语气淡淡,“乾国朝堂现在是乾帝的一言堂,而洪国则如一盘散沙,谁知会不会影响到前线,若是计谋能奏效把云国那群缩头乌龟们也拉下水,我就不信他们把头给伸出来,这样胜算才能超过五成。”
洪远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默然吃了几口菜,转眼间突地发现酒馆的墙壁上写着一句话,字迹卓然有气势,但更叫他注意的是内容。
“坐南望西北,西北射天狼。”
洪远图目中闪过一溜精光,唤来掌柜的问道:“这句话是谁写的?”
掌柜看了看墙壁上的字句,撇嘴道:“客官有所不知,此字乃我们胡春县新任的县令所写,这县令一天到晚没事干,到处写这些玩意,你看外面那棵树,树上也写了这句话,唉,我也不知道我们县令是怎么想的,难道年纪轻轻就脑袋得了毛病?”
洪远图有些哭笑不得,遣走了掌柜后对着墙上的字句若有所思,半晌才道:“倒是有些意思,我倒是想去看看这县令因何而写此句。”
秦绍殿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公羊望也是无所谓,反正皇上去哪,他就得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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