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燕家的大哥
明阳城的洗尘楼是明阳城首屈一指的酒楼，价钱也是首屈一指，招待的都是王宫贵胄一类的人物，格调十分高。洗尘楼内用山水画屏分隔出一块块私密空间，墙上挂着历代大家的丹青水墨，还有袅袅婷婷的女乐师们素手轻拨佳曲，在这一派清雅中吃着洗尘楼名厨们精心烹制的糕点菜肴，无疑是一大享受。
燕紫霞还没有来过洗尘楼，对她来说这是不必要的花费，不过拗不过燕天明，只好一起来洗尘楼了，在一个雅间里落座。
燕紫霞有些不习惯地扭了扭身子，看着装饰清淡却不失奢华的洗尘楼内部装潢，有些小紧张。
她还从来没有来过这么高端的场合。
燕天明叫了一桌子菜，燕紫霞有些犹豫，开口道：“还是不要叫太多了，我们吃不完。”
燕天明看着燕紫霞认真的眼神，鼻子有些酸涩，故作豪气道：“没事，吃不完就扔了，我们好久没见了，这点钱不用理会了。”
燕紫霞不明白一向节俭的燕天明为何今日要一掷千金。
其实燕天明只是单纯的高兴，以往燕紫霞每年回家都不会和他说上多少句话，从燕九殇嘴里知道了四妹这些年来国子监学习其实是想要阅读国子监的藏书，把其中有关于地理杂谈和纵横兵法的知识带给燕九殇，这样能提高燕家和乾国对敌时的胜率。
这些年可是一个女子最天真的年华，燕紫霞就这样付出给了燕家，而看到她在明阳中生活清淡，一个月都未必用十两银子，燕天明顿时心中怜惜顿生，这才想到带四妹来胡吃海喝一顿。
很快菜便流水价上来了，珍珠翠玉豆腐、果红酱烧鸡、三夜火佛跳墙、嫩芽小炒等等大概十多个菜式，五颜六色，肉香、菜香、果香和淡淡的清香**着鼻子，还有一壶上好的玉春酒，便是一桌珍馐美味，单单这一桌子菜，就要七八十两银子。
燕紫霞有些发愣，燕天明已经开动了，筷子不断夹起菜肴，塞到燕紫霞的碗里，笑道：“四妹，这些日子苦了你了，快吃快吃，大哥给你好好补一补。”
燕紫霞低头嗯了一声，脸上洋溢起开心的笑容，果然是大吃特吃，一点淑女风范都没有。一边风卷残云吃着佳肴，心里一边感动不已。这些年在明阳，孤零零一个女子无依无靠，吃些东西都怕把家里的钱财给花多了，把自己埋在了书堆里，以此来忘记一个人的孤独。
所以现在真的好开心，陪着大哥一起，好像立马有了靠山一样，平时不敢干的事情再也不是障碍。这种久违了的有哥哥罩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让她想到了很小的时候，燕天明为了她而当街杀人的情形。
目光瞬间有点朦胧。
燕天明哪里知道燕紫霞会想这么多，只是一个劲给四妹夹菜，自己却不怎么吃。
“够了够了，我吃不下了，哥你多吃点。”
“哥不饿，你多吃点。”
“嗯。”
吃的正欢，屏风被人刷的拉开，一名涂脂抹粉的公子哥儿带着一群国子监学生冷冷地盯着燕天明。
燕天明有些莫名其妙，燕紫霞却是皱了皱眉毛，重重放下筷子，喝道：“陈旭，你什么意思？”
那领头的公子哥顿时换了温和脸色，对燕紫霞柔声道：“紫霞妹妹，为兄只是担心一些家伙花言巧语骗了紫霞妹妹。”
燕紫霞冷哼一声不理会他，在燕天明耳畔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这人名叫陈旭，是国子监里的门生，这些年一直纠缠着我，烦人的紧。”
一干国子监学生见燕紫霞和燕天明举止这么亲密，眼里顿时喷出嫉怒的光火，这白衣男子和燕紫霞在国子监门前的事便是他们告知陈旭，陈旭在国子监从学多年，很快便能轮到他出仕，算是国子监学生的领头人物，而且一直爱慕着燕紫霞，这些国子监学生此举便是讨好陈旭。
陈旭看着燕天明，目中闪过一道冷光，一拍纸扇道：“这位仁兄，你是何人？”
燕天明目光微眯，看了看陈旭身上的价值不菲的穿着，被陈旭身上的脂粉味弄得鼻子有些痒，揉了揉鼻子，嘀咕道：“真是个娘炮。”
陈旭勃然大怒，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叫他娘炮，考虑到燕紫霞便在旁边，虽然愤怒但可不能堕了自己在燕紫霞眼里的形象，只得冷冷道：“牙尖嘴利，你到底是何人？”
“你管得着吗？”燕天明眉毛一挑，理都懒得理他，就这根葱还想追求我的妹妹，做梦吧。
听到此言，一干国子监无不愤怒地瞪着嚣张燕天明，陈旭更是气得脸色铁青，特别看到燕紫霞捂嘴轻笑的样子，更是气得火冒三丈。
陈旭胸口不断起伏，已经很久没有人如此轻视过他了，他本是寒门文人，但是抱上了明阳中一个纨绔的大腿，从此花天酒地，拍几句马屁便有许多的银子，买了一身华装，那些以前瞧不起他的家伙们都不再小看他，陈旭觉得自己无疑已经是个上等人。
想到自己身后的那个纨绔，陈旭顿时冷冷一笑，他一定要燕天明付出代价，冷笑道：“你可知我是谁？”
“没兴趣。”
陈旭强抑怒气，冷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燕天明十分不耐，他根本不明白这陈旭脑子是怎么长的，根本不明白这陈旭想要做些什么，这一通废话实在是烦人，顿时赶苍蝇般挥了挥手，“老子没兴趣理你，快滚吧。”
“放肆！”
“太嚣张了！一定要治一治你！”
一干国子监学生顿时怒骂不已，更是想不通燕紫霞为何会和这粗鄙的家伙走的这么近。
燕紫霞笑嘻嘻地看着燕天明，只觉得大哥真是懂自己，她早就不喜欢这些心胸狭隘废话连篇的所谓文人，她对这些追求者的心思也十分了解，不过是想通过追求她来获得燕家的支持，铺开一条坦荡仕途，美人和名利双收。
陈旭怒火勃然，纸扇指着燕天明的鼻尖，怒喝道：“好个狂妄的小子，你可知我想要你死，只需要一句话，你现在要不就跪下来道歉，要不就躺着离开明阳，自己选一个！”
陈旭根本不认为燕天明是后台硬朗的纨绔，有纨绔会穿这么朴素的白衣吗？虽然在洗尘楼吃饭，但是一桌子菜基本上都是燕紫霞吃的，肯定是燕紫霞付账的，这白衣小子肯定就是个寒酸的家伙。
燕天明脸色古怪，站起身来，走到陈旭面前，突地出人意料地扇了陈旭一耳光，这一耳光太响亮了，整层客人顿时停止吃食，纷纷拉开屏风注视这边，惊讶地看着那被一耳光扇倒在地的陈旭。
脸颊火辣辣地疼，陈旭捂着脸呆住了，竟敢打他，这家伙活腻歪了吧！
燕天明看也不看一脸呆滞的陈旭，也不看嘴巴张的老大的一干国子监学生，转头对燕紫霞颔首道：“走吧。”
燕紫霞笑容满面，被燕天明拉着手走下了楼，看也没看呆住的众人一眼，脑后束起的秀发随着走动一甩一甩，英气勃勃。
陈旭脸色骤然扭曲，眼神怨毒无比，恶狠狠低吼道：“我一定要他死！”
“陈旭，发生什么事了？”一名转眼间仿佛带着蔑视自带桀骜的公子从洗尘楼楼上走下，看着倒地的陈旭，皱眉问道。
“温公子！”陈旭喜出望外，顿时爬起身站到温梓面前，谄媚道：“温公子，原来您也在啊。”
温梓，明阳城里有名的大纨绔，陈旭跟着的纨绔就是他。
温梓看着陈旭脸上的掌印，淡淡道：“有人惹到了你？”
“是是是，”陈旭一叠声回应，一脸委屈，“那人跋扈的紧，我还没来的及说您的名号，就被他给打了。”
温梓提高声调哦了一声，虽然这陈旭只是他的一条狗，但是打狗也得看主人，这明阳城里除了那些个皇子，还没有他不敢动的人，淡淡问道：“那人是谁？”
“不知道啊，但是他和那燕紫霞走的很近。”
“燕紫霞？”温梓目光一眯，燕紫霞是燕家的人，谁能和燕家走的这么近？文铮吗，有可能，江州党没落至此，已经开始找外援了吗？
“那人长什么样？”
“长得蛮英俊的，穿着一身白衣，十分嚣张跋扈。”
温梓皱了皱眉头，嚣张跋扈的话就不可能是文铮了，难道是他？想到此处温梓的脸色顿时古怪起来，问道：“那人是不是带着刀？左眼还是瞎的？”
陈旭想了想，这才仔细想起燕天明的外貌，点了点头，道：“好像没有带刀，左眼好像是瞎的吧，似乎有一条刀疤。”
陈旭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刚才没有注意到，是了，那白衣男子身上有一股气质，让人一看到他就忽视了他身上的伤疤，仿佛对着的就是一名翩翩公子哥。
温梓面无表情，径自走开，丢下一句话。
“你现在还活着，算你命大。”
这话是什么意思？陈旭摸不着头脑，身子突地一顿，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左眼有刀疤，爱穿一身白衣，莫非是那最近传言沸沸扬扬的燕天明？
陈旭身躯顿时筛糠一样地抖了起来，一脸后怕。
传言那燕天明杀人不眨眼，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温梓也在他手上吃亏，而且现在这个当口，哪里有人敢去惹燕家，可以说燕天明拔刀杀了他，顶多也只是被马上两句，屁事都不会有。
原来是燕紫霞的大哥，怪不得……
洗尘楼下，燕天明拍了拍燕紫霞的脑袋，柔声道：“妹妹，我此番来看看你，就是劝你回去的，局势你也知道，要开战了。”
燕紫霞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等我把国子监书房里剩下的那些纵横兵法和地图抄一份，我就回去了。”
“妹妹，你还是快些回去比较稳妥，这些年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点。”
“大哥，你不用劝我，”燕紫霞坚决地摇了摇头，“能多帮家族一点就多帮一点，能让你们把握多一分就多一分，这是我一定要做的，我只是一名女子，我没办法上战场，我会用我的方法来帮助家族。”
燕天明哑然，良久才摸着燕紫霞的脑袋喟叹道：“既然如此，你自己要小心。”
“嗯。”
“妹妹，我要走了，还有一些事要去做。”
燕紫霞嘻嘻一笑，手掌摸上了燕天明的脸颊，轻轻摩挲，就像小时候一样。
这次燕天明没有闪开。
“你一个人走江湖，要小心。”
“我知道了。”
燕天明俯身吻了吻燕紫霞的额头，转身挥手离开，衣衫飘飘远去。
而站在原地看着那一袭白衫消失在人群里的燕紫霞，目光里满是一种莫名的情绪。
这种眼神和柳依依看着燕天明的目光如此的相似。
而这件事，她一直深深地藏在心底，从未告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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