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他的儿子不正常
虽然刚才在屋子里活蹦乱跳，不过一上了回T市的大巴，精神一放松，一屋子的小伙伴就七倒八歪地睡过去了。老梁叔调高了大巴的空调温度，给几个年轻人搭上毯子，轻手轻脚地走回大巴前排。
林臣茗倒是一点都看不出疲惫的神情，正在小声联系基地的实验员，做好接收两个半实验对象的准备工作，老梁叔等着林臣茗交代完，才小声说：“听说小果的能力也提升了？”
“不是提升，是拓宽了应用领域。”林臣茗揉揉额头，“之前也检验过火焰，根据数据，这个火焰就是普通的火焰，燃点温度都没有任何异状。没有想到，在实际作战的时候，过去的数据统计都变成了废纸。看样子针对异能，实践中的数据才有参考性，研究室数据没有任何作用。”
“所以，目前最有效的训练模式，就是让他们多参与疑似超能力引发的事件，越危险越好。”
“小林啊，”老梁叔沉默了一会儿，凝重说道：“这样死亡率也会上升吧？超能力的变异方向是随机的，这几个人都是登记在册的，我们确实有死亡指标，不过现在迟勇勇已经处于长期昏迷状态，再损失，我们谁都不好交待。”
林臣茗不说话，手指在键盘上一阵敲打，屏幕上显示出一条线条，先是无限贴近于水平轴，在一个节点后突然向上折起，斜率由3—5度突然转变为30—50度。
他示意老梁叔看那条线条：“你看，这是最近变异细胞活性的变化。一个月前，变异细胞的活性较低，外在看来就是超能力较弱，除了对材料学相关研究的推动作用，根本没有其他用处。”
“但是，一个月前，变异细胞的活性突然提升了。于是，和平小区鬼打墙事件就这样出现了。随后，朱黛的精神力超能力，在强度和应用层面上都有了很大的突破，这次的女尸诈尸事件，又让我们对果盏的能力有了新的认识。”
“我调出了最近的医院相关数据，突然因为发烧或者感冒就医的人数大幅上升，不过这次死亡率较低，只有10%，大约有30%的人还在住院。这个消息上面封锁了，目前市面流传的消息是大规模流感事件，药店里板蓝根已经脱销了。”
“综合各种情况，确实在一个月前，整体变异细胞活性上升了。目前事态已经初步失控了，概率是人人平等的，我们自己的人手也有感染，已经没有足够的人力资源来监视布控了。所以，也只是把死亡的人数压下去了。”
“老梁，每次活性突然爆发，都是上一次的几何倍数增长，这一次还能勉强盖住，下一次爆发，社会秩序还真的能维护么？所以，何必那么在乎上面？”
“可是现在上面还能控制！小林，”老梁叔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一切都还没有确定！你现在这样，如果后期秩序还在进行，你会怎么样，好好想想！小X送你来不是让你这么干的！”
“师兄……”林臣茗顿了顿，“好吧，我会按照你的要求去做的。不过，我要求多申请一些物资，尤其是实验相关物资。”
“好吧好吧，”老梁叔无奈地答应了，“反正最近几次任务都完成的不错，几个人的超能力也有突破，这都算是成绩，要物资应该是没问题的。”
车里一阵沉默，只听得到后座不知是谁的鼾声，还有几声模糊的呓语。只有林臣茗敲击键盘的声音持续又稳定，但是，很快，这个声音也停下了。
林臣茗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遥控装置按了一下，车上自动升起一道膜，把大巴前排和后排分割成两个世界。
“隔音。你想说什么可以说了。”林臣茗问：“这么亟不可待，你是想问什么？”
“小朱，你知道的，”老梁叔问：“怎么样？确定了吗？”
“确定了什么？她的精神能力还很不稳定，从精神世界到物质世界转换对她仍然是个负担，回去之后，不仅要加强集中力的训练，还要给她换个书单……”
“我不是说这个！”老梁叔平复了一下情绪，“我是说，预知未来。她有那么大的精神能量，所以，能看一些未来的碎片，对吧？你知道这个能力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对吧？”
林臣茗抬头看着老梁叔，语气怪异：“意味着什么？你自己也强调了是碎片，这其实对我们的帮助并不大，我也不觉得一个小女孩能够依靠她看到的那些画面，决定我们的未来。”
“啊，难道你想把自己的未来，这个国家的未来，交给一个小女孩来决定？”
“如果是以前，我根本不会说什么！”老梁叔捏紧拳头砸了一下桌子：“小林，撇开你那些纯理性的科学思维，看看这个世界！”他抓住林臣茗的脑袋，狠狠地压在车窗玻璃上，“看看！这才是我们的世界！如果有一丝可能，如果有一丝可能，能够维持住这个世界，我都要抓住它！”
车窗外面，秋高气爽，一排排银杏树的光影印入眼帘又快速远去，大片大片的金黄色几乎要透过玻璃窗，宣扬着、释放着这个年度最后的、最灿烂的生机与活力。
“不可能的。”林臣茗艰难地转过脑袋，盯着老梁叔，“没有这个可能。”
“你！”老梁叔一把抓过林臣茗胸前的衣服，把他拖到身前：“你这个疯子！怀抱期待迎接末世吗？”
“终于可以直面这个词语了吗？”林臣茗还被揪住胸前，这个姿势应该很不舒服，但是林臣茗好无所觉，他觉得很有意思地看着老梁叔，“我一直很奇怪，那帮年轻人没有危机感还可以说是没有亲身经历感触不强，你，作为一个政府专门派下来，不知道是和我搭伙还是监视我的人，却一直尽最大可能支持我，对末日闭口不谈。究竟是什么，让一个通过上面重重考验的人，连最坏的打算都不敢想，一直欺骗自己、麻痹自己呢？”
“我观察到你每周都要出去一次，还不是公务。我就找人查了查你，也许是因为在基地里呆久了，对超能力敏感的你居然忽视了普通人，很轻易地，我搞清楚了你的目的地，”他右手困难地在桌子上摸索，扒开一本又一本文件，翻开了一本蓝色封皮的文件夹，里面夹着一张照片。
老梁叔放开林臣茗，一把抢过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病服的男孩子，对着镜头笑得十分开心，脸上没有一丝阴霾。
“我找了根他的头发，你的DNA样本基地就有，哦呀，直系血缘关系。”林臣茗不在乎地整理衣领，“我查了他的健康档案，对，别这么看着我，你知道的，这对于你我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啊，对啦，我记得他患有心血管疾病，慢性病，治疗周期长，费用支出大，也就是……”
“富贵病。你想说这个吧？”老梁叔冷静下来，他抚摸着照片，喃喃自语：“他是我儿子。本来他是可以活下来的，经济负担大，我就去挣钱，我的津贴高，省一点，负担的起，他的心态也好，慢一点，慢一点，总能治好。本来应该是这样的，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但是，病毒爆发了。你们全都说，社会秩序未来是维持不住了。”
林臣茗接上老梁叔的话头，循循善诱：“对啊，维持不了。很多物资不能稳定生产了，医疗资源将集中起来为更多关系人类生死存亡的事情做准备。富贵病，富贵病，没有富贵安闲，就活不下去的病。很好，这是对人类社会的一次自然淘汰。老梁，要不，你屯点货？啊，我忘了，药物是有保质期的，你儿子还是活不长。对啦，老梁，有件事情我想你还不知道。女尸的尸变，你看到了吧？”
老梁叔紧紧地捏着拳头，脸上青筋跳动，奋力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那个不是雷胜利操纵的吗？”
“我不知道雷胜利之前的精神能量体量，就刚才的测试指数而言，目前他所剩下的精神能量是远不如朱黛的，朱黛的身体素质确实在好转，她有着超强的痊愈能力，可这也有个过程。我不认为雷胜利有这个本事，能够催速整个身体恢复活性。”
“你看这个。”经过刚才的冲突，大巴车前端一片狼藉，各式各样的纸质文件资料散落一地，林臣茗不耐烦地把资料推到一边，挖出被资料埋在下方的笔记本，几下敲击打开一个隐藏文件夹，打开文件夹中的照片，把电脑屏幕转向老梁叔：“很眼熟吧？”
照片上是一张病床，一个消瘦的男人躺在床上，目光空洞，嘴角流着涎水，上半身裸露着，右半边身体包括右臂都呈现出溃烂的迹象，缺失的皮肤组织让人的半个身体变得坑坑洼洼，溃烂部位和蜡黄皮肤的相连处，僵化的粉色似乎在挽救这个人最后的生命力。
看到老梁叔毫不在意地转开眼，似乎在寻找自己的保温茶杯，林臣茗双眼亮晶晶地说：“没看出来对吧？对吧？只有我一个人觉得眼熟，你知道我觉得和什么像吗？和女尸啊！”
梁叔猛地一顿，转过来盯住林臣茗。
林臣茗得意洋洋：“这是军方在半个月前传给我的资料，当时我怀疑大规模变异细胞活性上升，需要资料和数据佐证，于是军方就把这些传过来了。这是活性上升后，身体对变异细胞的排斥加大，造成神经功能障碍和免疫功能异常后的病理表征。但是，军方说，病情最重的那个，已经几乎完全丧失神智了，不过奇怪的是，生命力反而旺盛起来。”
林臣茗调出一段视频，画面中是一个全身包括脸部都溃烂的男人，相关的仪器设备都显示出心跳正常，但老梁叔注意到，另一侧的一台设备上一直都显示的是一条直线，连个起伏都没有。
“这个设备是？”老梁叔示意。
“脑电波测试装置。其实这个病人已经脑死亡了，不过，有趣的在后面。”林臣茗兴趣盎然地继续展示。
视频还在持续播放，一个医生进入画面，似乎是为了查看仪器设备，就在医生调试仪器的时候，全身溃烂的男人突然从床上弹起，狠狠地把医生压倒，然后一口咬下，视频里传来医生的惨叫声。林臣茗按下了暂停。
“仍然没有脑电波波动，但是却具备了行动的能力。在后续的实验中发现，对其他生物没有反应，唯一对人类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然后，我就看到了干尸都能诈尸，我当时就猜测，雷胜利只能操纵动作，是什么支撑着女尸恢复了生物的活性？”
“联系到军方的这个资料，你说，会不会这种对人有着疯狂攻击性的怪物，就是进化失败的另一种产物？”
“哦，对了，昨天我把这个视频给赵奇数看，他突然大喊：‘丧尸’！好像是一部影视作品给予他灵感，脱口而出这个名字。我觉得很合适，以后就叫这种失败品怪物丧尸好了。”
“老梁，你说，没有稳定的药物供应，无法提供搭配合理的饮食，在一个秩序失衡、人心惶惶的年代，活在巨大的压力下，还要面临着以前也许是朋友、同事或者认识的人变成的丧尸的攻击，你那个有着富贵病的儿子，能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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