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杨府家宴
一座豪华宽敞的商铺，两扇精细雕刻的木门紧闭。一位老者脸色阴沉地坐在一方八仙桌后，身上淋淋漓漓洒着许多墨点。在他身前，一个衣着华丽的小个子正愤怒地来回踱步。尽管两人都还未说话，屋里的空气却紧张得一触即发。
终于是那小个子忍不住开口：“谁让你给客人配康家的锁子甲？”
“你请我过来，我自然要给客人配最好的东西。”那老翁说。
“好个球！康家人没给过我一分钱，你不知道？”小个子咆哮道。
“关我屁事！”那老翁也来了脾气，“给你送钱的哪几家，打造的那是些什么玩意？你不要脸，老夫还要脸！”
那老翁正是万方剑室对外大家宣传的邯郸剑舍吴先生，一名前半生行侠仗义，后半生桃李芬芳的剑客。
吴先生性情刚烈，虽然这辈子没混出多大名气，心却仍然是骄傲的。
“早知道你们都是这等唯利是图的小人，我才不允许你们拿着我的名号在外招摇撞骗！”老翁梗着脖子道。
“好，好……”小个子的年轻人狞笑两声，转身就朝门外喊道，“温兄弟，把这老不死的关起来，不给吃不给喝饿他几天，看他这张嘴还硬不硬！”
“就凭你们？”老翁轻蔑地一拍桌子，只一瞬间，墙角一柄长剑便出了鞘。他年纪虽大，身手却丝毫不显迟滞，转眼就抢到了那商铺的门口，竟是要强行夺路而出。
一道黑影突然从天而降，手中银光一闪，晃过那老翁的面门。后者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只来得及闷哼一声，整个人便像个布袋一样瘫软倒地，手不能动，口不能言。
“陈老板，把他扔哪里去？”黑衣人说。
“嗐呀！你下手忒重，打死这老骨头怎么办？”陈才似乎一脸的惊慌失措。
“呵呵。”那黑衣人冷笑一声，不再理他，转身就将老翁提溜进屋。
陈才将慌乱的神色迅速收起，大踏步走到外面，又喊来一名小厮模样的人。
“四海剑室那边有什么反应？”他问。
“回掌柜的，没有反应，有几个伙计天天喊打喊杀，但也只是在他们自己院子里喊。”小厮答道。
“不应该啊……”陈才不由得疑惑起来。
按照他对林羽的了解，就算不是睚眦必报，也绝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主。他们已经闹腾得这么凶了，对面还犹如秋水般波澜不惊，难道真的是害怕认怂了吗？
陈才不禁纳闷：“他们的生意没受影响吗？”
“门可罗雀，影响应该很大。”小厮说。
那就更说不通了。实际利益受到侵害，四海的人怎么可能不挣扎蹦哒一下，难道林羽他们改行做慈善家了？
陈才有些恼火地抓着头发。
万方剑室的生意并没有看上去那般顺遂。他确实拉来了很多客人，也确实在这些人面前不断贬低四海剑室的名声。
然而光是这样还不够。拿到最终配置的客人并不总是完全满意，时常有人堵在门口嚷嚷着退换。城北的各大兵器铺也都跟着降价，导致他们的利润空间进一步被压缩。
于是陈才不得不去寻找更次一档的武器装备。
为什么四海剑室还能赚钱？明明一天到晚看上去冷冷清清，明明在那里做配置明码标价一文钱都没有降，他们靠什么维持店铺的日常开销和伙计的工钱？
这个困惑无法通过日常的窥探打听出来。负责望风的小厮日日蹲在草堂附近，也只能带回诸如“因为林羽日常吹笛子太难听，伙计们私下溜进去将竹笛偷出来烧掉了”一类毫无营养的消息。
林掌柜啊林掌柜，你还真有闲情逸致！陈才咬牙切齿地想。
随后他就收到了一封请帖：为贺舍妹重拾杨氏剑谱，诚邀诸君于本月十五日驾临寒舍，略备薄酒，与君同飨。
杨府？杨氏剑谱？
陈才依稀记得，自己还未被林羽辞退之前，洛春风与李长歌曾经登过这个杨姓人家的门。
可这些人为什么会给他发请帖，是陷阱吗，是战书吗？
“陈掌柜可愿意前去？我好向家主复命。”那杨家的送信人仍在恭候。
他该去吗？
陈才在极短的时间内权衡了一番利弊，好奇心还是压过了防备心。或许在这个宴会上，他能和一些名门之后打上交道，或者能够获得关于四海的一些信息。
于是他绽开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求之不得，我定当备上厚礼。”
“那倒不必。”送信人似笑非笑，“您本人能来就好。”
十五日很快就到。
陈才特地选了一身看上去低调奢华的衣服，租来一辆足有四匹马拉的马车。临行之前，他还将那吴先生的剑抢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拴在用丝绸编织的剑带里。
这样看上去总没有问题了？他在铜镜左照照又照照。
然而这一照他又发现了更多问题。自己身材矮小，配上一把长剑显得很是滑稽，一身衣物十分贵重，腰却总是习惯性地向前弯着。似乎只要往他手里塞一块抹布，他就能立刻蹲下身去擦桌子。
在绸缎庄当了太多年伙计，这些该死的习惯一时半会儿还真改不过来了。
“他妈的！”他恶狠狠地朝镜子骂道，“老子现在是掌柜！掌柜！”
来杨家赴宴的人非常多。陈才一下马车，就感到自己被湮没在茫茫人海中。
盛兴镖局的两名乙等镖师、紫云山庄的大弟子、兆阳武馆的郑师傅……
衣着各异的人们鱼贯而入。杨袂和杨英站在杨府门口，面带笑容朝每位进去的来客行礼。轮到陈才时，他们兄妹两个同时愣了一下：“这位是……”
身后一人悄悄向前一步，附耳在杨袂旁边说了一句什么。
杨袂立刻摆出一副比刚才还要友善的面孔：“原来是陈掌柜！久仰久仰！快请进？”
陈才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这样的场面他想象过许多次——绫罗绸缎，锦衣玉食，出入名门。
可现在他只感觉到惶恐。杨袂的笑脸后面是一股寒意，其他人的脸上都挂着一股鄙夷。杨府大院似乎深不见底，门槛太高，他迈不进去。
陈才心中又油然而生一丝怒火。都是些凭着爹妈横行霸道的家伙，有什么可神气的？
“陈老板？您也有空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陈才顿时捏紧了拳头，冷笑两声，昂首阔步就走了进去。
“林公子！”杨袂再次抱拳微笑。待陈才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才压低声音对林羽说道，“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林羽低头回礼：“多谢杨公子帮衬。”
“好说。”杨袂摆摆手，“这个家宴我早就想办了，借花献佛，举手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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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设宴，为宣告我杨家剑谱得以光复，感谢诸君赏脸。请满饮此杯，舍妹将舞剑为贺！”
第一杯酒，敬杨老家主。
杨英离席，起剑。
“哇……”席间顿时响起声声赞叹。
昆仑剑原本以刚猛闻名，剑气漫苍山，剑锋摧残云。杨老家主行走江湖多年，于磅礴中更添诡谲。
杨英的剑术中却是带了几分舒展和随性。她天生骨架不大，并不适合太刚太猛的剑势；性格大大咧咧，又使不出太阴损的招式。她这一套柔中带刚，剑似流水，威力却是不减。
“以前这杨家妹子剑法十分拙劣。这次进步如此神速，莫非他们复原了剑谱？”
“不，有点不一样，怕不是请了高人改编？”
“我知道，是四海剑室的那个人，好像叫什么李春什么……”
听到四周纷纷扬扬的议论声，杨英莞尔一笑，收剑入鞘，向宴席四周朗声道：“想必各位兄弟、叔伯都对我如何掌握了先祖的剑法有些好奇。我便在这里禀告诸君，是四海剑室的李长歌李先生，博闻强识，通晓天下武略，宵衣旰食，为我杨门复之。为表谢意，杨家愿以白银二百两为酬。”
两个家丁抬出来一个木箱，当场打开，白花花的银锭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但我今日想向各位介绍另一个人。”她突然话锋一转。
“此人颇为侠义，助人无数，却分文不取。他曾声称收钱的都是骗子，愿为天下剑客谋福利。今日，他亦是我杨家的座上宾，想必以他的为人，为诸君答疑解惑，也不会收取一分钱的费用。”
“他就是——万方剑室，陈才陈掌柜！”
杨英伸手一指，众人随她指的方向齐刷刷望过去。只听见突然“咣当”一声，一支酒杯摔在地上，咕噜噜滚出去很远。
陈才呆坐着，双手颤抖，面无人色。
“这人是谁？”
议论声再度响起，陈才却再无心情考虑周围究竟说了些啥。尽管受到无数人的注视着，他还是从中轻易地分辨出一道最刺眼的目光——
来自林羽。
“你不是口才好，喜欢满世界自我宣传吗？”他仿佛听到了对面的嘲讽。
“有这能力，你就去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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