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四海胸襟
洛春风和李长歌乍一进门，就听到屋里叮当作响的金属撞击声。定睛看时，偌大的草堂里挂着许多件款式、功能各不相同的铠甲，堂中一人手握长剑，用尽全力，一下一下地往那些盔甲上挥砍。随着他的动作，许多金属碎片一节一节地断裂掉落，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林羽？”洛春风错愕地喊了一声。
“他疯了吗？”李长歌也诧异道。
“我没疯！”林羽喘息着停下，“你们看看，这是铠甲，还是豆腐？”
云胄坊的铠甲原本是相当不错的。孙老板自己就是铁匠出身，没有一手炉火纯青的手艺，也不可能混成如今的老板。
洛春风和李长歌还不清楚今日城北发生的事。听林羽讲完前因后果，才意识到这些质量良莠不齐的铠甲，造成了多么令人扼腕的悲剧。
“你来试试。”林羽指了指两副外形看上去一模一样的肩甲，将剑递给洛春风。
洛春风举剑就刺。只听的“当”的一声，左边的肩甲被剑劲震得前后摇晃，肩甲本身却完好无损。
洛春风举剑再刺，右边的肩甲发出“噗”一声，竟是直接被捅了个对穿。
“我明白了。”洛春风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
四海剑室有采购样品的习惯，既是为了方便给客人介绍，也是为了让伙计们做方案时更加直观。都是会使剑的，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可以直接穿上身试试。
这两套外观看上去一模一样的肩甲，一套是四海剑室刚开张时备好的样品，另一套则是最近半个月才买进来的。
洛春风很快抓住了重点：“我们最近也给客人推荐过云胄坊的东西吧？”
杨府家宴大大扭转了四海剑室的口碑，即便是那些贪便宜的客人，也有一部分选择了回流。
云胄坊没有给他们回扣，但是作为优质平价甲胄的代表，四海剑室的伙计们依旧像从前那样，向这部分客人推荐了云胄坊的东西。
其中说不定有人，就从事着像那位中年镖师一样的高风险行当。
“要收回！”李长歌言简意赅。
这批偷工减料的东西，如果继续放任自流，说不定下次被人堵在门口哭喊冤情的，就是他们了。
“我正是为了这事找你们回来商量。”林羽说。
追回商品，退款倒事其次，主要问题在于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如果碰巧哪位客人是天下为家的游侠，那真是追到天涯海角都可能找不到踪迹。
“那也得追。”洛春风说，“咱们不是跟许多名门交好吗？他们人脉广，总能问到些蛛丝马迹的。”
一片狼藉的草堂中，三个人迅速敲定了回收近期云胄坊所有盔甲的大概步骤。只需要客人报上姓名，在四海剑室的账簿中能够查到相关交易的，不论其使用状况如何，直接退货退款，或者给他免费换另外一家店铺的全新甲胄。
次日一早，百花城的街头巷尾出现了许多举着牌子的人，他们自称是四海剑室的伙计，受掌柜之命到街上大声宣传——他们以前推荐过的甲胄有问题！买过的赶紧把东西带回去退钱！
路人顿时议论纷纷：“别人都是生怕自己东西不好被客人抱怨，他们倒好，唯恐脏水泼不到自己身上，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可也有人对他们交口称赞：“四海剑室都是厚道人啊！意外没出在他们那儿，他们都愿意承担责任。”
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除了那些真正需要退货的，也有不少人专程找上门去看热闹：“你们还别说，有不少在万方剑室买过甲胄的家伙，也想趁此机会浑水摸鱼，结果一查帐对不上号，一分钱都拿不回来。”
“难道万方剑室不给他们退钱吗？”
“退个屁，他们就知道装死，出事儿之后屁都敢不放一个，格局差远了！”
于是众人得出结论：“以后还得在四海剑室买东西。”
没日没夜地张罗了许多天，四海剑室才算是清了大部分的帐。岑莘才一旁扒拉着算盘珠子，颇感心疼地咧了咧嘴：“掌柜的，咱们赔进去三百多两银子。”
这些损失本应该由云胄坊进行赔付的。但衙门已经判决孙老板的所有财产充公，孙老板本人也得蹲几年大牢，不要说赔钱，就连寄养女儿的生活费都给不出几文。
林羽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有进有出，有赚有赔，才是常态。只进不出，那是貔貅。”
“从前我也总想着开源节流。但后来我逐渐明白，所谓四海，四方来客，海纳百川。我们该有这样的气度和胸襟。”
“人无信不立。获得信任，有时候比做成几笔生意更加重要。”
“说得好！”洛春风走进来，边走边笑道，“不愧是我四海剑室的掌柜！”
洛春风忙完了沈丘书剑馆的生意。见这边的重要问题都已基本解决，便一心记挂起了关山镇书院的孩子们。赵珩和喻耽已经在百花城闲逛了几天，孙老板的女儿也需要尽快安顿下来，如果接下来没有其它任务，他就准备先带着这三个人返回关山镇了。
“我怎么感觉，你对你的书院，比对咱们剑室还要上心。”林羽打趣道。
“剑室不是有你在嘛。”洛春风说，“我放心得很！”
“可拉倒吧。”林羽故作嫌弃道，“你和长歌两个人，一位洛先生，一位李先生，一个沉迷教书育人，一个立志著书立说。轮到我就是林老板林掌柜，仿佛整天都钻到钱眼里，一身铜臭气。”
洛春风却大笑：“这不是刚好互补吗？”
他们的默契已经今非昔比，四海剑室也不再是需要他们三人加班加点连轴转的时候。
洛春风对自己的摸鱼行为理直气壮——该做的前期工作他可是超额完成了，接下来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不需要他额外再去做什么。
至于剑室的常规事务……
反正有林羽在这儿守着呢，天塌不下来的，对吧？
林羽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走吧洛夫子，有活儿我会让齐沨去喊你回来。”
洛春风乐呵呵地答应一声，准备出去喂马。
“洛先生！”两个少年的喊声由远而近，是赵珩和喻耽。都是闲不住的半大小子，吃完午饭便又跑到城里闲逛了一大圈，直到天色将晚饥肠辘辘，才想到要回来吃饭。
“洛先生，林掌柜，有个好消息！”喻耽一进门就兴冲冲地说，“我刚刚从城北回来，你们猜怎么着？万方剑室被人给砸了！”
“嗯？”
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林羽猛地抬起头，洛春风忽然转过身。
“怎么回事？”他们问。
“是这样的……”赵珩和喻耽七嘴八舌，手舞足蹈，看上去十分兴奋。
万方剑室被砸也算不得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起因就是云胄坊甲胄的质量问题，有不少人一拥而上喊着退货。然而陈才是何许人也？往门口一站便是好一顿义正词严：“万方剑室也是受害者，你们应当向那云胄坊的孙老板讨还公道！”
“可那孙老板已经蹲大牢了！怎么可能向他讨公道！”客人们愤怒道。
“那我们也爱莫能助啊。出了这样的事，不只是你们倒霉，我万方剑室也倒霉透顶！”陈才一脸悲哀，摊手叹气。
这一招糊弄住了最初上门的一批人，想想这甲胄确实不是万方剑室铸造的，冤有头债有主，客人们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然而四海剑室的作为犹如平地一声雷——尽管还没有人上门找过麻烦，他们却主动提出，为所有购买过问题甲胄的客人免费退换！
与万方剑室做过生意的人们顿时就不干了。他们群情激奋，一拥而上，威胁万方剑室必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陈才则依旧是那个态度，不关我事，概不负责。
唐国的剑客在一般情况下是讲道理的。但如果惹急了，他们用嘴巴讲不出道理，就要用手中的剑去讲道理了。
“有没有王法！来人……报官啊！”
陈才的喊声哭天抢地，然而很快，他就被湮没在迎面扑来的滚滚人潮中。等到百花城的衙役们穿戴齐整姗姗而来，万方剑室已经被由内而外地洗劫一空，窗框也砸歪了，门板也放倒了。
“这叫我们怎么管？”受命前来的差大哥相当犯难。
万方剑室的“名声”他是早有耳闻，如今被义愤填膺的众人砸了店，只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
于是那差大哥对陈才说：“我现在找不到凶手，这么多人也无从查起。你能提供相关的人证和物证吗？”
“有许多住在百花城的熟面孔，这附近的人肯定都看到了！”
于是官差们开始沿街敲门。
然而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几乎所有街坊邻居都统一口径：“什么入室抢劫？没有的事儿，那是该他们的，讨回公道而已。”
“这我就爱莫能助了。”差大哥向陈才耸了耸肩，“收队，回去！”。
陈才气得吐血。
铺面被砸，钱财货品都被洗劫一空，连柜台的账本都不翼而飞。这店，他恐怕是开不下去了。
没等陈才从暴怒中缓过来，伙计们就纷纷向他递了辞呈。
“什么破营生，天天受你的气，干缺德事，挨客人骂，还要跟你一起挨揍，我呸！”有人朝他脸上啐了一口。
“老子这个月的工钱还没发！给你一天时间准备，到时候凑不齐，老子再带人来砸你一次！”又有人抬腿朝他屁股踢了一脚。
人性本来自私。见识过一场完全无法约束的暴力，他们对陈才仅剩的一点点畏惧也都消耗殆尽。伙计们似乎才意识到，这个平时对他们吆五喝六、说辞一套套的陈掌柜，其实啥也不是。
万方剑室很快人去楼空，只剩下陈才一个人鼻青脸肿地留在原地，他似乎被吓傻了，一动不动地蹲在台阶上。直到夜色慢慢笼罩了整条街巷，家家户户都关上了家门，一道神秘的黑影才突然闪现，冷冷地叫了一声“陈掌柜”。
“你个混账东西！刚刚为什么不给我揍死那群混蛋！”陈才暴怒道。
“我是杀手。”那黑衣人不屑地说，“别想让我参与这种斗殴，我嫌丢人。”
(https://www.tyvxw.cc/ty55912527/42437839.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