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话青梅

这样凭空冒出来的一个哥哥，让兰亭有些吃味。

        他苦大仇深的皱着眉头，似乎想从那她的话中，扒出那个人的存在。

        祝婉儿瞧着他郁猝不已的模样，递给了他一直剪子，莞尔道：“来，先弄葡萄，剪子小心别伤着手。看到这些藤蔓了吗，要扶着它们上这些架子，你可以用绳子将它们绑起来。”

        兰亭点点头，学着她，有样学样地剪了一切残枝弱枝，分了穗，掐了尖，祝婉儿让他去取旁边搁在缸里的葫芦瓢，来和她一道给葡萄松土浇上水。

        “日后还要施肥，灌排水分，快五月的时候，那些长着小果子的地方，还要适当的剪掉一些，给它们疏疏果，不然长大后会挤坏的。然后五月底就可以将我们上次做的袋子给它们套上了，不消一个月，就能吃到自个打理的葡萄了。”祝婉儿指挥着兰亭在她身边清理着架子，给有些攀爬不稳的藤蔓系得紧些，“虽说葡萄算不得什么娇贵的植物，却也要精心照顾，每个时间都得记好它的习性。”

        兰亭认真在脑子里记下了，跟着祝婉儿几颗苗弄好，时间也已然过了一两个时辰。他很好奇，祝婉儿是如何知道这些的，祝婉儿却一脸骄傲道：“书中的呀，徐先生虽说暂时没有收我为徒，却赠予了我好些书。村长那里也有些世代流传下的书籍孤本。日后你若是没事，自然也可以借来参阅参阅。”

        “全都是种植类的吗？”兰亭追问。

        祝婉儿思索片刻，随即摇头：“什么都有，三教九流，天文兵书，杂乱的很。你要是想看，改日自可以去借阅，想来他们都已经晓得你了。”

        天文兵书？

        兰亭从那句话中捕捉到这一关键词，为何一个小村庄，会有这些书籍？

        “快，兰亭，这个要倒了！”

        祝婉儿的话打断他的思考。“来了来了。”兰亭随即迈着小腿艰难地扶了过去。

        田埂上，兰亭红着脸，抹了一把汗，原本手上的伤就有些不大好，汗腌渍得还隐隐生了疼。兰亭忍得有些辛苦，结束后和祝婉儿一道席地坐下，在葡萄架下小憩着。太阳暖洋洋地烘烤着葡萄，稀疏地从中泄出些许斑驳的光点，点缀着祝婉儿明媚的笑。

        祝婉儿和他并肩而坐，从随身带着的筐中取出一只水壶，递给他，又向里面摸了摸，拿出了一块油纸包着的，只略比她手心大些的物件。

        她看着兰亭咕咚咕咚地灌着水，小牛一样地饱饮着，少倾，笑着将面前的油纸打开。兰亭好奇地贴了过去，就见那方正的油纸被祝婉儿缓缓折开，里面赫然躺着两块晶莹软糯的桂花糕。

        桂花糕不大，却异常香甜，还未入口，兰亭就嗅到那沁人心脾的桂花香来。

        祝婉儿将油纸捧着，第一时间递到了兰亭的面前，兰亭看着那散落着点点桂花的米糕，又垂眸，看了眼自己手指间地黑缝，赫然低下头去，将手往身后藏了藏。

        祝婉儿看见了他的动作，想来所有疏土的事情全是他在做，反倒将自己的手抹成了泥炭。她看着他背在身后的双手，笑着取了帕子，将自己的手掌擦干了，而后从中捏了一块，一手捧着，递到了他的眼前。

        “去年腌的糖桂花，做的不多，快尝尝。”

        她的视线带着期许和热烈，直白的落在他的身上，像铺天盖地的风，又像是遮天蔽日的雨，那疾风骤雨打得他不战而降，打得他满地守卫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他伸上舌，卷了那抹迟来的甜。他想，他终是要成那扑火的飞蛾，溺死在这迟来的愉悦中。

        唇触碰到她的指腹，粗粝的磨砂感，一笔一划被他铭刻在心。那指间抚过他的眉心，划过他的面庞，替他止住那滴为她落下的泪，支撑着他活了两个世界。

        “甜吗？”

        兰亭吃得很慢，很认真，小口抿着，像是在回味，又像是在认真品鉴。祝婉儿等得急了，看着兰亭的表情实在太过异常，于是拿起剩下那块糕点，搁在嘴里，一边牛嚼一边评价：“我觉得挺好的啊，难道是我做错了？”

        兰亭还在留恋那一味芳甜，听到祝婉儿的话，他困惑地看向她，“很好吃啊。”仿佛觉得自己的这句话尤为不够，还加了一句，“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点心了！”

        不论兰亭的品味如何，至少在他夸赞祝婉儿的时候，态度异常的真诚。祝婉儿嫣然一笑，捻着油纸随口承诺道：“果然，还是投喂你最有成就感，你要是喜欢的话，日后我做什么点心，第一个给你吃。”

        两腮鼓囊囊的兰亭忙不迭地点头，“姐姐你答应我的，可不能反悔。”

        “这是自然！”

        “吃完啦，我们就快些回去吧。”见兰亭已经吃好了，祝婉儿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收拾收拾回去就可以等着吃饭了，哎，那不是狗娃哥吗？”

        本来准备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物件，闻言兰亭豁然转头，果见，那虎背熊腰的黑孩，鬼鬼祟祟地沿着小池塘，勾着身子不知在向哪里走去。

        “奇怪。”祝婉儿目送他离开，嘴里嘟囔着，“他这是又要去哪里玩？兰亭你做什么？”

        祝婉儿一回首，就见兰亭急切地将手里的东西往腰上一塞，“姐姐我去去就来马上就回去。”

        “什么？”祝婉儿莫名其妙看着兰亭头也不会地追了过去，她连忙对着他的背影道，“别玩太久，中午回来吃饭。”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兰亭悄摸跟了上去，临别时还冲她摆了摆手。小祝村不大，也不知是和狗娃去哪摸鱼去了，祝婉儿捧起自己的筐子摇着头往回走，想来，也是这几天，第一次甩了这只小尾巴。

        没走多久，就看见了淘米洗菜的祝二婶，祝婉儿小跑着走近，一下子扑在了她的背上。

        “娘，现在就要做饭了吗？”她将整个身子压在祝二婶的背脊上，险些压的她栽到了地上。

        “淘什么呢！哎你弟弟呢？”祝二婶将她拉下来，在衣服上擦了擦水，把祝婉儿放到一边，“回屋去，可别在我这捣乱。”

        今天是第一天盖房子，不仅是小祝村的男人过来帮忙，好多女人也来帮着淘洗做菜。祝婉儿看着水井边洋洋洒洒摆了数十篮子蔬菜，还有几块肥瘦相间的猪肉，她帮着祝二婶捧着篮子递到刘三嫂子手里，回她娘道：“兰亭去找狗娃玩了。”

        “这两孩子。”刘三嫂子接过祝婉儿的篮子，放在压水井下接着流动的水，淘洗着韭菜，“还没来多久就开始淘了，还是咱闺女乖，这么小就知道帮忙了。”

        一篮篮蔬菜被清洗干净，不远处临时搭了个灶台，火已经点上了。祝二婶有一门做菜的好手艺，她们几个女人分工，洗菜的剁菜的忙得不亦乐乎。祝二婶这会已经在灶台旁颠着勺就位了，闻言，笑着对刘三嫂子道：“你可别夸她了，在家一样跟兰亭一样折腾着呢。”

        祝婉儿笑着听着她们唠嗑，凑到祝二婶身边，看她搅了五个金黄的鸡蛋，热油中三两下成了形，盛出后搁在一旁，切短的韭菜和辣椒再浇下去，“滋啦滋啦”地冒着热气和青香味，现在还没有出味，祝婉儿仰着头，看她三两下挑了罐子里的盐、作料，不时地搅拌着，添上方才已经炒好的鸡蛋，三两下，鸡蛋韭菜的香味就飘到了祝婉儿的鼻子里。

        “好香啊。”她嗅了嗅，替她拿过两只盘子，祝二婶干脆利落地装了盘，交给旁边的妇人摆上小桌上。

        祝二婶抽了空，递给她一只黄瓜，“去，到一边坐着去，别在这被烫着了。”

        祝婉儿哎了一声，看着他们做着近二十多人的饭菜，鱼肉菜肴的香味迎风飘来，祝婉儿老实地啃着黄瓜，搬了了小凳子，坐到了上风口上。

        小祝村难得有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祝婉儿听着那边堆砌砖石的声音，今天只是划好地基，将材料运来，挖空土层，却依旧忙得热火朝天。

        祝婉儿自己坐得有些无聊，一直等着那些饭菜满当当地摆上空地的桌子，还未等到兰亭归来。

        “婉儿，去叫你爹爹他们来吃饭了！”祝二婶基本快到了收尾阶段，祝婉儿“哎”了声，便站起了声往房屋那边赶去。离得较远，还有些尘土飞扬，祝婉儿爬上一堆土丘，高高地喊道：“爹爹，娘说饭做好了，可以去吃饭了！”

        祝婉儿在小土堆上憋足了气，那边的人听到后齐齐抬头看去。看到捧着双手大声喊叫的祝婉儿，有人调侃祝老二，“你闺女让你去呢！”

        “什么去不去。”祝老二“嗐”了声，“那是叫我们吃饭了。走走走，饭都做好了，大家都别客气，都好好吃一顿。”

        闻言，谁还忙着干活，齐齐放下手中工具一拥而上，“走，先去吃饭了！”

        祝婉儿被她爹伸手摸了一把，抹的脸上熏了一层薄灰。祝婉儿跟着他们一起往祝二婶那里走，还没走到跟前，就被她娘眼疾手快一把拉住，“这孩子，你怎么弄得这么脏，又是你爹爹干得吧。”

        一张湿帕子糊在脸上，祝婉儿闷声闷气地抽出自己的脸，看着自己身上贴了灰的衣裳，从她娘的手里拿过帕子，“娘，你先去吃饭，我回屋去洗一洗。”

        身后催促得紧，祝二婶见状，就随着祝婉儿去了。祝婉儿看着她娘在桌子上拾掇，一个人边擦边往回走，回了卧室，看着身上落了一层脏，怎么也擦不干净，干脆准备脱了衣裳，再换上一身。

        门扉松松掩上，祝婉儿的手刚覆上衣带，将脱未脱的时候，就听大门“吱呀”一声，一下子被向内推开了。

        “谁！”祝婉儿厉声喝道，迅速掩好衣裳，面色微愠，回过身去，却见一脸青肿的兰亭，呆呆愣愣地杵在了大门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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