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话青梅
阴暗、潮湿的环境包裹着刚刚才苏醒过来的祝婉儿。她的视线朦胧,却能感觉到自己被封闭在一个狭小地空间内。
窒息
五感都被封闭,刚才最后一丝光明被掠夺的那一刻,她隐约在自己的身旁,瞧见了什么不该瞧见的东西。
那惨白的轮廓隔着几道布料,贴近她的身体,这个阴冷地地方,似乎有阵阵风从自己的身边吹过,还没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身上早已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祝婉儿闭了闭眼睛,一方面,她在竭力让自己从那个迷药中清醒。好在,春苗婶手里的药并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才使得她转瞬间,就已经竭力让自己的意识,从颠簸中夺得些许主动权;另一方面,她依稀间知道自己身边躺着的是什么,现如今,只有努力不去思考,才能让自己不那么恐慌。
棺材外声音嘈杂,祝婉儿睁开眼睛,试图去敲打板盖,让他们知道自己还活着。可是她的手无力地举起,又软绵绵的塌下,拍打在木板上,仿佛像敲击在了棉花上一样,连声闷响都没有发出来。她张了张嘴,却喊不出一个字。
不知道这春苗婶给她的药里下了什么!竟导致她现在连半点反应也做不出,只能活死人一般,在这里生生地等死!
难不成真的要被生埋在这里了不成?!
祝婉儿听到有铁钉敲打的声音,牵动着板材引得她身下也在不断震荡。从外面那断续的话语中,祝婉儿大致听出了个来龙去脉。
原来,一开始,春苗婶只是暗地里做些买卖人口的勾当。偏远贫苦的农家里,谁家多生了女儿,谁家需要买媳妇,谁家要典妻,这人牵线机几头,都有些门路。
由于此事做的隐蔽,那些村子也偏远,往来生意又是你情我愿的,春苗婶一直没被人勘破了去。此次李家村,有人与春苗婶子传来消息,说李家村小庄主家的公子李怀安,不小心染上了瘟疫。但由于三代独苗,李老爷放出消息,花大价钱,要给怀安纳个媳妇冲冲喜,希望能度过此次灾祸。
虽是嫁到家财万贯的李家,但知情人谁人不知这是花钱买命!
且不说那怀安生染时疫,任何接近他的人都有被感染上的风险,这李家会不会像对怀安一般花大价钱替她治病还是另一说。就是这冲喜,人人都知李怀安家,是用些不入流地法子,才发家致富的,好好的女儿家嫁过去,也不知道会用什么腌臜方法,替了怀安的命!
一来二去,有孩子不愿意送去的,也有些贪财的想送了女儿去弄些钱的,却没有被这李庄主家瞧上。要么是生辰八字不好,要么是容貌般配不上,最后,生生拖到那怀安公子油尽灯枯的时候,都没有选好这个人。
但是,李庄主听了算命先生地话,即使是冥婚,也要给自家孩子寻上一个人,好让他黄泉路上,不会寂寞些。
一开始,春苗婶也是几经婉转,得到了这个消息,看着李庄主家放出来的大价钱,她自然也动了心。于是不顾瘟疫肆虐,借着打秋风的名义前往李家村,沿途物色物色哪家吃不起饭卖儿卖女,或干脆一家老小死绝了的女娃,看能不能挣得这绝户钱。谁知这瘟疫蔓延地这么快,还没赶到,就被阻挡在了小祝村里。
于此同时,春苗婶也注意到了祝婉儿。
祝婉儿福气地名声远近闻之,她亲眼见到后,心觉这粉雕玉琢地模样,那李庄主自然是万万拒绝不了的,这笔银子,只消祝婉儿跟了去,便是手到擒来地事。
她这样想着,便也这样做了。
一开始,怀安身子还好,至少诓骗个正常婚配,瞒天过海不成问题。但是春苗婶话里话外暗示了一圈,发现祝二婶并没有这个打算,甚至连娃娃亲,都被几次拒绝了去,说的多了,祝二婶还起了怀疑。
没办法,春苗婶只好寻别的由头,试图能促成这桩事。
于是思来想去,春苗婶就打起了祝婉儿主意。
毕竟那些银子,可够的上她几十桩生意了。
若是能挣得这笔钱财,便可以回去养老,买上两三间宅子,自家儿子说不定也能娶上镇子上的女儿了,岂不美哉。
这样一个小孩子,一点事就能诓骗了过来。于是春苗婶故技重施,和她说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希望能从她身上下手,即便不能说服祝二婶,趁着兵荒马乱将人拐了去,这风险在银子面前,也不值一提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祝婉儿并不是那几岁地孩童,几次三番的诱哄了出去,还差些有被祝二婶起疑心的风险。正当她焦虑无比的时候,天降良机——这祝二婶也因为感染时疫,被关守了进去。
看着只有一个人的祝婉儿,春苗婶也不愁了,每日里睡觉,就仿佛银子已经枕在了脑袋地下一般。就等着哪个太平日子,将那些银两兑换了过来。
可怀安还是没了。
本是一个晴天霹雳,春苗婶看着到手的银票没了,刚要嫌弃,春苗婶又听到那人带来消息,配冥婚,也是可以的。
既然银钱不差她的,那祝婉儿的死活,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煮熟的鸭子再也不能飞了,当晚,春苗婶就迫不及待,要将祝婉儿带去。
路上生怕她闹,因为几日相处下来,春苗婶也看出,这孩子是个有主意地。小祝村日夜有派人看守,虽然松懈,万一被人碰上,照着这小祝村的情形来看,被扭送到官府也是极有可能地。要是之前的勾当再暴露,只怕明年秋后,也有她一份判决了。
心下既定,春苗婶拿出自己原先的迷药,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好在,安然无恙的将祝婉儿扛到了李家村。不知是时间紧迫还是祝婉儿让那人颇为满意,几乎没废什么力,这事就成了!
春苗婶弯腰哈气,接过递来的银票,一张张数着。那管家看不惯这买卖人命的勾当,拿眼睛不屑地看着她,递过去银票时,像是春苗婶身上有什么脏东西,几乎是将钱财抛了过去,半点她的身子也不想沾,就收了手。
那银票丢过去的时候,还有一两张落在了地上,被春苗婶忙不迭地弯腰捡了去。
只见她舔着唾沫,一张张来回数着。管家的鄙夷她全然看在眼里,可是银票被拿在手里,春苗婶在心里冷嗤道:那祝婉儿明眼人看着都是有气的,在这里装什么伪善。
祝婉儿确实有气,只是春苗婶怕她中间闹,耽误了交易,特地加重了些药,又往里混上了点软骨散,确保万无一失。
可这就苦了祝婉儿了。
她竭力敲打在棺木上,可这近似于徒劳无功。那钉子震在她的四周,像是有回响一般,将这密闭空间的声音无限放大循环回转。“嗡嗡”的声音笼罩在她的四周,仿佛无数人在她身边耳语,让她的额角沁出一层薄汗,呼吸也愈发急促。
身下的棺材铺的不稳,在这种震动下,那怀安几次摇晃,在这狭小的地方,身子竟有向她靠拢地趋势。那一截衣角,已然贴在了她的胳膊上。
皮肤相触的一刹那,祝婉儿浑身上下如遭电击一般,血液霎时凉到了脚底,连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她恐慌着,惊骇着,拼尽全力,敲击自己的四周,用她外侧能摸到的所有硬物,试图制造出某些声音来。可是不行!什么也不能引起外面人的注意!甚至,祝婉儿能听到有土块,开始往她的身上堆填!
他们要将祝婉儿和那个尸体一并埋起来!
“轰——”
土块一铲一铲被撒在棺木上,祝婉儿憋得满脸通红,再这样下去,只怕连空气都快要支撑不住了!
棺木里愈发闷热,祝婉儿渐渐有些呼吸不通,不知是不是药又起了作用,祝婉儿的视线,又开始混沌了起来。
祝老二、祝二婶的模样在她的脑袋里出现,她还没有将他们接回来,还有兰亭,她还没有给她治好
在意识逐渐失去地时候,祝婉儿的手,也渐渐脱垂了下去。
这次,只怕再来不及,真的就要折在这里了
只是祝婉儿最后一刻地想法,但是她没注意到,脑袋顶上的埋土声,似乎停了下来。
好像有惊声求饶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然后是求饶的声音,跌倒地声音祝婉儿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从那个混沌地状态中挣扎着清新过来,还没仔细听清楚,头顶一声巨响,紧接着,猛烈刺眼的亮光在她的眼前亮起。祝婉儿紧闭着双目,身子被人拉住,猛地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刚坐起来,她就仿佛濒死的游鱼,猛地大口汲取着新鲜的空气。四周点燃的都是火把,刺眼火光将她的身边照亮得恍如白昼,这夺目地亮光,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便是因为这个,她才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兰亭蒙着一块口巾,遥遥地看着她。只是那目光,半含贪恋,却丝毫不掩淬着血,嗜骨杀人的冰冷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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