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合卺礼终于结束了。
福临先见四位福晋退出去,吴良辅带着一群伺候的小太监退出去,后来皇后身边伺候的小宫女也退出去了。
外头合卺颂的曲子停了,热闹了一天的紫禁城骤然静下来。
然后呢?
福临突然不知所措,先挪了挪袍子下的长腿,又舒了一口气。
“皇上喝茶么?”皇后绰尔济先打破了坤宁宫的沉默。
“嗯。”福临应了一声。
“噗,”皇后笑了,“‘嗯’是喝还是不喝呢?倒叫臣妾做难。”
若是查宝宝在,就知道“嗯”是喝的意思。
福临又想起汤玛法劝他的,也许日久生情呢?看皇后那张小麦色的俏脸,忽闪的大眼睛……
大婚之夜,福临突然想起“看佛”。
年纪小的时候,女子就是女子,宽衣解带,求个发|泄,再说,对草原民族来说,没有什么比多子多女更重要,长子牛钮就是这么出生的。
后来年岁渐长,又读了汉书,隐隐约约知道这世上还有情,情之所至,水到渠成。福临曾热切迷恋佟妃,第一次大婚时,合卺礼散,他迫不及待去看佟妃,把那个娇美的人儿搂在怀里,两人静静腻歪着,啥也不做,仅皮|肉相触,就让他心惊肉跳,听她莺啼般唤一声“万岁爷”,他就能把命都与她,三阿哥就是这么来的。
现在,竟有些沧桑了,眼前俏丽的皇后,小麦色的皮肤,忽闪的大眼睛,后宫罕见的类型,他应该欣喜若狂,扑上去狂浪一番,泄|尽对庄太后干涉他婚姻的不满才对……
可他如今坐在她旁边,伸伸腿,想着不如回乾清宫让查宝宝伺候着喝盏茶吧?奏章是不是又堆积了一尺高?
他也不是不喜欢她,他只是现在还没喜欢上她。他给自己找了个这样的理由,对着大眼睛的皇后说了句:“乱了一天,早歇着。”也不敢看她的眼睛,起身垂着头走了。
福临的长腿几步就从坤宁宫迈出来,倒把等在门口的吴良辅惊了一跳。
“万岁爷要什么喊奴才一声就行。”吴良辅殷勤来伺候。
“回乾清宫。”顺治帝铁青着脸扔下一句,吴良辅忙去张罗御舆,又在心里盘算要不要去慈宁宫报个信儿呢?万岁爷第二次大婚当夜又不宿在坤宁宫,不过上次他去了佟妃娘娘的景仁宫,这次是回乾清宫独宿,相比较之下,倒是全了这位皇后娘娘的脸面。
再往深里想想,要不要趁机做做查宝宝的文章呢?要是能借皇后娘娘的手整治整治查宝宝这个丑丫头倒是一件美事儿。
一边想着一边小跑着跟上顺治帝的御舆,又训抬御舆的小太监:“小兔崽子,你们都稳当点儿。”
第二天查宝宝上更才听说顺治帝大婚当夜没宿在坤宁宫,歇在乾清宫。
她一听来了精神。莫非是对博穆博果尔福晋一见钟情,当即容不下别人,开启守身如玉模式?
好是好,就是这样会激化顺治帝和庄太后的矛盾,增加以后福临迎娶乌云珠的难度。
不过,明天的忧虑明天再担,今日先把糖嗑了才是正事。
趁福临喝茶,查宝宝殷勤伺候:“万岁爷,烫不烫?”
福临不理她,她又换个花样:“万岁爷,吃不吃点心?御膳房今日的点心倒好。”点心都是大婚的喜庆样式,各式的双喜酥饼、红绿糕点,白白的酥皮上点个红点……查宝宝爱嗑糖,生活中却不嗜甜,看着开心,就想让福临多说两句话,她好套他对乌云珠的态度,态度一出,糖不就有了?
“研朱墨。”福临仍旧不理她。
查宝宝一听,知道勤快皇帝要看奏折了,这会儿问他什么他都听不见,更不搭理,立刻收了声,轻手轻脚在一旁伺候。
这一下午可真漫长,查宝宝留神看福临,端坐在书案前,丹凤眼垂盯着奏折,长睫毛一闪一闪,长眉一会儿拧在一处,一会儿松开,手握朱笔,圈圈点点。端个俊朗天子,只是不知昨日跟乌云珠的初遇怎么样?太想听他说说了。查宝宝心里刺挠得慌。今日的福临又是查宝宝刚穿来时候的样子,冷、高高在上,远如山上的云。
站到太阳西斜。
查宝宝添了茶,站在书案一旁借着研朱墨看奏折,郑成功、陈铭夏、李定国,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再看一眼眉目轩爽的福临,长眉拧成一条线,贵为天子又如何?满头包。
正看着,吴良辅来通报:“万岁爷,皇后娘娘来了。”
福临“嗯”了一句,吴良辅把人引进来,福临眼睛还盯在眼前这本奏折上,朱笔润了墨刚下笔,皇后绰尔济进来他头都没抬。
皇后行了礼,福临又是一句“嗯”。
皇后好奇看了看四周,瞩目的是福临案上的奏折,左边一摞是待看的,约半尺高,右边一摞是已经看过的,比左边一摞略高些。原是一尺多高的奏折。皇后料想他已经伏案半下午了。
书案旁边地上伏着几个小太监和一个小宫女,看不到脸。
捧出一个银碗:“万岁爷,喝口奶茶先歇歇吧。
福临又是一句“嗯。”
皇后把奶茶放在案上,静静立在旁边,看自己帅气的皇帝夫君处理政事,桌上奏折密密麻麻,都是汉字儿,科尔沁的格格可瞧不懂,但是她能看到眼前明黄衣袍的少年可太俊朗了。皇后看得忘了情。
帝后二人都不叫“起儿”,查宝宝同着一屋小太监仍在旁跪着。
福临朱笔写完,换了墨笔,看了眼旁边的墨,叫了声:“查宝宝。”
查宝宝爬起来去研磨,偏皇后立的正是她研墨立处,查宝宝只得换了个边,探出半边身子伸长手臂跨了半个书案研墨,这一跨正好挡了福临的光,临近傍晚天光自带淡淡的暖色,他写字处骤然暗下来。
“哎你别挡。”右手没停,左手伸手把查宝宝的胳膊推了一下。查宝宝本来就欠着身子,这下失去平衡,一下撞到身边立着的皇后身上。查宝宝乖巧地松了墨,跪在地上:“娘娘恕罪。”
皇后倒没什么,还没开口,就听福临说:“你在这儿做什么?”
皇后一低头,正遇上福临微怒的丹凤眼。
其实福临也没多想,是听查宝宝那把清晰的声音道歉,一好奇歪头,没看到查宝宝的眯缝眼儿,却看到皇后立在查宝宝日常立处,只觉得这不是添乱?又白耽误功夫?
皇后听了这句却不是滋味儿,下午巴巴儿送了奶茶过来,皇帝夫君连个眼皮都不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当时心里就不痛快。
如今他只说一句:“你在这里做什么。”她在这里做什么,她不是来探望她新婚丈夫嚒?洞房夜就分居的新婚丈夫。如何,堂堂皇后,在这儿多站站,多看两眼都不成嚒?
还不如个小宫女,丈夫至少还唤了这个小宫女一声。再胡闹些想,昨夜合卺礼后巴巴回了乾清宫,谁知道是不是被这些小宫女小太监教唆坏了?
皇后是庄太后的侄孙女,在科尔沁是千尊玉贵的贵族格格,哪里受过这样的慢待,越想心越难受,脸上也挂不住,福临问了这一句之后她连个下来的台阶儿都没有……
于是气呼呼对着福临行个礼,肝火旺盛的,顺脚用花盆底儿狠狠踢了一脚伏在旁边的查宝宝。
这一脚正窝在查宝宝后心上。
她当时闷头伏在地上,毫无准备受了一脚,身子一伏,再挺起来觉得喉头血腥,掌不住“哇”一口吐在地上。心里还在想,这血哪儿来的?不就是挨了一脚,怎么还吐血了,了不得,现在的医疗水平救不了太复杂的伤……一边惦记着地砖渗不渗血啊,怎么吐在这儿了,伸手去摸摸眼皮儿,结果忍不住“哇”又是一口。
眼前一黑,人事不醒。
……
再醒时听到“轱辘轱辘”的声音和马蹄声。
绵软的身|子躺在硬板上,随着“轱辘”声颠着,眼前一片漆黑,查宝宝试探着喘口气,后心疼得仿佛有个洞,手上黏糊糊的,食指和拇指捻了捻,是血渍。周围一片漆黑,六月的夜,本来不冷,但是她现在觉得凉。
听到两个人絮絮叨叨地念:“吴良辅真不是玩意儿,好活儿不派咱俩,这样的活儿黑灯瞎火非叫咱俩去。道儿远,地方又晦气。”
另一个声音说:“而且等到明天能怎么着!这死人还能活了?非要我们大半夜的拉去扔,姥姥!”
查宝宝心里迷迷糊糊,他俩是在埋怨什么?失血过多让她昏昏欲睡,可是她心里总是不踏实,怕错过了什么,强打着精神听着。要扔谁?
听着身下“轱辘”的声音,她仰头躺着,透过黑幕,外头红灯一溜儿一溜儿透进来,她伸手拨了拨眼前的黑幕,滑溜溜、奇怪的经纬分明的手感,竖向的劲道……
是草席?!
扔的是她?
“土馒头”果真没混上要直接曝在荒野了?
福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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