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卫府之变(二)
卫府,梧桐苑。
“曦儿,来,把这颗丹药吃了,这是无量山的老神仙所赐,可以减轻你的痛苦。”男子一脸温柔道。
“你呀,急匆匆过来就是为了这吗?此番见皇上想必是有要事吩咐吧,我这病就这样了,你晚点回来也不要紧的。”女子伸手点了点男子额头,一脸嗔怪。
“你的事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事了,来,先吃了它,乖。”男子一脸宠溺。
女子张嘴吞下丹药,突的表情一滞,“怎么了?难道很难吃吗?”男子见状一脸慌张,“我去拿甜食”,说罢便要起身。
女子一把拉住他,“我噎住了,水…”可怜巴巴的表情,撒娇道。
“是为夫的错,我给你倒水,别急,小曦儿。”男子连忙讨饶,亲自倒水喂她喝下,满是深情。
不自禁的在她额间一吻,然后搂着她入怀,男子嗅着她满头发香,神情迷醉。
许久许久,“怎么样?有效吗?”男子低头问。
“嗯,舒服多了。”女子慵懒道。
“仙长说这两年觉儿该独居于原府邸,还说觉儿是沾染不详,你是代他受过天罚,这是诅咒,他的命自有定数,我想先送觉儿过去,这两年他的性格确实越发古怪了,而且又和你相冲,你看怎样?”男子小心的询问。
“可觉儿还那么小,你让我怎么舍得啊!苍天真的如此无情吗?”女子强忍着泪水,满脸痛心,“好,若命如此我也认了,我也不想让儿子看我就这么缠绵病榻,你要照顾好他。”女子最终神情呆滞道。
“我累了,你去代我看看觉儿吧,我不能陪他,你要多看看他。”女子虚弱道。
“好。”男子没再坚持,扶她去休息,静看了她许久才出声应道,随后转身而出。
男子来到儿子身后,没出声,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他那弱小的身子透着那种倔强坚强,男子满脸的复杂。
说不怨这小家伙是不可能的,哪怕他再疼爱,他的生母总是受他牵连,哪怕他再无辜,只因男子更爱他的发妻,所以这两年来挺冷落他的。哪怕心中愧疚,不舍,男子还是无法做到释怀,一时难以正确处理,随后便越拖越久,心里更是下意识忽略他。
“觉儿,为父过来看看你,你娘病情有好转,但还是不能见你,我希望你能原谅爹娘,也不要自责。听闻你近来越发暴躁了,我先送你回先前的府邸,这段时间你敛敛性子,有事就叫人通知我。”男子痛苦的说道。
“毕竟是我的儿子,血浓于水,他还那么小,那么无辜,我还这么残忍,可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啊”,每想到母子俩一见面,妻子就病情加重,梦魇不断,他就痛不欲生,此时更是痛到发狂。
小人儿身形一抖,“好,”声音嘶哑。
男子实在不忍再看,仓皇而逃。
三日后,男子告别出征。
鸢尾台,白衣女子抚琴,一曲《城上军》,庄严肃穆;再一曲《盼郎归》,如哀如怨。似送行,似在安心。
急行军,月余至边塞飞石城,六十万大军汇合。
飞石城有内外之分,外城有半数失守,岌岌可危。
卫明深此次官拜兵马大元帅,封义勇侯,现已入主将军府,正在召开军情会议。
“元帅,对方流寇皆乃姜军,自从天灾之后就开始假扮流寇来我城烧杀抢掠,当时受灾严重,我等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却越演越烈,而且对方修士大规模潜入城,里应外合之下,便已是如今状况。”此地原守将禀报道。
“好,我们商量下接下来具体事宜吧!”听完后的男子果断道。
经过几天的细致商讨,卫元帅决定动兵,一举拿下姜国国都。
半年后,卫军兵临城下,此时与其他两国军队对峙,姜国国都被围,大势已去。
又是长达近半年的对峙,三方签订协议,三分姜国,灭姜国皇室。
破城前一晚,不速之客入卫大元帅府,自称姜国储君麾下,又要事相谈,事关天心花,望其赴约。
姜国皇城内,听风山畔,听风水榭。
卫明深孤军深入,如约而至。
无丝毫意外,危机重重,埋伏呼之欲出。
他本就打算夜探皇宫,盗取天心花,如今不过将计就计。
他受伤极重,却杀出重围,一袭青衫仗剑进出,不减风采。
一年内,他煞费苦心,终于得到真正的天心花,而他也失踪近一年。
一年来谣言四起,尽皆是他卫明深通敌叛国之事,只因当晚卫军大乱,死伤惨重,丢失夺姜主动权;只因其他二国一口咬定他为了天心花而做了私下交易,后又失踪一年,百口莫辩。
他知道,此次卫家在劫难逃,他亦知道何人所为,但他只想救妻子,至少让她能够平静的走,至少让儿子活下去。还好,他留有后手,现在,只待他回去。
卫府,曦灵园,梧桐苑,鸢尾台。
琴音袅袅,蝶舞翩翩。白衣女子抚琴而坐,一曲《有凤来仪》不绝于耳,是的,循环往复,不绝于耳。
白衣女子身后站着一人,一身明黄,只是一直静静的站着,一言不发,似在听琴,又似在等人,等那该来之人。
又是一年深秋,梧桐叶已落,鸢尾花长开不败,有蝶自远方来,花间舞,绕美人。
有凤兮展翅来舞九天,有凤兮叶落永栖梧桐。
朝阳亦迟暮,夕阳已西下。
躲在山体旁的小人儿痴痴的望着台中那道绝美的身影,是那么的孤寂,那么的凄凉。小人儿忍着泪水,满是贪恋的看着她,她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
两年了,府前那个雷坑是那么的刺目,触景伤情,却又自虐般的天天看,他痛苦,但更挂念她的痛苦。
他来了,不管不顾的来了,但还是远远的看着,他怕,怕再看到她痛苦,怕到哪怕近在眼前也像远在天涯。
月如钩。
琴声落,女子似回光返照般神采奕奕,月下美人,绝世之资,此刻遗世而独立,似落尘仙子,欲飞天而去。
起身,招手。笑意盈盈。
小人儿不自觉踏步而出,回神间欲步又止。
“来,我儿过来,到娘身边来,让娘好好看看。”女子轻柔出声。
小人儿再也忍不住了,急跑着冲入女子怀中,抱的很紧,眼泪不止,却未出声。
女子替小人儿擦着眼泪,安慰道:“觉儿不哭,娘陪着你,是娘不好,苦了你了。”女子吻了吻小人儿额头。
“你爹爹回来了,我们一家三口团聚了,你别怪爹爹可好,他是最爱,最疼你的。”女子柔柔的拍着小人儿的头。
一袭青衫仗剑来,横空而立。
“石皇,久候。”男子沉声道。
久不动的石皇闻言,抬头相对。
“青衫仗剑,白衣抚琴,江湖佳话。你本不该回来,现在更不该生他。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为石皇,宁可负天下人。我此次亲自前来,只望你们好走。”石皇眼神睥睨,却叹道。
男子落地而立,直直望着石皇:“好”
石皇入道多年,他不过刚入道,而且事已至此,石皇又亲至,他已无退路。
话罢,便不再多言。
卫明深走到爱妻身前,温柔的摸了摸小人儿的头,笑而不语。
“来,吃了它,不枉我一番苦心,找到了。”他温和地说着。
那是一朵血红的花,很美,月光下泛着莹光,很凄清,似殇。
女子接过,静静打量着,笑着送入口中,入口即融。
女子抚琴,男子舞剑,小人儿站在那,痴痴地看着。
一曲《凤囚凰》,再一曲《夜未央》。
女子喷血而出,琴上,弦尽断;花上,枯萎,凋零。男子髻落,剑亦折。小人儿泪流满面。
“石皇,觉儿十年生死自有定数,让他走如何?死前我别无他求。”卫明深拱手道。
石皇沉默不语,定定的看着小人儿良久,继而展颜道:“好,我依你。”
卫明深不再多言,躬身一拜。
男子抱着母子二人,短暂的温馨,甜蜜。
“觉儿,勿怪爹和娘,我们只希望你好好的,爹娘始终要走的,以后再也不能护着你了,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报仇,爹娘心甘情愿,唯一只愿你能活下去,生死虽有命,但你要活着,为了爹娘也要活着。此间事此间了,记住,你要活下去,在心中,爹娘永远都在,都在。走吧!走…”男子渐渐哽咽。
看着父亲那不算高大却伟岸,母亲那虽柔弱却坚强的身影,这一刻小人儿不再小了,他长大了,他叫卫觉。
他看着爹娘,此刻他不再哭了,他笑了,笑容满面,笑着走。
卫明深祭出一道符,那是道‘遁地符’,土黄色光芒炸开,那个虽小却长大的人消失了,是的,他走了。
此之行,生死难料。
夫妇俩相视一笑,从容赴死。
男子拥着女子靠坐在梧桐树下,女子手捧那朵凋零的鸢尾花,落叶纷纷,银光披覆。男子与女子深情对望。
夜未央,一眼似万年,再见一抷土。
曲终,人散,撒手寰。
月下梧桐落,情深似以往。
皇城上,一女子倚墙而立,红衣飘飘。绝代佳人,风华正茂。
她在望,望那卫府,又似在望一个人。
卫府不知何时,似有龙凤飞天,不知所踪。
“卫明深,你到底还是走了,叶曦灵,你赢了所有。只羡鸳鸯不羡仙,此去,入江湖;再入,爱情海。二位,走好,且珍重。”红衣女子似感伤,似羡慕,终释然。
“男孩的话,就叫石深;女孩的话,就叫石灵。孩儿啊,你说好不好呢?”女子一手轻抚肚子,满脸慈爱道。
卫府,月空中,石皇仰天而立。
“传令,原卫府改武道院,此处列禁地。”
梧桐苑,鸢尾台。
不知何年,梧桐叶发叶落,鸢尾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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