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番外

夏天的天津，很是炎热，只是还没进三伏，身上总是清爽的，太阳晒着，让人心情爽朗。

        旧式的老楼，时间久远，窗外全是爬山虎，关窗子的时候，要格外小心，稍微不注意，就会有蚊子飞进来。

        迟迎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她趿拉着拖鞋，揉着眼睛从楼梯上吧嗒吧嗒地跑下来。

        楼下的客厅堆满了旧物，院子里，迎风晾着很多衣服，样式老旧，一看就是很多年以前的旧物。

        “姥姥，你在干什么？”

        迟迎盘腿坐在沙发上，顺手拿起眼前的相册。

        “今天天气好，所以晒晒衣服，这些旧东西，也得拿出来透透气。”

        迟迎翻开相册，第一张，就是顾萱与迟生的婚纱照。黑白照片略微有些泛黄，两个年轻人笑得很甜。

        “快去刷牙，你姥爷去买早点了，这会儿已经快回来了，”顾萱拍拍外孙女的肩膀，“这些你又不是没看过。”

        “可是我还想再看一遍啊。”

        迟迎方向相册，起身就往洗手间走去。

        “姥姥，回来再讲一遍你和姥爷的故事好不好？”

        迟迎声音软软的，和顾萱撒着娇。

        “好，回来就给你讲。”

        老旧的宅子，如今只剩下它的小主人住在这里。顾萱望着外面的梧桐树，内心有些感慨。微风吹过，树叶哗啦哗啦地响了起来。时间就是这么快，一晃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有风吹过，外面晾着的锦绣缎面的单子掉了下来。顾萱起身出去，捡起来重新晾好。到底是过去的好物，这么多年，仍旧能看出绣花的精美。

        阳光炽热，照得单子也略微有些发烫。这时大门处传来响动，顾萱回头，就看见迟生推着自行车走了进来。

        他的头发已经花白，可是腰板仍旧笔直。顾萱像往常一样，走过去接过他自行车上的东西。

        “你回来了。”

        这句话顾萱在过去的那些年说了无数遍，日后，她还要说许多许多遍。

        顾萱毕业之后，留在了学校担任老师。顾家与洪家，见两个人年岁渐长，就开始张罗起两个人的婚事。这年头都流行新式婚礼，不过两个人都不信教，最后决定婚礼在洪家举行。

        婚礼前，顾萱和好姐妹遛遍了天津城。她审美好，眼光又挑剔，最后终于选了一款巴黎进口婚纱。她买下来之后，让裁缝改好，直到完全贴合她的腰身。

        虽然是新式婚礼，但是顾家还是按照旧式给顾萱准备嫁妆。压箱底的，是一张又一张地契，首饰层层叠叠堆满了首饰匣子，还有古董字画，最后则是鸳鸯锦被，绣着并蒂莲。

        顾萱虽然与迟生情投意合，但是真正到了成婚的前一日，还很是舍不得。她坐在床上，看着堆满了房间的嫁妆，一时间有些伤神。

        秦嫣走过来，抱住自己的女儿。虽然她已经独立成熟，但是在她眼中，分明就还是个孩子。

        “现在不像过去，回娘家还要公婆丈夫点头。况且迟家没什么人，还不是想回来就回来。”

        说到这里，秦嫣又点了点顾萱的额头。

        “况且迟生被你拿捏得死死的，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听了这话，顾萱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面色越发红了。

        秦嫣轻抚着锦绣被面，声音柔柔的。

        “现在不像过去，讲究什么温良淑德。可是既然做了迟家妇，也不要太小儿女脾气，男人，终归还是吃温柔那一套的。”

        顾萱也不说话，只是点点头。她的眼泪在眼中转了几转，最后还是落了下来。

        大红色的锦缎沾了水，晕染出一朵花来。

        “还是哭了，”秦嫣拿起帕子擦了擦她的眼泪，“不过哭也正常，毕竟这成婚就像过了河的卒子，想回是回不去了。不过萱萱记着，顾家永远站在你这一边。日后假如，我是说假如迟生有什么不好，尽管回来，顾家的姑娘，可不兴忍着。”

        “知道了。”

        顾萱说着，又抹抹眼睛。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伤心。

        婚礼那一日，天气晴朗。一大早，顾家就热闹起来。顾萱的同学们都过来参加婚礼，上上下下一派喜气洋洋。

        顾萱穿着婚纱出来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世间居然还有这么漂亮的姑娘。白纱包裹着她曼妙的身材，高贵又典雅。

        “迟生要是看见了，恐怕是要疯狂了。”

        张茗玲笑着打趣了一句。

        顾萱念大学的时候，追求她的人无数，害得迟生取代了顾家的司机，每周接送顾萱往返学校。

        至于迟生，前几日就住到洪家，洪九爷年岁渐长，越发的好热闹起来。洪家宅子，也有迟生的房间。洪詹经常往返京津两地，也乐得迟生替他尽孝。

        洪家父子这么多年，也算是解开了心结。

        迟生穿着西装，站在镜子前，果然是翩翩少年。洪九爷拄着拐杖过来，见他这样，一时忍不住，照着洪詹的腿就来了一下。

        “你小子什么时候也能穿成这样。”

        洪詹今日是男傧相，他指着胸前的彩带，毫不在意。

        “父亲也瞧见了，今日迟生虽然是主角，但是已经是成了亲的人，肯定没人惦记了。倒是我，就站在他旁边，肯定不少姑娘往这边看，兴许就被谁看中了呢！”

        洪詹贫嘴，引来众人一阵哄笑。迟生紧张的情绪，也缓解了一些。

        今日的婚礼是西洋的规矩，迟生上门去接顾萱。他到了顾家，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

        顾昌今日嫁女儿，本来心情不好，可是见了迟生同手同脚地走进来，面上也绷不住了。这个傻小子，以后真的会对自己女儿好吧。

        迟生一路走到楼上，过五关斩六将，散了不少红包，这才进了顾萱的闺房。她穿着婚纱站在那里，笑吟吟地望着他。

        一瞬间，迟生就呆住了。他知道顾萱漂亮，今日的她，美得仿佛天上的仙女。他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呼吸急促。

        摄影师是迟生的朋友，见状赶忙拍了下来。众人也是一阵哄笑，洪詹没办法，上前推了推他。

        “傻小子，回魂了。”

        迟生这才反应过来。

        两个人手牵手走下楼，一起去了洪家。一路上，迟生只是看着顾萱傻笑。

        “呆头鹅！”

        顾萱忍不住说了一句。

        婚后的生活，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两个人白日都要上班，晚上回来，一起吃过饭之后，不是去看电影，就是窝在一起看书。顾萱仍旧像小姑娘一样，娇憨不知世事。

        再后来，顾萱生了一个女儿，长得与她一模一样，可是又随了迟生的酒窝，笑起来，甜极了。迟生心疼顾萱，两个人后面没有再要别的小孩。他给女儿取名叫迟珍，意思是迟家的珍宝。

        岁月匆匆，一家人从平静到动荡再到平静，就这么过了几十年。顾萱与迟生两个人相互扶持，挨过了一波又一波的浪潮。

        “想什么呢？”

        迟生见顾萱接过菜篮子之后，呆在那里一动不动，忍不住问了一句。

        顾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走神了。

        “没什么，就是发现你头发又白了，今晚要再染一染。”

        “好，听你的。”

        迟生把自行车放好，与顾萱一道走进屋里。微风吹起，晾晒的衣服被高高地吹了起来。屋内，相册被风翻了一页又一页，照片上从两个人到三个人再到四个人，最后是五个人的全家福。

        人生的圆满，大抵就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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