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朕早闻汝的舞跳得好，但一直不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真是不枉虚名啊！”齐云孤高兴的笑着。“一支舞罢了，皇上谬赞了。”我得体的说道。“十日后朕将宣宰相的女儿进宫，若是礼仪得体，知礼进退的话，说不准能够当皇后，册封大典，就让汝伴舞吧。”齐云孤转着酒杯，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奴婢谢过皇上美意。”我清楚的听见自己内心的凄叹。但仍是装作很高兴的答道。“若是大典上汝表现的很好，朕将册封汝为雨舞者。”齐云孤放下了酒杯，看着我道。“多谢皇上。”我行了拜手礼。手轻轻沾掉眼上的一滴泪珠。

“好了，汝退下吧。”齐云孤点点头。“奴婢告退。”再次行礼，两只手上均有湿意。我退了出去，看着灯火辉煌的龙茗殿，心中无奈叹息。这种繁华的宫殿，真的不是我所能居住的吗？我一步步的走向黑暗，并和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逐渐融为了一体。远方的龙茗殿仍然耀武扬威的闪着亮光，从来不惧怕黑暗。我命宫人快些离开，离开这似乎会灼伤我的明亮的光亮。风吹过，萧瑟，寒意。我头一次发现，原来夏天已经过去了，那些莲花已经枯萎了，现在是寒意渐重的秋天了。

回到了楚湘楼，榕萃迎了上来：“娘娘，夜深露重，要不要先喝杯热茶？”我点了点头，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手，凄楚一笑。“娘娘，娘娘。”榕萃回来了，但脸上却是少有的凝重，“娘娘，您的家信来了……”我接过榕萃递来的热茶，随意瞟了一眼放在桌上半开的家信，只一眼，我的脸色瞬间惨白，指尖也未能接住递来的热茶，茶盏翻落，滚烫的水烫疼了我的指尖，但我没有理会，仍是惊讶着拿起了家信，手不住的抖动着。那些礼仪，那些矜持，在此刻都消失不见了。娘……娘竟然死了？！我显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我的泪接连不断的掉了一滴又一滴，纸上的墨迹晕染，一片乌涂。

“这，这不是真的，对不对？”我失神的跌坐在椅子中。“还望娘娘珍重，不可太过悲切……”榕萃安慰着。我抬起了头，看着榕萃，眼眶里滚落一滴滴明亮的泪珠，道：“榕萃，汝是本宫最信任的侍女，汝告诉本宫，告诉本宫这不是真的，只是一场噩梦！”榕萃别过脸，不言语。我拼命的晃着她，泪流满面：“说啊！说啊！”是的，我才十三，尚未及笄，仍是豆蔻年华，这种事情也总该可以允许自己软弱一下。“娘娘，人死不能复生，还望娘娘爱惜自己的身体。”榕萃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说道。我的手无力的垂下，这是真的，尽管自己那么想说这是假的，是不存在的。

但事实就是事实，任谁也无法更改。我失神的跌回椅子。事情已经发生了，逃避也无用。我忍着莫大的悲痛，重新阅读这封信。我的娘亲是被打死的，是因为齐王爷而被打死的！齐王爷的家奴野蛮无理，硬说我的娘亲诬陷王爷，要替王爷来收拾……然后青楼关闭，娘亲被当街打死，暴尸街头。颠沛风尘，至死不休。这就是她一生。可悲可叹，或许她真正的归宿，也就是风尘了吧……

我虽然很是悲痛，但毕竟没有忘记宫规，只有妃子才有资格省亲，我仅仅是一名稍微高等一点的奴婢，我有何等资格？我甚至连亲自见齐云孤一面都不行。若是能够亲自见到他，那又如何呢？怎么也改变不了我的结局。我与娘，终是人各天涯，生死相离。一捧青塚埋丽骨，娘笑过红尘一生也仅仅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娘还没有等到我再回去看她一眼时便离开了人世，她的心愿未了，一定是十分不甘吧。

我捂着嘴，看到上面写了这样一句：“四娘死前，还一直在唤娘娘乳名：‘风尘，娘对不起你。’”我伏在桌上，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了下去，娘，你有什么对不起风尘的？反倒是风尘对不起您！没有让您过上更好的日子，脱离青楼，死前您还这么惦记着风尘……而风尘却连您的最后一面也无从可见，风尘问心有愧啊！娘，您若是垂怜风尘，就请您的在天之灵好好看着，风尘是如何一步步的爬上皇后的位子的！风尘一定要历经世间百态，才不枉笑过红尘一番。

我用袖子擦干了眼泪，我的嗓音虽然沙哑，我的眼睛虽然仍是通红，但我的气息却变了，我一字一句的说道：“榕萃，汝替本宫回信，说此信发错了，本宫从来没有见过什么四娘，更别提乳名风尘了。本宫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磬涟。告诉他们，若是下次还是如此鲁莽，本宫就要责罚了！”“是，娘娘。”榕萃看着我，也不知道究竟为何，但仍是照办，在这宫中，只要安分的做好自己的事情，不四面树敌，虽然不至于享受荣华富贵，但起码也能安稳的活过一辈子，这也就够了。

“等等，榕萃，把宫灯拿来。”我喊住了将要离开的榕萃。榕萃将宫灯拿来，我亲手将那封信投入了火焰中，看着这封信付之一炬。从现在开始，我就要重生，重新寻找一位生身父母，我不是那个卑贱的青楼女子，我是尚书大人的独女——淑磬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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