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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红尘中心心念念的永远是失去的,那是一生的遗憾!只是,忘了都曾经是手中拥有的珍宝,因为,人最爱健忘,又更爱虚荣,走着走着就忘了初衷!再回首,已是百年身!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

————引字

第二天早上,陌白鹤起身得很晚,他睁开眼,头还在昏沉沉的,朦胧中,似乎觉得很陌生。当他下意识的摇摇头时,实在不知道这陌生的环境是哪里,直到杜新然端着一杯牛奶和早餐才一下子醒悟过来。才猛然忆起来身在何处。

他摇摇头拒绝她递来的食物,飞快的起来穿好衣服。径直的走出房门。

杜新然并没有追上去,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冷笑,对她而言,此时,最识实务就是避而远之,最大的情敌林雨柔已经不在是她的危机了,现在对她而言就是坐等时机。

陌白鹤坐在车上,沉思了一会儿,一脚踩着油门朝东孝路开去。他的心无由自主的疼起来,他忆起昨天晚上的事,他知道此时,林雨柔已经离开了,他太了解她,事必不再回头。

车子驶进了市中心,再慢慢的转向东孝路,然后新一路,再左转,上了开往郊区的阳晨路,陌白鹤开着车在公路上一直走着,整整四个小时后,路面由宽而变窄,越开下去,道路就越来越窄了,路旁的建筑,也由高楼大厦转而为低矮的木造房屋。

在一条窄窄的巷子前面,车子停了,陌白鹤下了车慢慢的朝巷子深处走去,这里太窄,车子开不进去了,他要去的是巷底,途径更窄的弄子,缓缓的走了是十几分钟后,来到了巷子的最深处。

这条小巷子,这真是名副其实的“小巷子”,街边有些小杂货店、菜摊子、鱼肉贩子,因此,整条巷子弥漫着鱼腥味和说不出来的一股霉腐的味道。陌白鹤对这味道并不陌生,他曾住过这里整整十年了,这种熟悉而又久违的感觉再一次映入他的脑海。

他几乎要平均每一年来一次,但好像有许久没有来了,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了,也许三年或五年,可能还长,但,无论如何,都没有今天这样让他从骨子里有种深深的释然与感动。这种感觉就如远乡的人回到久别的家乡一样。

他终于来到小巷子深处,也终于找到了那个熟悉的门牌号码!他望着那房子,事实上,这不是房子,这只是别人后门搭出来的用来装杂物的一个小屋,房门所对的,是别人后门的垃圾箱和养鸡棚,一股浓厚的垃圾气味充塞在空气里。

陌白鹤在门前伫立了两秒钟,终于,他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叩了房门。

门里寂然无声,她不在家。他想着,有些失望,再叩了叩门,正准备离去,却蓦然间,从门里冒出了一声:是谁?

话刚落,一个男人伸出头,瘦弱的身子,沧桑的脸似乎已经有六十七岁,但说话的声音倒是很洪亮,他惊奇的望着陌白鹤问道:“你找谁?”

陌白鹤看到屋里伸出的头,呆住了。他立即急促促的问道:“请问之前住在这里的熊阿婆搬那里去了”

男人听到这话,不耐烦的回答:“不知道....”,说完便狠狠的把关上。

陌白鹤怔住了,他伸出手,想继续拍门。

一个中年的妇人从对面的养鸡棚走了过来,喃喃道:“熊大婶已经死了........”

“哦,”陌白鹤身子颤抖一下,转过身来,死死地盯着中年妇人,“你说什么?熊阿婆死了.........”

“是的。”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他的眼神紧张。

“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多了!”中年妇人说,“她真可怜,死了好几天臭了才发现,听说他的儿子出车祸死了,一个亲人也没有,不过,你是谁?以前没见过。”

中年妇人紧盯着他,露出了一丝疑惑与不解。

“没听说他还有什么亲戚,再说了她下葬的时候也没有见过你,哎!都是我们邻居筹钱给掩埋的,现在还欠一大笔钱不知道找谁要去?”她问,声音冷淡而严肃,还有一丝无名的愤愤不平。

陌白鹤顿时间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他慢慢的转过身子,僵硬的移动着身体,往前缓缓的走着。

就在此刻,一个老人从左侧面的小胡同里冲过来,

动作迅速而又敏捷,那身段就不似一个老人,只见他冲到他的面前,伸手,迅速地拦住了他。

“站住!”老人大喊。

陌白鹤停住,迷惑的抬起眼睛来。呆呆的盯着远方,他并没有看老人,此时的他只觉得心慌意乱痛彻心扉。

“你找谁?”他呆呆地问。

“你忘记我了,你怎么能把我忘记?”老人狠狠地注视他,“不过,我可没有忘记你,尽管你有八年没有来了.......只是奇怪,以为你死了?”

老人上上下下打量着陌白鹤,一脸的愤愤不平

“熊婶,真是白养你了.......你这一走渺无音讯,甚至她走了也没有见你到你一面。”老人盯着他,“你这样不像混得差啊!怎么这么多年不回来,要知道熊婶断气前还叨唠着你的名字,还有,她还欠了我们村里有2万元,你的还上.........”

“住口!”陌白鹤厉声大叫,声音凄厉几乎震破了老人的耳膜,中年妇人也愣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你最好在我没有生气之前自己走掉!不然我就不客气了,你把熊阿婆的地占去,硬让她住这破屋子,还一直收我们房租费,我不找你算账就已经仁至义尽........!”

“好好!”老人一下子直起腰来,声音带有颤抖:“2万元是大家给筹其的安葬费,跟我没有关系,!”他上上下下地打量陌白鹤:“天知道,你会回来,以为你那个了......!”老人停了停,继续说道:“我带你去她墓地吧!好歹她也养你几年,以后有时间也来看看,省的她坟前荒草成堆.........!”

老人说完径直的抢在陌白鹤的面前,自顾自地走了。

陌白鹤慢慢地,孤独地紧紧的跟在老人的身后走着。穿过长长的巷子后慢慢的朝山后走去。山上的小径林木茂盛,枯枝落叶推积着,他缓缓地踩过那被落叶堆积着的小径,那些落叶厚而松软,潮湿而积着前几天下的雨水,踩上去,每一步都发出簌簌的响声。

他们穿过了小径,熟悉地,径直地走进山里,来到了那个山凹中的墓园。墓地上碑石林立,每块墓碑都被雨打湿了,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响,这里只有属于死亡的寂静和凄冷。

老人走向了一个半圆形的坟墓停了下来,陌白鹤看到墓碑上,没有照片,没有悼文,没有任何虚词的赞扬,只简单地写着:

熊华菲之墓

生于一九四九年

死于一九九五年

享年七十岁

陌白鹤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此时,心情异常的悲愤和十足的懊悔。懊悔这八年了,忙于事业而没有再回来,他痛恨自己的自私与残忍。事实上,他是有时间回来,但,他不愿意再踏入这地方,事业的成功逐渐让他肤浅与傲慢,骨子里认同出生环境与自己的过去是人生辉煌污点。所以,沉封了过往,包括生命是最信任的朋友,现在,他发出了懊悔而又痛恨的哭泣声。好半天,慢慢的的俯下身去,低着头,用手抚摸着墓碑,轻轻的拭着,非常仔细,

眼前不断的闪烁着熊阿婆那张慈祥的表情和满是皱纹的脸。陌白鹤心碎的闭上眼睛,好半天才猛然惊醒。当他睁开眼睛,墓碑冷冷的,坟场上空空的,旷旷的。四周只有风穿过树隙的低鸣。他对那墓碑长长久久地注视着。心里朦朦胧胧思索着悔恨着。

“你节哀吧!压仔”站在身边的老人温柔地叫着他的小名,陌白鹤有些震动,好多年了,这名字既熟悉又陌生。他抬起头看着这老人,他终于忆起了老人的名字朱万费,是这个塔木森的村长。只见朱万费激动盯着他,“死者已逝,生者还是要好好活着,好在,你并没有辜负熊婶的期盼与抚养。总算回来看她了。”

“是我不孝!”他大声地回答,面孔因为伤悲和懊悔变得非常扭曲。

“哎!也是无奈........出门在外身不由己!”

“我不孝,如果我早点把她接到我的身边,她就不会这么早就走了!”他喃喃地说,喉咙丝哑,“如果我早点接她,就不会这样........!”陌白鹤有些语无伦次。

“这也不能全怪你,”朱万费有些动容“你出外闯荡时,也是身无分文,泥菩萨过活自身难保,都难啊!说到底都是命啊!不由人。”

显然,无法掌控的命数时人人都喜欢归根到底为宿命。但,陌白鹤却无法把这样的解说来为自己解脱。

“回去吧!看样子要下雨了!”朱万费抬着头看天边有一团乌云正慢慢的往这边移动,知道这是大雨的前兆。“熊婶有些东西在我那里,我寻思着你会回来,替你收着呢!”

陌白鹤听到这话呆住了。他愣了一下,慢慢的站起身来。眼睛还盯着墓碑看着。

“走吧!!”朱万费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先走吧”陌白鹤凄婉地说,“我有八年没有陪熊阿婆了,想多呆一会儿!”

朱万费瞪大了眼睛,咬紧了牙,他的脸色变得苍白,眼睛有些涨红:“好吧!你再呆上十分钟左右,我到下山的路口等你,记住,不要久,看样子要下雨了,山里一旦下雨,雾多,会很冷,万一迷路了,人也很危险!”

说完,猛地转身子,缓缓的自管自地朝下山的路口走去。

陌白鹤怔在墓碑前,呆呆的站着,忽然间,他整个身子颤抖一下,嘴里猛然冒出一句话来:

“熊阿婆!我来了”

这一声呼喊那么清晰又那么凄厉,

他的面孔扭曲,手指紧紧的抚摸着墓碑,喃喃道,泣不成声。

“我来迟了,是我该死的……我对不住您……对不住……”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凄婉,深深地在空荡荡的山林中回荡。

,只是,不一会丛林中开始起雾了,雾也慢慢地向他游来,透过那浓浓的雾色,他几乎看不清墓碑,也看不清所有的事与物,

他一下子惊醒,恋恋不舍的盯着墓碑一下,再慢慢地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慢腾腾地消失在雾里。

他的身后完全陷入一份深深的浓雾与苍茫中。

陌白鹤来到了下山的路口,远远的看到朱万费正在焦急地走来走去,看见他走过来,舒了一口气,

熊婶,命不好!辛苦一辈子,没有来得及享福。朱万费默默的感叹着,这坚强命苦的老人,如果还在多好啊!他沉思着,想得痴了。

就在这时候,朱万费动一下身子,突然醒悟过来。有一瞬间的迷茫,眼光立刻接触到陌白鹤那对直视着他的眼睛。他摆了摆头,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

“要快点,赶紧下山!”

陌白鹤一怔,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不要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算不上久等,毕竟死者为大,只是,要下雨了......!”朱万费睁大眼睛,完全清醒了过来,“走吧!

两人匆匆忙忙往山下走去,

大概二十分钟后,来到了朱万费的家里。

这是一间农村里最常见的房子和摆设。陌白鹤竟然有种熟悉的感觉,他坐在堂屋里,接过朱万费妻子递过来的水杯,出神地注视着堂屋正中间的那张桌子的两位老人照片发痴。这使他想起了,至今天都没有熊阿婆的照片,无疑这是一生中最遗憾的事情。如今,只能在回忆中悼念着她。

朱万费从一间左侧的屋内拿出一包东西坐下来说:

“熊婶走的前一个星期,她来到我这里,交给我一包东西,说,有一天回来就交给你,我也没有打开,你看看吧!”

他说完,长叹了一口气,毕竟,他是有愧疚的,熊婶在的时候,自己有很多出入的地方,

在熊婶死后有段时间曾在内心深处希望她能多活几年,这样,至少,不用有太多的愧疚。不用良心谴责。人,有时候真奇怪,活着的时候总是轻视他人的付出,挥霍别人的好,无视自己的过失,可等到人不在的时候,总会良心不安,总期盼有弥补的机会与时间……

只是,没有后来,也没有机会,当事过境迁,朱万费终于明白,所有一切都会烟消云散。人生,本来就没有后悔药,失去的永远就失去。想到这里,他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但心里却有一丝释然。压仔,还是回来了,总算完成了一件熊婶的遗愿。。尽管目前为止,他对压仔的现在状一点也不了解,但,最码,从衣着气质来看,一定混得风生水起。

“我很想告诉你一些我心里的话,压仔,”朱万费开了口,低着头,用手拭了拭身边的一个小盒子,“关于熊婶去世那天,我不在家里,去了镇政府开会,三天才回家。”他的脸涨红了,一脸羞愧。“其实,那天来家时,她的精神很差,还咳嗽着,我要是多问一句,也许,不会那么早........那几天我太忙了,再加上熊婶一直身体都不好,你走了八年,渺无音讯,我们都以为你........她日渐消瘦,也不爱说话,所以,也没有多想,要是........嗨”,朱万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连眼睛都不敢正视陌白鹤。

“不!不关你的事”陌白鹤悲痛欲绝,眼睛模糊,他咽哽道:“如果,我早点把熊阿婆接过去,就没有后来的一切。都是我的错,与其它人无关!”

朱万费抬起头凝视着他的眼睛。把手中的一小盒子打开。

:“这是熊婶留的20万,我交给你!”一大叠捆好的人民币整整齐齐的放在桌子上。

“她欠村里的丧葬费5万元,你还给他们,其它的拿走吧!”朱万费一脸的严肃。“钱除了她省吃减用外,其它的相信是你给汇的吧!她要我把东西交给你时非常坚定的说你一定会回来。”

朱万费说这话时,摇摇头,思绪回到了那一天,瘦弱的熊婶,非常慎重的交给他这些东西。他还很不解的拒绝:这个奇怪而孤独的老人哪!一辈子不婚,收养一个女孩,和已经十二岁父母双亡的压仔,含幸茹苦,不求回报,甚至把祖屋卖给他,搬到了破屋子里居住。但,孩子大了,一个嫁了,一个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这又何苦!

他再度摇了摇头,难解的熊婶,难解的人性!正确地说,如果是他,一定不会这么傻,但,无形中,从内心深处对熊婶敬重的,一个女人如此坚强与善良。尽管傻但非常质朴难得。他没有把东西与钱占有,压仔有可能再也不回来,无人知晓这件事。但,他不忍也不会这么做。

这就是今天上午在房间里听到陌白鹤的声音,冲出来的原故。现在终于物归原主了,他也可以宽慰了。

陌白鹤听着这话仍是无动于衷地坐在哪里,只是看着桌子,不言不语,脸上似乎一点表情都没有。眼睛却弊出了无数的眼泪

他震动了!瞪着那叠钱!在一刹那间,觉得心中的痛和哀愁有如潮水般涌了出来,狠狠地敲打着自己。

好半天,喃喃道:“朱伯,你把剩下的钱给村里做点慈善事吧!以熊阿婆的名义。我,走了.......”

说完,站起身子,拿起熊阿婆留给他的一小包东西,跌跌撞撞地走出屋内

朱万费伸出手想拉住陌白鹤的身子,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始终没有说出口,这时压仔最需要的是冷静。成年人是坚强的,这里的一切和他的存在只会践踏压仔最后的一丝尊严。他望着远去的背影,又回过头盯着桌子上的钱,若有所思起来。

陌白鹤走出屋内,飞快的穿过小巷,飞快的朝自己车停的地方走去。脚步快得比平常要一倍,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心中的伤悲减弱些,内纠负罪感轻些。但,这一切都似乎徒劳。

当他走进了自己的轿车,坐在驾驶位置上,此时然间,所有的悲痛,所有被封闭的感情,全体排山倒海般涌了过来。他靠在方向盘上,悲从中来,一发而不可止。他痛喊出声:熊阿婆娘,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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