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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第93章


什么?

        郁檀皱了皱眉,看向贺原。

        贺原眼圈一片红,他指甲死死往手掌里面掐,机械性地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整支小队,除了郁沉礼,无人……”

        “我听见了。”

        郁檀打断贺原的话,语速忽然加快,音调也倏地拔高:“我听见了,你不用说一遍,不用再重复,我听得到。”

        她平静地转头,看到沙发上的白时寒,询问性地说:“你能先出去一下吗?”

        说完后,好像是觉得言语不妥,她又补充解释道:“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

        白时寒点了点头,答应的很痛快:“好。”

        他指了指桌上那一份还在冒着热气的食物,对郁檀道:“记得吃饭。”

        郁檀歪了歪脑袋,很认真地跟他说:“我要先洗澡。”

        她掰着手指头数自己接下来的规划:“洗完澡才能吃饭。”

        白时寒捏了捏她耳垂,声音温柔:“好,那就先洗澡。”

        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白时寒整个人的状态也很平静,他举了举自己的手腕,对郁檀道:“有事记得联系我。”

        说完,他拉着贺原一起出了门。

        房门关上,贺原方才反应过来般,他指着门对白时寒道:“她一个人待着不安全,江指挥官让我随身保护她。”

        “我知道。”白时寒点了点头,在地上坐下,后背贴着房门:“郁檀状态不好,让她自己待一会。”

        他抬头看向贺原:“我是她结合向导,我不会让她出事。”

        屋内,郁檀洗完澡从浴室走出,拖鞋在地毯上踩了一溜水痕,她恍然不觉地坐上沙发,拿起茶几上的食物。

        桌上放了很多吃的。

        全部都是她爱吃,但是在这个时代已然不好买的东西。

        她几乎不需要想,就知道这些食物是谁弄来的。

        是江旌越。

        只有江旌越。

        她挑挑拣拣了一个煎饼果子,又拿起一碗青菜粥,拆了个勺子就吃了起来。

        粥是凉的。

        煎饼果子里面的薄脆也因为时间太长而变得软塌塌的。

        郁檀眼前忽然有点模糊,温热的液体流下脸颊,她胡乱抹了一把,报复性地咬了一口煎饼果子。

        薄脆还是软的,不管她咬几口都是软的。

        江旌越给她买过很多次煎饼果子,里面的薄脆每一次都是酥脆掉渣。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她又没有家了。

        眼泪从眼眶中流下,郁檀抱着双腿,头埋进膝盖里,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

        江旌越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对她那么好的人。

        纵容她搞破坏,送她机甲,给她买各种不好买的食物,告诉她在比赛里随便惹事,告诉她你江老师给你兜得起。

        不单单是说说而已,江旌越是真的用实际行动给她当了很久的靠山。

        她胆子其实也没有那么大。

        把宿舍天花板捅坏的时候会害怕被学校开除,在冰原星看到反叛军留下的证据会害怕被人报复,那天晚上死里逃生后她也心有余悸了很久。

        她不是不害怕。

        是因为江旌越在,所以她不用怕。

        所以她肆无忌惮地在比赛里拉仇恨,毫无顾忌地在直播里口嗨,因为江旌越说过,让她尽管去做,他会给她兜着底。

        江旌越对她而言早已不仅仅是老师。

        他是家人,是朋友,是郁檀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迎来的第一束明亮且热烈的光。

        在此之前,没人像他那样过。

        郁志清工作忙,放在郁檀身上的精力有限,他没办法时时刻刻关注到郁檀的想法,也不会用温和友好的方式爱自己的孩子。

        江旌越是第一个,让郁檀觉得家原来真的是一个会让人舒心放松的地方。

        不是房子,也不是敖伦坦军校,就是江旌越这个人。

        他站在那,郁檀就觉得什么都不用操心,什么都不用自己管。

        沙发柔软宽大,郁檀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记忆到后来已经很模糊,她几乎要疑心一切只是自己的梦而已。

        如果桌上的食物和沙发上的泪痕没有消失的话。

        她洗了把脸,接了杯温水把嗓子里火烧般的干涩压了下去,然后推开休息室的门——

        门口的影子晃了晃,随即醒来。

        郁檀动作有些僵。

        手比脑子快,她蹲下身把白时寒拉起来。

        他身上还是昨天那身衣服。

        “你坐了一天?”郁檀皱皱眉:“怎么不……”

        “饿不饿?”

        白时寒绕过这个话题,揉了揉她脑袋,问:“要不要去吃饭?”

        “要。”

        郁檀点点头,又重复了一遍:“要吃。”

        休息区供应的食物并不算好吃,平时郁檀不挑,但是现在却没什么胃口。

        她随便吃了点东西,又喝了两支营养液,叹了口气:

        “……别这样。”

        一顿饭下来,除了白时寒给她夹了点食物,其他三个人恨不得把自己埋碗里。

        她擦了擦嘴,先看向餐桌对面的季鹤游:“你等会有空吗?”

        季鹤游点头如啄米:“有有有。”

        他三两口扒拉干净碗里的食物,说道:“现在就有。”

        郁檀站起身,冲他招了招手:“那你跟我来一趟。”

        说完,她捏了捏白时寒的指尖,走出餐厅。

        在她走后,公冶明看着她的背影,有些纠结地问:“郁檀她……”

        他想了半天,最终也只问出来一句:“她没事吧。”

        四个人里面,他认识郁檀最早,也最知道江旌越对于郁檀的意义。

        他担心郁檀接受不了。

        更担心郁檀想不开。

        另一边,郁檀休息室里,季鹤游皱着眉毛重复了一边郁檀的话:

        “所以,你是要继续接黑市的单?”

        “对。”郁檀点点头,朝着杨宣的方向努了努下巴:“你们两个帮我交接,我只负责修,成吗?”

        杨宣看郁檀的精神状态都还算不错,稍微松了口气:“当然行,大佬,这不是什么大事。”

        每次比赛结束后,郁檀都会拉着公冶明和杨宣出去玩一天。

        三人的联系也一直没有断掉。

        “那我先回去了大佬,你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比赛期间反正我也都在休息室,可以负责收客户寄过来的东西。”

        郁檀点了点头,扯出来个笑:“好,那麻烦你了。”

        杨宣直摇头:“没,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大佬你别跟我客气。”

        房门关上,郁檀毫不客气地踢了踢季鹤游:“想说什么赶紧说。”

        季鹤游眼一闭心一横,直接把话说了出来:

        “我总觉得你状态不大对,怕你出问题。这比赛期间,你怎么又突然开始接单了,不合乎常理啊。”

        他顿了顿,有些手足无措般:“郁檀,你不用……”

        不用这么逼自己。

        郁檀平静地否认了他的猜测:“我没有状态不对,我现在状态很对。”

        她坦诚地将自己的想法开诚布公地给季鹤游说出来:

        “江旌越不在了,没人帮我兜底,我得自己帮自己找点后路。”

        “兜底需要钱或者权,我两样都没有,无论是对于星际大赛主办方亦或是什么别的而言,我都是一个很容易被舍弃,很轻易可以退出去被牺牲的东西。”

        “江旌越不在了,没人帮我兜着底,所以我得自己来。”

        “我得赚钱。”

        季鹤游看着她的眼睛问:“你想要的,只是钱吗?”

        郁檀:“当然不只是。”

        她笑了一下,眼里却没什么笑意。

        “郁志清被人冤枉,我不能不管,我也不能看着郁家现在的人这么抹黑他。”

        “郁志清不会是最后一个,他们没有本事和反叛军斗,没有本事和反叛军刚,所以只能对一个死人泼脏水。”

        “下一个被他们挑中的死人,你觉得会是谁?”

        死人是最没有证据能还清白的。

        “是江老师。”郁檀声音忽然哑了下去,她嘴角平直,眼里却有愤怒与悲哀:“会是江老师的。”

        季鹤游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

        无从反驳。

        郁檀说的都对。

        反叛军的势力已经遍布各个地方了。

        无人星的实验室,星际大赛的主办方。

        下一个地方会是哪里?

        联邦吗?

        还是说,能渗透进星际大赛主办方的反叛军,会不在联邦内部安插自己的人手吗?

        联邦已经是个空壳子,种种事迹都表明了联邦对于反叛军的态度。

        不是铁血镇压,甚至不是正面对抗,是暗暗的退避,悄悄的推卸。

        星网观众不辨真假,联邦的高层呢?

        他们真的都觉得那些可笑的、数百年后的搜出来的,真假都仍待考究的证据,可以给郁志清定罪吗?

        郁星凝愚蠢无脑就罢了,郁康时呢?

        他是真的觉得郁志清有错吗?

        还是说,联邦没有能力与反叛军抗衡,郁康时没有第二种保全郁家的方法。

        于是他们将死了的人拿出来鞭尸,当替罪羊,用这种做法告诉反叛军他们的态度,他们想要退避,示弱,甚至和平解决的态度。

        “郁檀。”

        季鹤游忽然叫了她的名字,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不大,但是语气是明显得坚定:“我会站在你这一边。”

        “我,公冶明,黎岸,白时寒。”

        他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

        “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所以。”他看着郁檀,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们,你打算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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