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三章 皇帝的召见

正月初九的一个下午，皇帝正在御花园赏腊梅，天上还在飘着雪花，气温寒冷。

        这年的冬天似乎变得格外的冷。

        瘦弱的枝干上结满了霜花，那干枯焦黑的色泽仿佛宣誓了春日的彻底死亡，苍白的雪花仿佛是为它而祭奠。

        冰冷、麻木而残酷。

        天空没有一丝血色，那是一片哑然的、单调的灰蓝，也见不到什么阳光，只是一团微微的光球被完全蒙在云雾里，呼吸不了，也看不真切。

        这样的天，似乎并不是赏花的好时机。

        许是受天气的影响，皇帝突然脸上就没了血色，身子摇晃了几下后，一下子昏倒在地。

        于是，桑晚瑾和晋恒不得不再次匆匆回宫。

        马车在没有行人的整洁街道中快速地奔驰着，却也并不太颠簸。

        晋恒闭着眼睛，想休息一阵，桑晚瑾却注意到他的眉头紧锁。

        “晋恒。”桑晚瑾轻声喊道，随即握住了他的手，有点粗糙，有点凉意，“没事的。”

        感觉到了手上的温度，晋恒睁开眼睛，想着桑晚瑾报以释然一笑，舒展了眉头：“我没事。我知道该怎么做。好歹，本王是这东盛的太子。”

        桑晚瑾注意到，晋恒称自己为“我”，想必，一个是为人子，一个是为人夫。

        她微微一笑，表示理解，也相信晋恒。

        马车很快便到达了皇宫内皇帝的寝殿。

        刚入宫，就见不少太医，正在皇帝寝宫给皇帝检查。

        桑晚瑾注意到，这些太医虽然医术高超，面上也并没什么表情，但是眼神中却透露着一丝无奈和惋惜。

        此时皇帝已经昏迷不醒，脸色蜡黄。

        两鬓原来乌黑的头发已经斑白，双目禁闭，嘴唇苍白，曾经那个睥睨天下的东盛皇帝，此刻正一动不动，毫无生气，在众人的簇拥下，只是躺着。

        雕梁画栋，帷幔重叠，熏香弥漫。

        无论那寝殿装饰得有多奢华，无论那龙榻用料有多珍贵，对于床上那卧病不起的人来说，都只是南柯一梦罢了。

        而很快，宫外的大臣们也得到消息，纷纷入宫。

        一时间整个大殿的人来来往往，慌慌乱乱，一片混乱。

        这大殿一乱，前朝也乱得不行。

        各朝臣还未入宫，便早早地知晓了消息，在心里盘算。

        皇帝再三昏厥，说不定大势已去。

        这皇帝一昏厥，必将有人代为摄政，而那个人，就顺理成章地是晋恒了。

        按照现在的形势，桑晚瑾和晋恒在南方执行新政归来，便打算在京城进行改革，动作很大，牵扯出了各方势力。

        世家各族的势力在皇帝的旧治理下可以相安无事，但在恒王改革之下却不可能太平了。

        这权力的改变即使是顺理成章的，也足够引起朝堂极大的震荡，历次的改朝换代，无可避免地是血色革命，是大翻新。

        人人自危罢了。

        太医嘱咐，皇帝虽然昏迷，但也要想尽办法，把药给喂进去，再辅以针灸，方才有转醒的可能。

        听到太医的话，众人皆小心按照嘱咐行事。

        不过很庆幸的是，当日下午，皇帝就在太医的用药下苏醒了过来。

        皇帝醒的时候，晋恒刚好在场。

        床上那人已经无力再做多余的动作，只是咳嗽了几声，便苏醒了过来。

        可即使是睁眼，那双眼睛也充满血丝，没有神采。

        晋恒赶紧唤了太医过来，还劝皇帝安生躺着，千万别挣扎着起身。

        太医匆匆赶到，将抱着的医箱放在了桌子上，打开拿出垫子，为皇帝诊脉。

        沉思一阵后，太医捋着胡子开了口：“陛下的身子已无性命之虞了。太子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晋恒点点头，跟着太医到了外屋，留下满屋子的人不知所措，皇帝也懒得理他们。

        “太医，请讲。”晋恒颔首对着老者说道。

        太医点点头：“恕微臣直言，皇上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容乐观，再三晕厥，已经对龙体造成了很大的伤害，而这次则是寒气入体导致的。”

        太医顿了顿，接着说道：“微臣之前已经说过，陛下这身子想要再好怕是难了，恐怕只会越来越虚弱，晕厥越来越频繁。这是个恶性循环，昏厥的次数越多，身体越是孱弱，而身体越孱弱，就越是可能昏厥。唯一的法子，就是用大补之物拖延逐渐衰竭的五脏六腑，但也只能慢慢调理，急不得。”

        晋恒表示理解和明了：“是，太医说过。”

        “太子不必过于伤怀。微臣倒时会在开几副新的方子，请陛下按时喝药，效果会比之前好上一些。”太医有些快慰晋恒的意思。

        待晋恒送走太医，回到内屋，皇帝已经彻底清醒了，但还是没有力气做什么，只是用沙哑的声音，气若游丝地说道：“朕不需要这么多人配着，都回去吧。”

        听到这话，晋恒便准备顺从皇帝的意思，只是前脚刚准备踏出一步，便听到了几不可闻的皇帝的声音：“太子，你留下。”

        众人愕然，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噤声离开，陆陆续续地出了皇宫，每个人心里却都在思索——皇帝叫晋恒留下是为了什么？

        如今皇帝身子孱弱，在三昏厥，这个事实已经闹得人尽皆知，虽然没有什么官方消息，但皇帝或许时日无多的可能，已经是人人心知肚明。

        这时候只留下了晋恒说话，能说明什么？

        众人猜测纷纷。

        最多的，莫过于交代后事，托付皇位。

        但也有人认为没有这么简单，皇家的事情定不是表面上那么纯粹，皇帝和太子的关系不仅仅是父子，更是君臣，是上下级，许是皇帝有什么秘密吩咐要告知晋允。

        但无论是哪种猜测，皇帝和晋允的谈话都终将掀起一番波澜，并且无论哪种猜测都不能确定，那天他们到底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当然这个问题除了他们二人，便再也没有人能知道了。

        这一天，东盛王朝的政坛风云变幻，捉摸不透，政客大臣无人不在精心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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