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五分像
007五分像
紫宸殿东暖阁,皇帝身体有疾,受不得凉,一进来仍旧能感觉的到里面暖融融的温度。。
南才人一身素色宫装打扮的,头上梳的是随云髻,金钗步摇,富贵却又淡雅,柔若无骨的依偎在陛下的怀里,那双杏眼里泛着莹莹的光,这身打扮是陛下喜欢的,其实她自己更喜欢艳丽一些。
南才人看着陛下,“陛下,赵大监可冤枉臣妾了,臣妾哪里是想要谋害陛下,就是给臣妾100个胆子臣妾也不敢呀,陛下的旧疾,那么多年太医院的人都没法子,臣妾也止不过是想陛下舒服些。“
容献搂着怀里的人,柔若无骨的美人实在是让人心里放松,尤其是那双眉眼,这身装扮,原本积聚在心里的郁气少了很多,轻捏她的鼻尖,面上带着笑,“是太医院的那些人无能,哪里是爱妃的错,赵宏那老货已经跪在殿外了,爱妃出气了没啊?”
南才人的脸向陛下胸口一埋,娇声道,“臣妾可没生气,是陛下说的。”
容献无奈摇头出声附和,掰过她的脸让她正对着自己,“是朕的错,朕的错。”
南才人眼眸一转落在那桌上的浮梦丹上,虽外界都说浮梦丹有毒,但她年幼时因为病痛有幸服用过一次,确实能让人精神振奋,五感敏锐,散发生机。
她从容献的怀里坐起来,容献由着她,整个身体依靠在后面的引枕上,微笑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眼中神色莫名。
此时才看清陛下的脸是带着病气的苍白,那双桃花眼天生带笑,无端多了几分温和之态,倒不像是掌握天下生杀大权的九五至尊,倒像是富贵人家的温柔郎君。
南才人从桌上拿了那颗白色的丹药,又回来趴在容献的身前,“陛下闻闻很香的,都说这丹药有毒,但臣妾知道若不长期服食,配上解毒的药不会有大问题的。”
盒子里的丹药原本有两颗,但现在就只有一颗。
南才人看着陛下无动于衷,想起昨晚的事儿,微嘟嘴,“臣妾昨晚不是帮陛下……啊!”
只听“扑通”一声,南才人的话还没说完,一阵劲风已经准确无误的像她打去,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手里的丹药也落在地上。
南才人心中的愤怒还来不及发作,有人已经率先开口,“竟敢蛊惑陛下吞食毒药,赵大监按宫规该如何处置!”
听到这个声音,南才人想要训斥的话不得不咽了回去,转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看着陛下,“陛下~”
赵宏看了看摔倒在地上的南才人,顿时体态通畅,连膝盖似乎都不疼了,咳了咳,“按理后宫嫔妃该由皇后管制,但南才人蛊惑陛下服食有毒之物,损害龙体,按律当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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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女子还有些撒娇,此时听到赵宏这一番话,她人已经有些颤抖,她趴在榻边抓着陛下的衣角,眼里已经泛出泪花,“臣妾没有,陛下,臣妾冤枉!”
略带薄茧的大手握住那小小的一团,顺势把人扶起来,伸手抹去南才人脸上的泪珠,“瞧,都吓坏了,没事儿,朕怎会不值爱妃的心意,脸都哭花了。回去收拾收拾。”
原来战战兢兢地的神色又变得娇美起来,略行了一礼就要退下。
赵宏心里一紧,林惠然已然上前一步,“陛下!”
南才人心里发紧,向外走的步子停了下来,心里恨极了林惠然却又不敢发作,眼角余光看向这个和自己有着五分相似的容颜。
明明很相似但两个人的气质大不相同,林惠然像一朵傲立寒霜的雪梅,美丽而坚韧,浑身上下充满着一种力量,气质沉静却又隐隐带着一股戾气,让人不敢忽视。
而南才人一身打扮虽清淡素雅眼角眉梢却带着几分娇媚。
虽然不管怎么看南才人都会觉得自己要胜林惠然一筹,但她明白自己才是替代品。
只那些流言就足够自己生恨!
自己这两年受宠的原因无外乎是因为这张脸,连穿衣打扮都不能由己。
只是,她不明白要是真的模仿箜篌夫人不应该更干净利落一些吗?
难道私底下这位箜篌夫人是个温和又雅致的人?
心里所思所想不敢表露出来半分,南才人只一双水眸望着陛下。
那张脸年轻鲜嫩,不故作娇态不说话的时候和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合,承受着林惠然坚定的目光,容献想走神都难。
明明这才是本尊可那逐渐的锋利的眉眼,和十多年前的气质相差甚远。
容献轻咳两声,“回去禁足三个月,罚半年俸禄,还不快走!再晚一会儿,朕都保不了你!”
南才人说了声谢陛下,匆匆离去。
这事都能容忍,可见陛下对这人的喜爱。
似乎也觉得自己和嫔妃如此不好,容献看向赵宏开口,“赵宏,你真是越来越不把朕的话放在心上了!”
被点名赵宏趴在地上,也不解释,“老奴罪该万死!“
林惠然开口,单膝跪地,“是臣让赵大监带臣进来的,请陛下责罚。”
容献叹了口气,他起身向林惠然走去。
他穿着明黄的交领长衫,身体高大伟岸,整个人站在林惠然面前几乎遮挡住她整个人。
伸手扶起林惠然,看一眼跪在后面的赵宏,“老东西,还不给夫人看座!”
赵宏长长的舒了口气,亲自接了内侍递过来的椅子让林惠然坐下,然后看一眼陛下,“老奴去外面跪着。“
容献被他逗的一笑,“倒会躲懒,身前伺候!”
刚才容献扶她起来的时候手是凉的,这暖阁明明要比寻常地方温暖的多,“陛下的身体出什么问题了?”
赵宏看一眼陛下,“前两日陛下进阶失败,恰又逢浮梦丹一事怒急攻心,身体亏损。”
“臣有罪!”
转眼竟又是要请罪,容献脸盲一把拦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原以为她灵脉尽毁能安分些,倒是我想差了,不过也未必是坏事,浮梦丹之毒虽有法子可以减轻,可到底损害身体,可见她已是强弩之末。”
“陛下既然知道……”林惠然的话没有说完,容献嘴角轻轻一笑,“赵宏这些日子派人盯着南才人,不要让人发现了。”
容献的视线落在桌上那颗浮梦丹上,“南才人两年前进宫,与你又那么像相似,朕岂会不知道她可疑,之前让赵宏查了她的身世,家世倒是清白,这两年除了争宠的一些小把戏,倒也没什么出格的地方,这浮梦丹一事是有意还是无意,倒是不好说了,放心,我还不至于糊涂倒如此地步……”
知道林惠然仍旧不放心,容献再次说道,“倒不值得什么,只是多年在练气五层,难免寻到机会总要试试,到底还是我疏忽了……”
“太医院的人没法子吗?”
当年陛下为避免自己和先帝一样的下场,捏碎灵玉牌召唤身在太明宗内门的神武帝容季,也是受了伤的。
神武帝容季是陛下的伯高祖父,从小天赋极高,登基不过三月就被太明宗内门长老收为弟子,之后神武帝让为于幼弟自此进入太明宗内门一心修炼,至今已近二百年。
神武帝为后世留下灵玉牌,容氏一族为难之时可用灵力捏碎灵玉牌,召唤他前来。
据说怕后辈不思进取一味只依靠外力,神武帝在玉牌设下禁制,非容氏血脉不能破除禁制,且破除禁制需耗费使用者半数修为。
至此,容献修为停滞不前。
容献只是笑笑,虽然保养的很好,但近四十的年岁,还是能看出面上的岁月痕迹,“放心,我总不会比太后更差!”
好在多年来也只是身体比常人病弱,倒也没有别的病症,想必也是这次强行进阶导致身体过度消耗。
身在这个能修炼的世界,有可能的话,谁不想更进一步,一旦踏破练气进入筑基,那就是直接增寿200脱离凡胎的存在。
就连林惠然四年前也是因为强行筑基,走火入魔,才请来了青竹郎君。
容献对这件事早已知晓,并不责怪,“太后在帝都的眼线何其多,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容献又犹豫道,“如今将近月底,念儿……”
林惠然没有接话,一时间紫宸殿的东暖阁里一阵沉默。
容献叹了口气,“惠然,你真不打算进宫陪着朕?”
容献一直希望林惠然能够在这件事上顺从自己,但他至今仍旧能够想起当年,她怀着身孕跪在自己身前说她不愿进宫的清醒。
不过月余的身子,整个人像是脱了形。
当年林惠然一昏迷就是十年,好不容易醒来又在万般不愿的情况下怀了容献的孩子,为了林惠然的安全容献也只能妥协。
为掩人耳目,林惠然匆忙之下嫁给了洛成。
一反常态林惠然这次没说什么陛下恩情臣无以为报,必将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
林惠然的视线落在那颗圆润饱满的浮梦丹上,想起刚刚离开的南才人,一时间思绪飞散,眼里出现茫然,嘴里喃喃,“陛下当真知道我是谁吗?”
这一问,连容献都有些被惊到,有些不确定,“你说什么?”
林惠然摇摇头。
容献皱着眉看着她,“你是念儿的母亲,是朕在意的……人!”
是这样吗?
林惠然一时陷入了迷茫,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没有。
“陛下接我进宫,许我什么位份呢?”像是随口一问。
容献面色一喜,“你我本就有婚约,自然是皇后之位!”
“那念儿呢?“
“自然……”
还没等他说完,林惠然打断,“三皇子呢?陈家呢?”
当年太后把持政权,女帝因为谋逆死于被贬的路上。
陛下虽被封太子确是举步维艰,不足两年太后欲废太子另立女帝所生幼子为皇太孙。
陛下在被贬路上,怕自己像女帝一样重蹈覆辙,捏碎灵玉牌召唤容家世外先祖。
容长老于宣政殿内一掌震碎太后根基,先祖下诏立陛下为新帝至此朝堂才算安定。
陛下能安稳的坐上皇位,除了容家这位世外老祖宗的帮助,还离不开陈家的支持。
容家老祖宗虽曾是南翊的神武皇帝,但进太明宗内门修炼近200年,对外面的事早已不再关注。
以陈家为首联合几大世家,这才算稳定了局面,当时太后的党羽皇太孙的支持者并不在少数。
容献果真沉默,如今太后虎视眈眈沈硕佣兵祁阳城,陈家还不能轻易得罪。
林惠然看着他,“更何况,如今的我声名狼藉,有家室,留恋青楼风流成性,纵然能入陛下后宫怕是也没有资格做那后位。”
容献想说,只要她愿意,这一切并不是什么难事。
林惠然没给他机会,“我知陛下疼念儿,以念儿的天赋陛下一旦动了心思,陈家又岂会坐以待毙?三皇子何其无辜,难道仅仅因为陛下的宠爱,就要上演兄妹相残的局面吗?”
兄妹相残几个字瞬间让容献脸上笑意消失殆尽。
陛下的子嗣不丰,除了林念宫里也就只有一个三皇子而已。
抛却对于林念的特殊宠爱,多年相处容献对三皇子未必没有父子之情。
在林惠然决定不进皇宫的那一刻,其实大局已定。
就算林惠然有和陈家一对之力,可为了一己私心让朝堂再次陷入混乱不安,这是否值得?
陈家虽猖狂,但一直也还算安守本分。
更何况还有太后一党在一旁虎视眈眈,陛下虽有私心倒也还没昏聩到如此地步。
林惠然看着她,“三皇子勇武聪慧!陛下身体不适,不如早立太子,也好替陛下分忧。”
容献眼里充满了无奈,面对林惠然,想起林念他总会不自觉的产生奢望。
年少时的青梅竹马,自幼婚约相伴,互相爱慕,成亲前夕却为了自己身受重伤昏迷十年,终于醒来,却……
“惠然当真对我无情。”
其实林惠然明白,容献有很多法子,可以不让自己那么委屈。
就像当初她拿孩子做威胁,不想进宫,如今他完全可以像当初的她一样,或者根本不用威胁,一纸诏书,她反抗不得。
可是他始终没有这么做,这也是她对他一直心存愧疚的原因。
一入宫门深似海,不只是她自己不愿,念儿她也不愿让她进入这杀机暗藏的宫廷。
自古皇家无亲情,兄弟相残,父子相杀,想想如今的太后和陛下,再想想当初的女帝和太后。
林惠然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踏上这样的路,万里山河,天高海阔,哪里不比这里自在呢?
“算了……”
“谢陛下成全!”
隔了很久,林惠然的声音有些低,“我并没有打算一直瞒着念儿,如今念儿年龄也大了,陛下若是有意,我会找时间把这些事都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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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紫宸殿只剩下容献一个人,明明温暖如春的暖阁,他却觉得身体阵阵凉意侵袭,一阵阵咳意涌上喉间,赵宏连忙递上灵茶。
“宜欢阁的事情怎么样了?”
赵宏忙回答,“回陛下,那鲛人的家人已经找到了他,鲛人一生只有一位伴侣,那鲛人的家人知道他和夫人的事怕是不会同意,只是……即使这样并不能保证那鲛人一定会随着家人离开,若是那鲛人不同意,他的家人恐怕也没办法。”
赵宏说出自己的担忧,容献又岂会想不清楚这些,“且看看他会怎么选择。”
赵宏不知道陛下说的这个他是那条鲛人还是箜篌夫人,可是不管是谁,相处这么多年也没见夫人把他接进府中可见,这鲛人在箜篌夫人心中也未必那么重要。
只是赵宏不明白,“陛下既然不喜欢夫人和别人在一起,何必这般委屈自己,何不……”
容献只是一笑,摇摇头,“她性子烈,做的太过反倒适得其反……”
他所做的事,只是想要把人留在身边,而不是惹她不快,一些事情点到为止就好,毕竟……
容献隐隐觉得,怕是她就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了,这样的话自己就要更加小心一些。
等了那么多年的人就算不能在一起,也总不能放她飞的太远,他不是看不出来,她对这里并没有太多的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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