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志愿
【你……】薛琅迟疑了一下，【你算……算什么东西。】
虞观州听了有些忍俊不禁：“我不是个东西，我是个人。”
【你就不算个人。】薛琅冷哼一下。
虞观州大概是不想继续和她小学生吵架下去，很快转移了话题：“今后有什么打算？”
薛琅的神色蓦地变凝重了些许，她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似乎在给自己打强心针，坚定自己做下的决定：【我打算离开yudeve，自己去找新的工作。】
“你想清楚了吗？”虞观州似乎并不惊讶她做出的决定，他只是沉静地看着小姑娘的脸，认真地问这一句。
她知道离开yudeve她会遭遇什么，白眼，拒绝，或者无视。或者说，这些她在yudeve也尝试过，但是她至少能有一个工作机会。如果她选择自己直面社会，可能对方一听说她是特殊人群，就会将她扫地出门。
她想了很多她可能遭遇的窘况，一夜一夜地在想，最后她还是选择去面对这些。她要去过身边朋友们经历的生活，然后以此证明，他们也可以像别的求职者一样创造价值。
薛琅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好。”虞观州像之前那样摸了一下她的头发，“有什么要帮忙的，记得告诉我。”
【才不要你帮忙。】薛琅轻轻哼了一声，暗暗在心里吐槽虞观州是真的以为自己是他的妹妹吗，这种摸头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
毕业典礼结束之后，薛琅不断地在各种招聘软件上投递信息，但基本上都没有回音。毕竟她所就读的大学是当地知名的特殊人群学校，许多企业都不愿意冒险去聘用一个生活不便的员工。
和学校合作的企业也很少，一般都优先和优秀毕业生签订了合同，当地协会推介的工作也偏向底层。她经常去梁几程任职的机构，和医生谈谈心，偶尔也能在那里遇见宋与鸢。
她和宋与鸢聊天，才知道对方在尝试着在这里接受一些心理辅导，偶尔会和机构的人一起去做志愿活动，尝试和外面的健全人相处。听到宋与鸢现在的状态不错，薛琅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她和宋与鸢在大厅的沙发上聊到一半，才发现梁几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和一位女同事正笑容满面地聊天。
宋与鸢的视线一直停在梁几程身上，就连薛琅在她面前晃手臂也没注意。等到对方回过神来，薛琅才问她：【你这么关心梁医生？】
【说什么呢你，帅哥嘛，想多看几眼不正常？】宋与鸢用手指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门。
顿了一下，她又接着说：【而且梁医生身边这么多人，海外名校毕业的，这么好的条件。我又穷又听不见，不会说话……】
薛琅心里被揪了一下。
梁几程似乎注意到她们，朝两个小姑娘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接着就匆匆回到了办公室里。
薛琅又跟宋与鸢简单聊了几句，接着站起身走到门口正要离开办事大厅，却刚好碰上虞观州过来。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要回去了吗？”虞观州一身休闲穿搭站在门口，“我猜到你在这里，正好跟你准备一下志愿活动。”
【不回去也行。】听对方是来讨论正事，薛琅便打退了刚刚要回家的想法，转身和虞观州一起来到偏厅。他们决定了出发时间和地点，规划好路线，以及一些要带的东西，这才终于离开了机构。
……
出发的时间定在这周周末。薛琅穿了方便活动的衣服，背了一个大背包就跟虞观州坐上了车。他们大清早便出发，计划晚上的时候回来。
虞观州也穿的很简单，但那个放在后备箱里的大背包看上去倒是不太简单。
薛琅坐在副驾驶座上。去村庄的路很远，开车也要两个多小时，而且公路修缮并不到位，很多地方还是崎岖不平。但她听虞观州说，政府似乎有完善这边交通路网的打算，以及村庄房屋改造和穷困村脱贫的项目，这次他们来这边多多少少也和这些有关。
小姑娘点了点头。车程很长，一路上只有电台音乐在驱散沿途的烦闷空气，还有偶尔虞观州朝她搭话，尽管他知道她并不能回复他。
等到车停在村庄前，两个人各自带了一些随身物品便下了车。他们挨家挨户走访，发现的确如资料上所言，聋哑人比例很高，大部分在家务农，或者在几公里外的工业园区做粗活重活。
薛琅尝试着朝他们比手语，却发现他们看不懂。由于地区落后，教育资源匮乏，他们没有手语老师，与他人沟通就显得更为困难，基本上只能使用一些自然手语——他们甚至不怎么识字。
不管小姑娘怎么比划，他们都只能笑着摇摇头，摆摆手，表示他们不太理解。她和这部分村民之间只能用简单的文字交流，有些甚至连简单的几个字也不怎么认识。
她问其他健全的村民能否明白他们的意思，村民摇摇头，说他们一般都只是安静地干活。
他们的世界仿佛被隔离开来。
薛琅觉得仿佛有谁在她的心脏上拧了一下。虞观州轻轻地拍了两下她的肩膀表示安慰，最后两个人都面色沉重地回到了车上。还没来得及关上车门，薛琅就听到了身后似乎有人在呼唤着什么。
声音越来越近，她才意识到有人在叫虞观州的名字。
小姑娘回过头，发现居然是裴简在朝这边走过来。对方走到虞观州那侧的车门前打了声招呼：“观州怎么在这里？”
“调研。”虞观州自然而然地反问，“你呢，怎么在这里？”
“……因为工业园的事，我心有不安。”裴简说着重重叹了一口气，“放心，那之后就没有再遇过什么事了。你应该也没有吧？”
虞观州摇了摇头：“停车场那时候，是最后一次。”
“所以我觉得，应该想办法解决。回去之后我们约个时间吧。”裴简道。
男人爽快地答应了这个邀约，但对面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你看见夏榕了吗？”
“夏榕？”
“她说来找朋友的，我刚才还看到他呢。”裴简话音刚落，视线似乎是刚好捕捉到了什么，目光在某处停留了好一阵，突然抬手一边用力挥一边大喊，“夏榕——”
薛琅随着她的视线望去，发现有个人影从这边靠近，好一阵她才看清，果然是夏榕。
夏榕径直走到裴简面前，揉了揉太阳穴：“别在这里呆太久，早点回去吧。”
“我跟你一起回去呀。”裴简笑得像朵盛放的花，只可惜对面的男生对此毫不感冒：“求你了，我才不是什么男主角，漫画是漫画，现实是现实。”
“可是我觉得漫画里描述得也没有很假嘛。”裴简还委屈上了，“再说了，偶然救下发生车祸的女孩子就是很漫画呀，现实比漫画还不可思议呢。”
“太阳落山了。你身后。”夏榕突然岔开话题。
裴简一听连忙转过头去看：“没有落日啊，你骗我。”
等她回过头来，人已经跑远了。
裴简拔腿就追，看得车里的两个人哭笑不得。
虞观州关上车门正准备开车，却被薛琅制止住了动作：【等等。】
男人困惑地转过头，只见薛琅严肃地盯着他看：【这次不准糊弄我了。之前我就很在意，跟踪裴简的到底是什么人？到底你和她之间有什么事？】
“关心我？”虞观州把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
薛琅顿了一下，感觉自己回答什么都不对，好一阵子才回答：【好奇，行不行？我爱八卦行不行？】
虞观州迟疑了一下。
“是村子几公里外工业园区。”
他顿了顿，又接着开口：“裴简家是房地产公司，承包了那片工业园区。为了节省人工成本，他们决定高覆盖地引入自动化技术和机器人，这意味着大量员工将会被解雇，包括村子里的聋哑人，还有其他的人，一大批人将会失业。
“裴简被人跟踪，还有之前慈善晚会拿刀冲向我的女人，寄包裹的事，都跟这件事有关。因为yudeve和他们合作，将提供技术支持。”
薛琅紧紧抿着嘴唇，仿佛在隐忍着什么情绪。
虞观州注意到她的表情，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我一开始骗你，就是担心你露出这副表情。我答应你，我和裴简会想办法。”
薛琅对上他的视线，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她回想一下，虞观州答应过她的事，他都总是能办到。
“好了，回家吧。”虞观州一边说一边发动车子，“回去我还要向机构提交报告。”
【要我帮忙吗？】
“你不是还没找到新工作吗？”
提及此，薛琅乖乖地点了一下头：【那你加油。】
车辆慢慢地往城区的方向驶去，薛琅回过头，看着身后缓缓远去的村庄。她的视线凝固了好一阵，最后还是默默收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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