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掉沟里去了
胡玉蓉手中拿着两张作文大赛的报名表，晕晕乎乎的回到了教室。
教室中白炽灯晃的她差点没站稳。
回想起来刚刚在办公室里经历的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
“作文大赛？我吗？”胡玉蓉指着自己问李奔。
“对，你写的文章很有特点，你可以试一试，如果获奖了就可以去参加国家级的比赛，拿到证书的话，很有可能获得保送的资格。”
“保送……是北大吗？”
胡玉蓉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心中的名校，惹得办公室里的老师都笑成了一片，她这才意识到北大和自隔着一个怎样可笑的距离。
“噗，小胡同学的志向很远大呀，”李奔没忍住也笑了起来，“只要努力，北大，也是又有可能的……”
北大，也是有可能的。
连着用了两个疑问词的句子，却使胡玉蓉高兴的要飘起来了。
她将其中的一张表交给了张小梅，向她简单解释了一下参加作文大赛的事情。
周围原本就好奇的同学，开始忍不住探头插上几句话。
“小蓉，你也要参加比赛吗？”
“对，大奔老师说我也可以试一试，但是我当然不行啦，就是去凑个人头就回来。”
胡玉蓉尽量把话说的谦虚了很多。
就算她还没上过几天学，但她也明白，这个年纪的小青年嫉妒心可是会要人命的。
更何况是她以前还是个不怎么讨喜的痞子。
“小蓉，你就别谦虚了，”张小梅说，“能参加比赛，说明你水平肯定不低，要一起加油呀。”
张小梅尽力维持着自己表面上的笑容，通过微笑把一个真心鼓励同学的形象塑造的淋漓尽致。
可是等胡玉蓉一转身离开，她的脸又瞬间阴暗了下来，心中对胡玉蓉的恨意又加大了几分。
为什么李奔只叫了胡玉蓉去拿报名表？
仅仅只是因为这一次考试，李奔就不喜欢她了吗？
如果不是胡玉蓉的出现，这次和她一起参加比赛的就是夏景明了吧。
张小梅这么想着，回头看向夏景明坐的位置。
离她五六个桌子的地方，胡玉蓉正高兴地同夏景明分享参赛报名表。
男生看似不关心地扫了一眼报名表，顺手还给了女生。
不过在女生回头的瞬间，男生的嘴角不可察觉的勾了一下。
就那么轻轻的一下，却被张小梅全部捕捉到了。
她盯着那个方向看了好久。
半晌，她终于松开了被抠红了的手背，转过头来看着那张报名表。
作文比赛……
如果不能同夏景明一起参加……
她也绝对不会允许其他人和她一起参加。
——
晚上，胡玉蓉像往常一样自己推着自行车从学校走出来。
她已经一个人回家了好一段时间了，现在她路过那片墓地时都能镇定自若地吹着口哨了。
有什么害怕的，一切鬼神都是大人编出来吓唬孩子。
本着这条信念的胡玉蓉，在无尽黑暗的乡村道路上骑得飞快。
可谁知下一秒，她就起飞摔进了沟里。
胡玉蓉四脚朝天地躺着土沟里，一旁自行车的轮子还因为刚才的惯性转的飞快。
她躺在地上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好端端地骑在路上怎么会掉沟里去了呢？
她疑惑地看向前轮，这才发现车胎瘪瘪的，一点气都没有了。
不仅如此，车胎的气门芯都没有了，怪不得自己越骑越慢，到最后直接翻进沟里。
借着车上的手电，胡玉蓉又仔细研究了一下残缺的轮胎。
气门芯是前段时间刚换上的，怎么一下又掉了呢？
不管了，这黑灯瞎火的，还是先回家比较好。
她晕晕乎乎地抬起头，迎着光，往旁边看了一眼。
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差点和她脸贴脸。
再定睛一看，她这才发现，原来面前是个大墓碑。
妈呀，这是摔墓地里去了！
胡玉蓉心中一惊。
尽管她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心坚定地信仰着马克思主义，可是，眼前这一个连着一个的墓碑还是把她给吓到了。
风穿过层层叠叠的碑，带来呼啸的呜呜声，真像有人在凄惨的哭丧。黑夜的静谧逐渐将天空溶解，大地仿佛也被封住了喉咙，被此刻的呜咽压住，再也叫不出声来了。
胡玉蓉感觉背后一片阴凉，自知此地不宜久留，不能在这里愣神。
她挣扎着把自行车从沟里弄了到黄泥路上，慢慢地推着车子往村子的方向走去。
平日里的她经过墓地时骑的飞快，根本没意识到这片墓地这么大，眼下都已经走了快五分钟了，却还是离刚才翻车的地方没几步。
走的太慢了。
她看了一眼黝黑的前路，不禁加快了脚步。
可是她刚把步子迈大，就感觉到膝盖一阵钻心的密密麻麻的疼痛，一下刺激了她敏感的神经。
大概是膝盖磕破了吧。
胡玉蓉吸了一下鼻子，差点掉眼泪。
但她又想到村里老人讲来吓唬小孩的故事，人一哭，邪灵就会感觉这个人好欺负，就会一直跟着这个人。
不能哭。
胡玉蓉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手颤颤巍巍地扶着车把，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
不远处，又是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少年距离她越来越近。
夏景明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笨拙的身影慢慢地向前挪动着。
好像还有点像他那个同桌……
距离有些远，他不敢确定不远处的人影到底是不是胡玉蓉，但是这条路回村的路，除了学生很少走，再加上前面的人也穿着校服……
越看越像是胡玉蓉。
“胡玉蓉，”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可谁知，他这一叫，前面的人跑的更快了，像是拼命在躲避些什么。
跑这么快，是怕有人向她索命吗？
夏景明有些疑惑地从自行车上跳下了，距离胡玉蓉三四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胡玉蓉，你跑什么，我是夏景明。”
听到了他的名字，前面的身影不跑了。
胡玉蓉转过身一屁股坐在黄泥路上，一旁的自行车也应声倒地。
夏景明愣愣地看着这一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胡玉蓉就哇哇地哭了起来。
“我…我刚刚掉沟里去了，”胡玉蓉抹着眼泪，断断续续地说，“然后，你就叫我，我以为是冤魂从地里冒出来了，我就……呜呜……”
掉沟里去了？
夏景明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还笑？我都快吓死了。”
胡玉蓉抬起泪汪汪的双眼，红润地嘴唇像是还没有缓过来，仍止不住的颤抖，脸上的泪痕和灰扑扑泥土黏在一起，像只脏兮兮的小猫，呜呜咽咽地叫人帮她。
“你还能骑车吗，”夏景明正了正神色，恢复了平日里面无表情的神态。
“不能，我膝盖也摔破了，”小猫扒着自己的腿，给他看那一片血淋淋的痕迹。
“太晚了，今天我先带你回家，你的车子先放这，明天再骑回去。”
胡玉蓉没有多说什么，拖着一条腿，蹭到了他的自行车上，乖顺地抓住了夏景明垂下的一角。
等夏景明骑过墓地后，他听见后面飘来一句不可察觉的话，揉揉地敲了一下他的心。
“夏景明，幸好有你。”
随着而来的是一颗温热的头颅，短暂地抵着他的后背。
就像是乖顺的小猫伸出抓住飞快地挠了你一下。
短暂的。
温热不见了，他们之间只剩呼啸的风声。
可那短暂的一下却顺着他的脊骨，直接传入他的心中，连带着呼吸也温热了几分。
“以后晚上一起回家吧，”夏景明抬起头来，迎着黑夜笑了一下，眯着眼说，“你自己一个人不安全。”
——
这几日，李奔时不时地就胡玉蓉和张小梅去他办公室，得空就给她们讲解写作技巧，后来索性安排了一个固定的时间——中午午休。
“可是老师，我中午要补习数学。”胡玉蓉听完李奔的安排，开口说道。
中午补习数学，明明也李奔安排的，她和夏景明已经照做了有一段时间了。
虽然还是数学成绩还是没有什么质的飞越，但胡玉蓉感觉老师上课讲的一些东西，她已经能慢慢地听懂了。
“都什么时间了，你还想着要补数学？”李奔用手点着这个不争气的孩子，“作文大赛还有不到一周就开始了，你还想着学数学？”
“可是老师，”胡玉蓉皱着眉头说，“这也是您安排的夏景明帮我补数学的呀……”
李奔只当她在胡搅蛮缠，晃着脑袋说道：“我什么时候还这样安排了？虽然你这个数学的确惨绝人寰，但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你就别想着补习数学了。”
胡玉蓉的瞳孔微微放大，心也跳快了一拍。
不是李奔安排的？
可夏景明确实说的是李奔让他帮自己补习的数学呀。
难道是他自愿的？
胡玉蓉被这个想法吓的打了一个激灵。
怎么可能，肯定是李奔随口说的，之后他又忘记了。
李奔交代完补课的事宜后，便挥挥手，让她们两个参赛的小姑娘离开了。
一出办公室的门，张小梅又亲呢地挽起胡玉蓉的胳膊，故作苦恼地抱怨道：
“哎呀，我还指望中午那点时间看数学呢，这下好了，一参加作文大赛，又要全部贡献给语文了。”
张小梅的声音不小，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同学听到后纷纷回头，好像是要看看到底是谁要参加比赛。
这看似抱怨的一句话中，隐藏的就是□□裸的炫耀。
“小蓉呀，”张小梅故作随意地问，“刚刚听你说，夏景明在帮你补习数学呀，那可不可以加我一个呢，我数学也不好。”
怪不得张小梅最近对她这么热情呢，原来是看上她的同桌了。
她低头看了下张小梅挽着的胳膊，皱了一下眉头。
毫不客气地，胡玉蓉把她的胳膊掰了下来。
“不好意思啊，”胡玉蓉笑着说，“我不喜欢别人挽着我。”
话音刚落，胡玉蓉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像是金属落到了地面上。
一个圆柱形的银色物体在地面上敲击了三两下后，默默地滚到了墙角。
张小梅倒抽了一口气，一下子呆在那里。
因为掉出来的东西不是别的，正从她从胡玉蓉自行车上拔下来的气门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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