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青镜宫Ⅳ
次日，刚过清晨，天气就冷了。枯黄的树叶随着萧萧的寒风，纷纷投身于大地的怀抱。眺望远处只见御花园的假山貌似清瘦了许多，近处的一些不知名的杂草也枯萎了大半，树枝好像赤裸的提线木偶，机械地扭动着自己的身躯，似在和昨天告别一样。满目的萧条，满目的枯黄，这引起了我无限的惆怅。
早晨请安后我便坐在青镜殿中不想出门，闲来无事便拿起了易安居士的《易安居士诗集》读了起来。
片刻，昭贵人便过来与我谈话。
“你倒是好生在这清闲自在，还不知宫中发生了什么事。”
我有气无力的回道：“请过安后便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腰也是酸的厉害，所以一直躺在床上不想动弹，也是方才强撑着起身的。”随后又疑问道：
“宫中发生了何事让你都如此震惊。”
“这倒也没发生什么，就是皇上看上了两个御花园修剪花枝的宫女。一个封为了嘉常在移居咸福宫的娴吟殿内，另一个封为了落贵人居住在东华宫的养德殿中。”
我将手中的书籍搁置在了桌面上，抬头望向窗外眼中透露出一丝忧愁：
“太后常说皇上膝下子嗣并不多，要以绵延子嗣为主，想要绵延子嗣必然会充实后宫。他身为皇帝且位高权重的，偶尔宠幸几个宫女也不奇怪。”
“可……，可你事到如今也没有侍寝过，而你我二人也非正式妃嫔。”
我听罢反驳道：
“怎么没侍寝了，前段时日皇上不是到青镜殿来过一次嘛。”
“你还说，那日若不是皇上吃醉了酒走错了殿，也不会轮到你侍寝。可说到底你也不算是正式侍寝，敬事房那也没有记录你的侍寝记录。你也知道我并非是那贪图位分之人，只是想入宫这么些时日了，也还未曾侍寝，还不如御花园中的两个打扫宫女。”
“妃嫔如何？贵人又如何？左右只不过是一个地位罢了。就算是封为贵妃那又如何，无非就是首饰重了些，服饰华丽了些罢了。我又不看重这些。”
“唉，对了，马上要到除夕了你有何打算？”
“眼下还没想到那么多，不过宁浦泽他们点子倒不少，到时再让他们处理这些事情吧。”
昭贵人握住我的手，担忧道：“你今日怎么看上去憔悴了许多，脸色也不是很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姐姐你也是知道的，我自幼一入冬天便身体不好，这么些年了，我也随着习惯了。”
“可让太医瞧了吗？”
“看了，只不过走走过场随便开了几副药。”
“宫中的人都是些势利眼、墙头草。”
“这便是人心，那些表面上与你私交甚好的人背地里却干一些对不起你的事。咳咳……。”
“我有个异友，在太医院中当差。虽说是个杂科大夫，但他的医术是出奇的精湛。赶明儿个我去找他让他给你开几副方子，你吃吃看如何。他是我们自己人，你尽管放心便是。”
“姐姐荐的人我自然放心，只是有劳姐姐费心了，妹妹我身子不舒服恕我不能下榻谢礼了。”
“瞧你这话说的，你要是真的谢礼我还就生气了。你我自幼相识，如果连这点事情都行礼的话倒显得你我二人生分了。你还病着我就不打扰了，切记吃了药后要多注意休息，没事别往宫外走，当心着了风寒。我先走了，你切记多注意休息。”
“谢姐姐挂心，夕瑶，帮我送送昭贵人。”
“是。”
昭贵人走后，茯苓抱来了一只肥胖的金色波斯猫，我疑道道：“这是……？”
她将猫放入我怀中，“呀！这猫竟这般重，吃的好生肥胖。”
“这是波斯国给皇上的一只波斯猫，皇上想到你喜猫就将它送于了小主，由此可见皇上随来青镜宫次数不多，但还是挂念着小主。小主给这猫起一个名吧。”
我冥思了片刻，“不如就叫小韶吧。”
茯苓刚开始没听懂什么意思，但后来嘴角微微上扬，不禁失声笑了起来。
凤鸾宫
德贵妃坐于青鸾座上，手中抱着个汤婆子问身边的：“听说皇上赏了缘贵人一只波斯猫？”
“是。”
“她倒是会夺圣心，那波斯猫可是宫中仅此一只，由此可见皇上有多么宠爱她。”
“此人不可久留。”
“本宫知道，她活不过明天，传缘贵人。”
另一边
“小主，德贵妃唤小主去凤鸾宫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小主一定要带上这只猫以防万一。”
“为何要带上这猫？”
“一来是因为德贵妃怕猫，二来是……。”她在我耳边说了些话。我听罢疑道：“当真。”
“小主尽管放心去吧。”
凤鸾宫
我走入栖凤殿向右望去，面前是一帘“青珠玛瑙帘”，我透着帘子见德贵妃身穿明黄色秀青鸾贵妃装，那衣服是那般的华丽，巧夺天工似的手艺绣出的花栩栩如生，感觉仔细一嗅都闻到了花香。头上戴着插满了宝石的钿子，钿子右边垂了一条白珍珠玉穗。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生的是如此的典雅大气。秀发乌黑亮丽，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说不出的柔媚细腻。她白玉般的左手撑着额头，右手摇着苏绣白扇正望向我，身旁点了一炉龙涎香。就连我也是看惊了，这天下竟有如此闭月羞花、国色天香般的女子。在我沉溺于她的容颜之时，她张口冷道：“你就是新来的青镜宫‘缘贵人’？听说皇上赏了你一只波斯猫？”
“回娘娘，是……，是。”我紧张到双手不知该放到哪里，也不知是何时开始双手冒着冷汗。我感到头皮脚掌发麻，浑身上下冒着虚汗，心跳越来越快，满脸通红、手无足措。刹那间感觉到眼前发黑、头脑晕乎乎的，脑子里一片混乱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她好像意识到了我的恐惧，柳叶眉微微上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宛若罂粟绽放一般。
“本宫赏你的东西你看的上眼吗？”
她话音未落我连忙下跪回道：
“嫔妾刚入宫就识得贵妃娘娘赏识，嫔妾高兴还来不及呢，怎敢说娘娘的不是。”
“只是可惜了，你身在贵人这个小小的位分上，只能赏赐你一些什么珊瑚珍珠啊，嵌银、珐琅这些下次的物件，毕竟祖宗的规矩在此，想给你一些上好的东西也给不了。我这凤鸾宫虽没有逸妃的坤宁宫那么华丽细腻，但这些穿戴首饰还是不缺的。以后妹妹若是想换些个新鲜的首饰尽管来问姐姐要便是了。”
“嫔妾多谢娘娘圣恩，娘娘赏赐的这些首饰足以够嫔妾用的了，嫔妾不敢再向娘娘讨要。”
“瞧妹妹这话说的，这嘴上一口一个娘娘的，这倒弄的姐姐与妹妹生分了。以后你我就以姐妹相称吧。”
“是……。”
她扭头一侧，看到了我身后的那只猫。
“噢？那只猫就是皇上赏赐的？”
“回娘娘，正是。”
德贵妃的贴身丫鬟“清珞”站了出来，皱着眉瞪大了眼厉声的喝道：
“大胆贱人，贵妃娘娘向来不喜欢猫狗这些畜牲，你面见娘娘竟还敢带这些杂碎东西，你知不知罪？”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嫔妾是真的不知道这畜牲是怎么跟来的，脏了娘娘的眼。娘娘恕罪，嫔妾再也不敢了。”我连忙磕头道歉。
德贵妃摆了摆手示意让清珞退下，她刚要说些什么，那猫呼的一下就扑到德贵妃身上，吓得德贵妃连忙将身子闪到一旁，清珞张着身子护住了德贵妃，身旁伺候的丫鬟、太监也吓个不轻，连忙往后退。
“小韶，快过来别吓到娘娘，贵妃娘娘怕猫。”
德贵妃听后瞪大了眼睛，张着嘴疑惑且又震惊的望着我，那猫忽然张开爪子扑向她，她连忙跑向榻边跑去，就在这时我一下抱住了小韶连忙跑出了宫。
青镜宫
“怎么样？”夕瑶问道，我将猫递给她：“这次多亏了小韶扑向德贵妃，不然我定会被德贵妃好一顿教训。对了，你怎会断定猫会扑向德贵妃。”
“那凤鸾宫整日焚龙涎香，搞的整个殿内都是龙涎香味，那猫也是从盛产香料的波斯进贡而来，恐怕是闻了香后误将凤鸾宫当成了波斯王宫，所以才会扑向她。”
“这次多亏了你，不然的话我定会让她为难半天。”
“奴婢因该的。德贵妃表面高傲心善，但出于贵妃的身份有些事情不方便自己动手，清珞是德贵妃的心腹，且又是陪嫁丫鬟。有些事情都是她帮贵妃去做的。”
“清珞也跟成了精似的，都不用示意却知道要去做什么。只是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眼下我们能暂时保住性命可……，可将来如何去做？一入宫门深似海，这才刚入宫我便是体会到这是何等滋味了。”
“想要在宫门之中活下去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便是拥有高高在上的地位，让别人都惧你、怕你，这样她们才不敢动你。第二，苟且偷生、装傻充愣。”
我目光向下瞟了一眼，坚毅道：“没人能让我低头，除非是我自己不想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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