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文学网 > 椒聊 > 第66章 冻醪初漉嫩如春 上

第66章 冻醪初漉嫩如春 上


  几个一拨地传召,轮到雒苏时已是日暮时分。

  雒苏只带了阿墨和紫钗两人入内殿。斜阳下尘埃飞舞,甜香四溢。雒苏无声轻嗅了下,没错,香虽馥郁,却掩不住药汁的气味。在他身边学的东西真不少,她鼻子没那么厉害,勉强能闻出葛根来。葛根是解表药,治烦热消渴。消渴症是太后宿疾,看来太后又为其所苦了。

  皇太后闵氏半卧在床,正闭目养神。

  雒苏看了一眼便低下头,轻声道:“孙妇不孝,请为祖母侍疾。”

  垂鸾帐后悄无声息。过了片刻,长生殿大宫女穿过帘幕,捧药而来。

  雒苏接过华丽的金银平脱漆盘,高举及额:“祖母请用药。”

  闵太后依旧没有睁眼。

  一会还好,两会三会也能坚持,再久就撑不住了。雒苏尽量克制,手还是忍不住打颤。

  大宫女冷眼旁观,并不出声。

  闵太后终于抬起眼帘:“放下罢。雒太子妃娇生惯养,恐侍疾不来。”

  雒苏忙放下盛着银药碗的漆盘,低头认错。

  闵太后淡淡道:“雒太子妃可知,为人妇者阳奉阴违,在寻常人家是何罪?不容婢妾,又是何罪?”

  雒苏盯着自己交握的双手:“回祖母,不事舅姑、妒忌,皆属七出之状。”

  闵太后抚上额角,一旁宫女忙赶上前伺候。

  “雒太子妃既读得明白《户婚律》,难道不知身为天家儿妇孙妇,该当如何?”

  天大地大,皇太后凤体最大。雒苏抬眸:“东宫后闱空置,是孙妇之过。”

  闵太后喝完药,徐徐道:“雒仆射是国之栋梁,六年无妻,儿女疏于管教也是难免。秦家有几个小娘子我看着不错,还有梅家、闵家、萧家,细看也能挑出几个。”

  雒苏心知这次确实把太后惹恼了,低头道:“听凭祖母安排。”

  闵太后这才满意道:“说到底你才是东宫后宫之主,我年纪大了老眼昏花,除了闵家四娘和秦十五娘、十七娘看得上眼些,其他的凭你选罢。”

  雒苏实在挤不出笑容,只能继续作恭谨状:“祖母疼爱,孙妇不敢令祖母失望。”

  闵太后摆了摆手:“你自去罢。明年元日,也该热闹一阵子了。”

  雒苏应是,低头退了出去。

  看了好一会雒苏沉静的侧脸,折柳按下担忧,故作欢快道:“安陆郡王和云梦郡主长得这样快,等明年开春,指不定就会叫殿下和娘子了。到时薄夫人也生一个小郎君,孩子们在一处可真热闹。”

  雒苏笑着看她一眼:“放心,明年开春必把你放出去,保你嫁个如意郎君,绝不耽误你。”

  折柳的脸色顿时古怪起来:“娘子……”

  雒苏拍了拍她:“你的感激我心领了,可千万别哭出来,多大的人了,怎么学起阿初阿卯来?”

  折柳用力眨了眨眼,逼回眼底的雾气:“娘子放心,殿下不是寻常郎君……殿下待娘子一片真心。”

  雒苏转过脸,唇角笑意渐淡,眼底明澈如故:“郎君啊……”

  回去和往常一样,先和两个小宝贝亲热了一番,然后开始用饭。

  宇文测按住她的手:“当真不用我出手?”

  雒苏扑哧一笑:“我的好郎君,这些家务事本就该我管,你可千万别跟我抢。”

  宇文测沉吟道:“未尝不可。再叫两遍听听。”

  雒苏在想象中比较了下顺从和违抗的后果,觉得还是调戏比较好:“好郎君……亲亲郎君……”

  一触到某束胶着目光仿佛就陷了进去,雒苏颤栗了下,立刻反省自己是不是大胆过头了。咳,老被说狐媚,说得她心痒忍不住试一试,谁知狐媚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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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早晨,雒苏望着帐顶的月华珠,深刻感慨实践出真知。真是……以前不是克制得很好吗,怎么如今有了孩子反倒现出原形,难道是物极必反的道理?难得她悟性非凡,可是现在谁能告诉她,她要怎么起床?别说穿衣了,连嗓子都濒于失声,唉,被拆散了重组真不是闹着玩的。

  “娘子醒了?”小心翼翼的声音隔着屏风响起,是折柳。

  雒苏哑着嗓子道:“扶我一把。”

  身上那个姹紫嫣红,别说折柳,精彩得连她自己都无法直视。雒苏在帮忙下勉强穿上衣裳,又被扶着去浴了身,再出来终于恢复了点元气。

  阿刀为她全身按摩完毕,又等一碗蒸梨膏见底,方启禀道:“秦十五娘、十七娘求见太子妃。”

  雒苏放下莲瓣银碗,擦了擦嘴道:“她们来得倒早。请进来罢。”

  “十五娘绯如,十七娘绾如,拜见太子妃——”

  秦家姊妹花双双抬头,见雒太子妃正襟危坐,却璀璨照人,姿容比两年前更盛,心中愈发向往羡慕。

  殊不知雒苏正在腹诽,都是某人,害她裹得严严实实不说,还在脖子上刷墙似的扑了四五层迎蝶粉,她不得不正襟危坐以防掉粉。

  关于如何对待“新人”,雒苏琢磨良久,觉得有个很好的范本可以参照——秦贵妃,于是她淡笑道:“两年不见,十五娘和十七娘也出落成美人模样了,如今在家都习些什么?”

  秦绯如甜甜笑道:“琴棋书画姑母都教过,绯如愚钝,只习得五六分,倒是不务正业学了些丝竹歌舞。十七妹性子静,棋艺乃祖父亲自传授,闲时偶尔弹弹箜篌。”

  秦绾如待她说完,接口道:“在家有祖父母、母亲、阿姊教导,进宫得蒙太子妃教诲,绾如不胜荣幸。”

  看看人家姊妹,同样是庶出,雒谷家的八娘、九娘是什么模样?无论气质还是城府,秦家女儿妥妥甩她们八条街。

  雒苏笑道:“既是秦太师和贵妃殿下教出来的,我自然放心。我这人闲散,无甚可指教,你们若不嫌弃,我让人带你们在后苑走走,午饭就在东宫用如何?”

  秦绯如和秦绾如对视一眼,迅速抬头:“多谢太子妃。”

  送走贵客,雒苏正要回去再歇一会,冷不防紫钗冒了出来:“娘子,奴婢有话要说。”

  折柳手脚麻利地给她卸下头面,雒苏窝在榻上一动也不想动:“这里无事,你去看着郡王和郡主吧。”

  折柳应是,带着宫女出去了。

  紫钗这才道:“奴婢听说闵氏四娘惯会装模作样,心肠狠毒,连同胞姊妹都下得了毒手,娘子千万莫被她给骗了。”

  雒苏打了个呵欠道:“安知不是旁人所为?”

  紫钗咬牙切齿道:“绝无可能,当年闵家大娘出事和她脱不了干系!”

  准太子妃闵丽华一夜暴毙的事?雒苏支起身子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紫钗深吸了口气道:“当年奴婢入宫不久,跟着尚服局几位前辈去过闵家,闵大娘子温婉贤淑,那天却失了仪容。奴婢碰巧在近前侍候,听到一句四娘事发,大娘子就匆匆离去了。过了几天传出消息,竟说大娘子得了急病去了。”

  双眉紧蹙,雒苏沉吟道:“近前侍候……当真只是凑巧?”

  紫钗低头道:“回娘子,其实不是。奴婢身世不好,幼时常遭人毒打,被闵大娘子看见,救了奴婢不止一回,奴婢本想报恩……不想听见了要紧的话。”

  雒苏点头道:“我明白了。此事我会查个究竟,你安心做事,不必忧心。”

  紫钗应了,再抬头又是平时的嬉笑模样:“奴婢采了今春的桃花九十九朵,做了簪钗梳篦好些只,娘子尽可任意选用。”

  作为半伤残人士的雒苏毫无打扮的心情,躺回去道:“先放着吧,等闵四娘来了再说。”

  紫钗笑得满面春风:“以太子殿下对娘子的宠爱,娘子有什么话,但在枕上提一句……”

  当奸妃,也要看有没有那个命。雒苏无力地白她一眼:“你可以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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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见过闵四娘,又挑了几个差不多的,包括柳庶人出事前送来的美人,粗拟了几人位分,向太后、皇后各呈一份,定下来就该筹备迎新人了。

  承善、昭训、奉仪共六人,安排宫室即可入住。准秦良媛、秦良娣和闵良娣则定于明年二月入宫,身份贵重,排场自然大些。

  含章殿上下忙了整一个月,终于迎来了第一波新人。

  这天雒苏好不容易睡个懒觉,醒来就见折柳面色紧张,阿刀小趋上前,眉头紧蹙地秉道:“太子妃,夏承善和尹奉仪闹起来了,场面很不好看。”

  听阿刀讲述事情原委,雒苏眸色越来越冷。争宠也要讲个手段,这入宫不到半个月就急成这样,看来是她敲打得不够。

  夏氏的猫夜间走失了,找了三天也没个影子,今早尸体却在尹氏等三个奉仪住的非花阁里被发现,据说死状可怖,伤口内有一团血染的兰花瓣,证据指向新晋为甄奉仪的贝娘——非花阁里养兰的只有她。夏氏大怒,前往非花阁拿人,贝娘却指证尹奉仪入夜后行踪诡秘,夏氏本还半信半疑,见到尹氏后一口咬定是她,强行搜屋,果然在卧室找到猫项圈上的瑟瑟宝石。尹氏拒不承认,两人带着侍女扭打起来,不知是谁碰倒了烛台,滚烫的灯油全浇在了尹氏的脸上。

  然而调查结果是,夏氏的猫并非走失,是她自己放出去的。借口找猫之故,在宇文测回宫路上制造各种巧遇,这种小心思简直称得上单纯。尹氏目睹后决定和人联手给夏氏使绊子,谁料甄奉仪并不领情,正巧夏氏的猫闯进非花阁,于是尹氏策划了这起嫁祸案。可惜尹氏小家出身,眼界狭窄,对夏氏一只猫都能戴宝石金项圈颇感不忿,留下了铁证。

  小吵小闹还罢了,争宠一旦上升为伤人事件,作为太子妃,她要担失察之责。雒苏揉了揉额头,更衣梳头,孩子抱来只看了一眼就直奔案发现场非花阁。

  猫的尸体已经处理了,土里的血迹早已干涸。闻讯赶来的掌医禀告,尹奉仪的脸彻底毁了,夏承善也伤的不轻,右手的伤口深可见骨。

  尽管心头烦乱,雒苏沉着道:“能保尽量保,药材支出不是问题。夏氏、尹氏暂卧床休养,不得出户。传甄奉仪至含章殿。”

  甄奉仪,也即贝娘,仍旧低着头,仍是第一次见时的清秀模样。

  雒苏仔细观察了半晌,心里愈发惊疑不定。

  沉默的气氛中,甄奉仪终于怯怯抬头道:“妾有罪,不曾将两位贵人拦住,未能为太子妃分忧……”

  雒苏表情冷凝:“只是如此?”

  甄奉仪忙摘了珠钗首饰,叩首道:“妾有罪,明知尹奉仪可疑,却胆小怕事,没有禀告太子妃……”

  雒苏冷笑道:“胆小怕事?你何曾胆小过?敢为柳庶人卖命的,都是不要命的。”

  额头刚离开地面,甄奉仪僵了一下,又重重地叩下去:“太子妃明鉴,奴婢身归掖庭,虽为柳氏逼迫,但从不曾加害太子妃!不曾加害安陆郡王和云梦郡主!”

  加害过就不在这里了。雒苏冷冷道:“说来我还不曾请教萧镜娘,相见欢的滋味如何?是萧美人给你服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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