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郎君一去三千里 上
“容修仪至。”
故人相见,雒苏眼里的笑意迅速冷却。刚解决了两个惦记月华珠的,这回来了个惦记更大的。
尚未更衣的宇文堇甜甜笑道:“久仰容修仪淑婉,阿堇无知,请修仪不吝赐教。”
许是为儿子劳心伤神的缘故,容燕婉比除夕时清减了少许,但姿容依旧,两靥上的金钿更令她每一个笑容都闪闪发光。
“太子妃玉一般的人儿,摇光郡主又是这般品格,是妾平生所见绝无仅有,何来赐教之言?”
雒苏微微眯起眼。这是被柳淑妃打压扛不住了,向东宫示弱来了?
容燕婉玉手轻扬,拔下头上的紫玉钗道:“这支钗样式寻常,不过颜色稀罕些,圣人前些日子赐下,我一把年纪,不如小娘子家戴着合衬——摇光郡主肤白如玉,不似我这般憔悴模样。”
宇文堇微笑道:“圣人怜悯,赐了好些宝贝,阿堇本就惭愧,更担不起容修仪的美意。”
容燕婉面色一僵。她落魄到了什么地步?明明生了皇子,出了和光殿,就没一个人看她脸色,如今连逆贼之女都敢给她脸色看!柳氏阴毒,太子也好不到哪去,一个比一个狠……再不下决心,她就要被逼死了。
雒苏不以为意,和宇文堇说了几句闲话,容燕婉忽然叹了口气道:“今日郡主大喜,本不该说这些,但今春幽州雪患比往年格外严重,圣人日夜忧思,恐仍须太子殿下走一趟。”
雒苏闻言一愣。
容燕婉忙道:“瞧我这性子,一点事都藏不住,太子殿下不愿太子妃忧心,恐怕还未说起罢?”
雒苏脸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多谢修仪相告。”
容燕婉忙劝道:“太子殿下身兼数职,格外辛苦些,太子妃可别生气。想想往年,每逢重大水患旱情,哪次不是太子殿下亲自视察赈济?这样的重任,圣人毕竟不好交由他人。”
雒苏微笑道:“修仪说的是,且不知幽州雪患如今是何境况。”
容燕婉叹道:“听说自去年入冬以来,幽州的雪几乎不曾停过,如今十多个郡县受重创,流民百户,燕王世子已亲往恤灾。”
雒苏蹙眉望向宇文堇。这时节举行昏礼,岂不是添乱?
宇文堇抿嘴笑了下道:“婚事本应推后,只是王府方士算过,说我命格奇异,主平患乱。”
容修仪笑道:“正是,郡主和太子妃皆是福泽深厚之人,寻常人岂比得来?”
回宫一路雒苏平静无话,折柳一面暗自焦急,一面怪自己嘴笨,连个宽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阿墨轻声道:“殿下经手的事多,许是一时忙碌,来不及告诉太子妃。”
折柳在一旁用力点头。阿刀也默默望着。
雒苏托着腮,望着车帘出神。
“说实话,有时候我都忘了,我的夫君,受圣人器重、万人景仰,他……不是我一个人的。他的心很大,不仅有圣人皇后,有我和孩子,更重要的,是大宇千万百姓、千里江山、百年社稷……他是大宇的太阳,这么温暖这么好,我怎么舍得怨他?”
一番衷情诉下来,雒苏简直要被自己感动了,转头见折柳两眼泪汪汪,阿墨满脸孺慕,阿刀眼神温和坚定,不由有两分心虚。
两分心虚在牛车停稳,一只手从外探入车帘的时候升到十分。这骨节分明的手,这蓄势待发的姿势,雒苏捂脸泪奔。不是吧……这么丢人,难得趁他不在肉麻一回,怎么刚好被他路过听了去了?
“路过”的宇文测心知小娘子又害了娇羞,利落地掀开车帘,直接抱得美人归。
尽管知道含章殿没有外人,雒苏还是羞愧得抬不起头。这算什么事啊?恶作剧反被作,他倒觉得很有趣似的,还在她耳边轻飘飘来了句“舍不得怨我?”
她狠狠瞪过去:“还说!什么都不告诉我,差点让人看了笑话……让开些,我去检点冬衣,你别……唔!”
被堵得无法说话的雒苏很不平,脚一踮手一勾,发动了横冲直撞胡搅蛮缠的反击。不消片刻,她又一次陷入迷糊状态,只觉身子骤然一轻,仿佛有一枝白羽毛,将她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挠得舒服又欲罢不能……
欲罢不能?床上的雒苏陡然清醒过来,低头见衣裙已经被蹂*躏得不成样子,月白抹胸若隐若现……她嗷地出声喊停,然而为时已晚。
圆滚滚的肚子就这样暴露在光天,呃,烛光之下。雒苏微微弓起身子,想躲避轻得发痒的吻,最终只是颤抖着抱住他头颅,抹胸上两朵绣球花颤巍巍地起伏。然而他总是有这样的本事,再怎么不合礼法的事也能做得一本正经令她着迷。肢体因放松而重新柔软下来,她眯起眼,觉得自己快软成了一滩水。
如愿以偿亲遍芳泽,顺便和胎儿们完成一次亲密交流,虽仍有遗憾,可日后再补。宇文测在心里考量了一番,满意地咬着她耳朵道:“月底出发,五月回都。谢子玉此次同行,薄夫人一人闲居,不如召进宫,长住无妨。”
雒苏迷迷糊糊地点头:“早点回来……身子第一,我改的裘袍一定带上……”
一派融融春光里,宇文测眸底幽暗,默了片刻道:“好。”
给宇文测送行的这天,雒苏还是没忍住,哭了鼻子。
鼻子都哭红了,帕子也湿淋淋的惨不忍睹,雒苏还是抽噎着停不下来。怎么这样啊……居然故意让她睡过头错过送行,是嫌弃她拖泥带水影响他情绪吗?
折柳很是不忍,阿刀肃容道:“太子妃,殿下临行前留书十五卷,交由太子妃保管。”
雒苏暂停了抽噎,伸手抽出一卷白麻纸,展开不由一愣。《碣石调·幽兰》,在此时虽不是什么稀罕的琴谱,但交由她保管……幽兰是他喜欢的花,意思是他喜欢的一切都是她的?眼眶上还挂着泪珠,雒苏忍不住脸红了。一面羞愧一面展阅,别的曲谱倒还寻常,《高山》《流水》《梅花引》……咦,这是?
这棋局好生眼熟……雒苏蹙眉思索,这,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对弈时她濒临惨败的局面吗?而下面……她屏息看去,这一步棋——起死回生?下一步——反守为攻!接下来,打完漂亮的翻身仗,不骄不躁,乘胜追击,每一步都无懈可击。十数幅棋局由简笔画成,利害分析的文字寥寥几行,却让她陷入空前的震撼。
眼睛也不眨地将反击战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雒苏闭上眼默默咀嚼。一波接一波的醍醐灌顶,她霍然睁开双眼,收起这卷,展开下一卷,不出所料是他们的第二局。这回的教程图不到十幅,只有上一卷的一半。她来不及细看,就被阿刀严肃打断:“殿下吩咐,棋谱最多一日一卷,若太子妃多读一卷,东宫宫人今年所得禄米齐减一分。”
雒苏倒抽了口凉气,立即收起第二卷,心里爱恨交织。他每天忙成那样,究竟是什么时候留下这么多棋谱的?哼,又是威逼利诱的老法子,真是屡试不爽哪……
趁着阳光大好,棋枰摆在了院子里。雒苏坐在榻上,左手白子右手黑子,一枚一枚摆得认真。
棋谱在怀,仿佛还带着他执笔时的温度。雒苏摆完棋局,抬眸望了眼远处的桃花,低头抿了口桃浆,淡淡的酸甜弥漫开来。
按照教程下完这一局,她忍不住托腮感慨,怎么人和人的差距这么大呢?不仅布局精妙,且每一步都走得准确无误……难怪他凡事笃定,因为一切尽在掌握中。唉,上天保佑孩子们一定要像他,如果他的优秀没能如数传承下来,她可是很自责的。
岁月静好的下午,雒苏专注地对着棋局发呆,直到阿刀面带隐忧地秉道:“太子妃,皇后殿下到。”
尽管八卦资料掌握了不少,雒苏仍然对这位皇后阿家陌生得很,说实话,心里还有点犯怵。
殷皇后淡淡扫了雒苏一眼,嗓音淡漠如常:“胎儿四个月了?”
雒苏低头应是。
殷皇后平静道:“孪生不易,太子妃辛苦了。”
雒苏心里颇不平静,好不容易才把脸上的惊讶控制在正常范围内:“多谢阿家体恤,此是儿本分。”
殷皇后嗯了声道:“先良媛苏氏的事,太子妃想必有所耳闻。”
这回是惊涛骇浪,雒苏完全无法捉摸,皇后殿下究竟要做什么?于是她弱弱点了下头。
殷皇后冷笑了声:“苏氏自以为聪明,把主意打到了东宫,到头荣华富贵成了空,太子妃可知为什么?”
雒苏半是惶恐半是乖巧道:“儿愚钝,请阿家赐教。”
宫女们奉上各色点心和五香饮,殷皇后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太子发现了苏氏腹中孽种。”
惊雷一个接一个,雒苏应接不暇,半晌才明白皇后的意思……敢情苏良媛怀的不是宇文测的骨肉?怎么可能!
殷皇后淡淡转了话题:“太子妃入宫以来甚得太子宠爱,众人都看在眼里。”
雒苏这回是真惶恐了:“儿定当谨言慎行。”
“匹夫无罪,太子妃好自为之。”
殷皇后留下这句话,潇洒起身离去,徒留雒苏和东宫一众宫女衣袂飘飘风中凌乱。
(https://www.tyvxw.cc/ty54372/1744165.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