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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百花生日是良辰 下


  雒苏瞟见她额间的朱红花钿皱起一个弧度,娇俏蝴蝶顿时变得怪异可怖。

  “玉娘小孩子家家,莫乱道。”环佩叮当,一位梳灵蛇髻的华服丽人带着四名侍女从杏花树后缓缓转出来,笑意如五月熏风。

  众人跪地的跪地,行礼的行礼。

  十公主在花枝下仰头而笑,清脆嗓音转为甜糯:“阿娘——”

  好一幅美妙绝伦的画面,当真是母女情深……雒苏心里冷笑了声,低头敛目,在满苑颂声中盯着地上的雪白落花。

  “玉娘不懂事。”柳淑妃柔柔看了雒苏一眼,牵着十公主的手道,“这是你雒姊姊,下个月就是玉娘的大嫂了,玉娘却不认得,自己说,该不该罚?”

  十公主惊讶地望过去,瘪了瘪嘴道:“阿娘不是诓我罢?玉娘听说雒七娘子是天下难得一见的美人,怎会这么容易就见到?”

  柳淑妃掩口而笑。五指纤长,指尖淡粉,泛着莹润珠光,这么一个普通动作由她做来便令众人纷纷低下头去。

  雒苏反而抬头,只是嘴角略有丝僵硬:“妾粗陋无知,令淑妃殿下和十公主见笑了。”

  柳淑妃轻摆手道:“本宫哪里是笑你,是笑这丫头直来直去。”说着低头对十公主道:“玉娘可要仔细看清楚了,雒姊姊是不是天仙一般的人物?今日是沉香苑福日,才迎来贵人。”

  十公主嘻嘻笑着,一派天真道:“任他怎样天仙的人物,都比不过阿娘一根头发!阿娘的沉香苑,有天下最美的杏花,最香的百花酿!”

  柳淑妃笑嗔道:“又胡说了!你雒姊姊不但容貌倾城,更兼满腹诗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岂容你随口胡说?玉娘若是懂事,就该去求求雒姊姊,学会一丁半点,就让陛下和我省了心!”

  雒苏恨不得将脸低到地上:“妾惶恐。”

  十公主愤愤不平道:“阿娘忘了,玉娘跟着太子阿兄学过棋!”说着望向雒苏:“雒七娘也会下棋么?不如我们手谈一局?”

  雒苏诚恳得不能再诚恳道:“令公主失望了,妾委实不会。”

  十公主两弯细眉登时竖起:“玉娘诚心相邀,七娘为何故意推脱?难道七娘看不起玉娘和母妃?”

  雒苏低头道:“妾不敢。”

  十公主雪白的小脸涨得通红,嗓音隐隐带了哭腔:“你分明便是看不起!玉娘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这样对我过!”

  柳淑妃伸手轻抚她头顶,柔声道:“玉娘听话,你雒姊姊原同你太子阿兄和三兄走得近些,一时和你亲近不起来,这是人之常情,玉娘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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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眷们说说笑笑,互相引荐知己。那喜静的在树下吟咏百花,或品一杯酒,或摆一局棋;好动的早已耐不住,玩起游戏来:一拨斗草,一拨藏钩,一拨射覆,一拨投壶。整个沉香苑热闹非凡。

  在这热闹的背景中,雒苏一人一案,时而抬头欣赏杏花的变色效应,时而低头研究案上螺钿的纹理,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得很慢。

  宇文洸到场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副摧心肝的画面——不用说,一定是淑妃殿下的杰作。她正要上前,就见柳淑妃携宫女款款而来:“永宁可算是来了!”说着上下打量道:“这气色看着比我们还好,看来贺神医果然名不虚传。”

  宇文洸微微一笑:“托淑母妃的福,眼下可是要开宴了?”

  柳淑妃微微颔首,头上的结条金丝莲花冠随之轻颤:“可不就等你了!玉娘一早就叫饿,吃了些点心,就在花下盹着了。这天气到底凉,我便叫人送她回屋睡去了。”

  宇文洸不以为意,只道:“淑母妃莫见怪,我每日早晨起来那光景实在见不得人,如今才一好些,就巴巴的来了!”

  柳淑妃含笑命人开宴,转头道:“雒小娘子是贵客,我唯恐他们怠慢了,只是雒小娘子在扬州住了几年,于我请的客人泰半不熟,说不上话的时候也是有的。我年纪大了,又是个惫懒性子,不如永宁代我过去和小娘子多说几句亲热话。”

  宇文洸纵是心中不快,也只能满口应了,待柳淑妃前脚一走,她后脚就挤到雒苏案下,拉着雒苏的手道:“雒姊姊!”

  雒苏亦是满心欢喜,仔细看了她半晌,低声道:“早晨起来是什么光景?眼下看着倒还好。”

  宇文洸笑道:“不过喘嗽得狠些,去年七夕那天雒姊姊也见过了——说起来我这条命都是捡来的,如今这样,我已知足了。”

  雒苏见她眸中一片豁达坦荡,宽慰的话说不出口,便挑了扬州的趣事逐一讲来。

  宇文洸果然听得津津有味:“贺老先生收了冰洲人做徒弟?也不知那兄妹是何等美貌……”说着吃吃笑了起来:“听说远火国不甚讲究男女大防,不知那沧流可曾对姊姊示好,太子阿兄是什么反应?”

  雒苏敛容道:“太子殿下光明磊落。”

  宇文洸并未听出雒苏话里的疏离撇清,只当她太子阿兄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心里不由喜滋滋的。想到传闻中的萧镜娘,心情又蓦地沉了下去。

  雒苏见她一会眉开眼笑一会蹙眉深思,猜到她在想什么,并不点破。

  两人各怀心思之时,一名湖蓝半臂的宫女从香雾朝霞中走来:“永宁公主,雒小娘子,殿下请两位易席,百花宴就要开了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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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八人一张大案,放眼望去,人比花娇,这是一场名副其实的百花宴。

  首席上除了柳淑妃,坐了齐王妃戚青琐、摇光郡主宇文堇,还有三个陌生面孔,加上雒苏和永宁公主,正好八人。周琼、戚红珊和秦家小娘子们坐在次席上。

  雒苏迅速做出判断,首席上除了她,不是王妃就是公主郡主,看这三名陌生女子举止,应该都是王妃没错。

  戚青琐望着雒苏道:“雒七娘最是敏慧,最擅猜人身份,你们都别出声,让她猜猜,席上这几位都是谁?”

  雒苏道了声唐突,细细观察一回,微笑道:“这位簪魏紫牡丹,白衣墨裙的是秦王妃。这位簪着姚黄,紫衣黄裙的是越王妃。那位簪粉芍药,妃色衣裙的是荆王妃。”说着顿了下,一本正经道:“还有问话的美人是齐王妃,这朵千金难买的欧碧牡丹清雅绝伦,与王妃甚是相衬。”

  众人愣了下,随即笑开。戚青琐指着她,一面笑一面摇头:“你这促狭鬼,大获全胜还不甘心,要作弄我呢。”

  “淑妃殿下在上,诸位王妃在上,诸位公主、郡主在上,妾不是故意……不是存心……”雒苏慢吞吞地解释,越说越说不清,终于急切道,“妾怎么敢作弄王妃?王妃明鉴!”

  宇文洸开怀大笑,手里的杏花饮洒得到处都是。对面柳淑妃、秦王妃但笑不语,荆王妃和雒苏年纪相仿,闻言已是乐不可支,宇文堇也抿嘴露出两个酒窝,席上唯一没有笑意的是越王妃——柳淑妃的侄女柳倩儿。

  众人欢谑了一阵,柳淑妃谆谆嘱咐了晚辈几句,笑道:“你们年轻娘子们尽情玩耍,一会行令不必等我。永宁你且来,我有事要荼毒你耳朵”。众人明白,一齐起身恭送淑妃殿下和永宁公主。

  雒苏低头看着十二破留仙裙缓缓退出眼帘,心里叹了口气。脸皮已经撕开,可她到底不敢跟淑妃死磕到底,还要维持表面的祥和——没有名分,就没有底气。说到底她是个外人,借她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染指宫闱,可是不能不担忧,淑妃找阿洸会有什么事?

  还没正式开宴,临席的周琼忍不住凑过来道:“我怎么没发现,七娘还有说笑话的天分!刚才可把我笑得肚子疼……”

  雒苏抿了口杏花饮道:“哪有什么天分,不过昨天看了个笑话,现学现卖罢了。”

  周琼赞叹了一回,悄悄道:“今日家中有事,我来迟了,七娘若要怪我,尽管说出来,千万别闷在心里……”

  雒苏笑道:“多大的事,我是那小心眼的人吗?”周琼是个实心人,她信得过。至于齐王妃,纯粹是利益关系,她并没有为齐王妃帮上忙,人家也犯不着为她得罪柳淑妃,这明摆的道理,她更没理由生气。

  周琼拍胸脯道:“那就好!说起来今日席上免不了抽花名签,也不知什么花能叫七娘抽到!”

  不料越王妃柳倩儿说话了:“听说有一支千叶白莲的签,这些年竟从未被人抽到过。”

  雒苏懒怠搭话,只是附和地笑笑。千叶白莲,大宇国花,哪个不要命地想当靶子?有人抽到才奇怪了。

  周琼回到了次席。这边众人开始讨论花草,从品种说到如何莳弄,雒苏除了认真旁听,着实无事可干。然而柳倩儿转过脸来:“雒七娘读的书多,可知鱼枕素有何讲究?我家大人前几天得了一盆,我看着喜欢得不行,究竟从何养起,倒是全无主意。”

  雒苏诚实地摇头。国兰中的绝代名品鱼枕素,她仅限于听说过,别说去养,就是现在在她面前出现,她恐怕也会面不改色地抬脚就走——认得出来才是怪事。

  柳倩儿不无遗憾道:“听说东宫宫人擅养素心兰,原本想着能同雒七娘请教一二。”

  在场除了说话的柳倩儿和秦王妃秦奕如,众人面色皆有些不自然。皇太子喜欢素心兰,这在宫闱并不算秘密,但经柳倩儿这么一说,火药味顿时飘了出来。

  雒苏却似毫无察觉,平静道:“妾虽拜访过永宁公主数次,于东宫几乎一无所知,多谢越王妃指点。”

  柳倩儿柳眉微蹙,随即舒展:“雒七娘何必妄自菲薄?听说今年的花名签加了番邦花卉,不知碧薇花可有福气被贵人抽到。”

  众人一齐沉默。去年在金水观,太子殿下将番邦上贡的碧薇花泥随手赐予雒氏这档事,不说琰都人尽皆知,耳闻的人也有十之七八。看来越王妃果然是柳淑妃的亲侄女……

  雒苏依旧平静道:“百花生日是良辰,无论抽到什么,妾都欢喜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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