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文学网 > 椒聊 > 第10章 渡口梅风歌扇薄 上

第10章 渡口梅风歌扇薄 上


  好在雒苏在家里做了一些功夫,知道如今皇帝陛下他老人家有皇后一名,妃嫔媵嫱数十名,皇子皇女十来个。目前据她所知,齐王和永宁公主是一母所出,但齐王寄养在秦贵妃名下,永宁公主则在皇后名下;诸皇子皇女中,除了秦王拥有雍州封地,其余都在琰都,其中太子和齐王、永宁公主走得较近,又听说秦王在离都前和越王、荆王几个形影不离手足情深。有意思的是,除了太子是正经的嫡长子,秦王是德妃所出,其余生母身份都不太高,而皇子公主寄养在高品阶妃嫔名下的现象很普遍。

  不得不说,当今皇帝的行事作风十分谨慎。也许是吸取前朝灭亡的教训,大宇皇帝十分注重后代的综合素质,力求把子女培养成有理想、有道德、有知识、有纪律的大好青年——于是从娃娃抓起,把孩子们放在优秀文化环境里从小耳濡目染。仔细一想,当今圣上不过是大宇开国以来第二任皇帝,却已经把偌大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欣欣向荣,颇不容易。

  不过容不容易却和她没什么关系,雒苏一面钦佩一面抄写当今皇后撰写颁行的《女则》。抄完这一遍,就凑足十篇字,可以交差了。

  另外一件值得她庆幸的事是关于她现在身体的硬件条件。她原以为自己的记性是不错的,至少背书对她来说从来都很轻松,可直到来了大宇,她才发觉原先根本不算什么。不只记忆力,连同对某些事物的感知力都提高了好几个档次。又好在这三年她不算太荒废,背过不少书,加上曾经的底子,诗词接龙这种游戏玩得还算得心应手。虽说她终究要逃离这里,但或许还是年轻气盛,对某些人实在表现不出好感。

  写完最后一个字,雒苏放下笔,揉了揉无名指上微硬的皮肤。晚上该用热水泡手了,要不父亲大人恐怕仍旧不满意——字的任务是交了,身体发肤的保养上却又差了一截。唉……在古代做个窈窕淑女难度太大了,要不是托生在这花骨朵似的身体里,她都懒得保养。

  轻舒了口气,雒苏抬头道:“舅母他们来了不曾?”

  折柳忙回:“白夫人、贺小郎君刚进院子。”

  雒苏点头,叫落梅把茶沏上:“水就用早晨集的荷露。”

  折柳讶然:“今天一早上就集了那么点,恐怕……不够用吧。”

  雒苏道:“无妨,舅母他们也不大爱吃茶,那些尽够了。”

  折柳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落梅瞥了她一眼道:“荷露便是要吃新鲜的。左右不是你集的,你也不用可惜什么。”

  折柳立刻哼了声道:“知道了。”

  白氏穿着秋香绿忍冬纹交领襦,棕黑双胜纹褶裙,裙腰上系着绛色罗带,紧随其后的贺商陆则是一身清简的墨绿直裰。

  雒苏笑着迎上去:“天气热了,厨子也不耐烦折腾,今天午饭咱们就用槐叶冷淘,配上几样小菜,再尝尝时新的五色饮,妗娘、表兄看如何?”

  白氏拉着她的手,转头向贺商陆道:“不怨我平时抱怨,瞧瞧人家,再瞧瞧你,怎么我偏生了你这小子?若把七娘与我作女儿,只怕我睡着都要乐醒过来……”

  贺商陆漫不经心道:“娘睡得好是好事,省却二两川穹。”

  雒苏忍住笑,让他们坐上蒲团,陪着说笑了两句,落梅的茶也端了上来。

  雒苏屏退了奴婢,恭恭敬敬向白氏行了个大礼。白氏阻拦不及,忙拉她起身:“这是做什么?七娘有事只管说。”

  雒苏诚恳道:“雒苏平时混账惯了,却也知道不能带累旁人。婢子落梅生得颇不顽劣,绣花、烹茶不在话下,文墨也粗通,如蒙妗娘不弃,可肯带她回扬州?”

  白氏惊讶道:“这么好的婢子,你该自己留着才是,为何却要遣她远走?”

  雒苏低头,长长的睫毛盖住眼底情绪:“正是如此,雒苏不愿让她白白做了陪嫁。”

  白氏明显怔了下:“七娘……”

  雒苏抬头微笑:“妗娘不必忧心,左右还有半个多月,吃遍琰都大街小巷还是不成问题的。”

  白氏正要开口,贺商陆蓦地皱眉出声:“我们贺家世代行医,从不指望与肉食者谋。”

  明白话中所指,雒苏心中涟漪徐徐漾开,却故意曲解道:“那妗娘、表兄便是应了雒苏。好容易把这婢子托付出去,雒苏总算松了口气。”

  白氏闻言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放心,我每天被他们烦不过,身边正缺个水葱似的伶俐人说体己话。”

  雒苏道了谢,边斟茶边道:“妗娘尝尝这茶,和寻常烹法不同,也未加葱姜油盐的调料,口味清爽些。”

  “好清香!这是——”一向不爱吃碎茶末子煮咸汤的白氏忍不住赞叹了声。

  贺商陆静静接过话头:“千叶白莲这时候还不该开。”

  雒苏点头道:“表兄说得对,这就是寻常荷花。不过我寻思着等千叶白莲开了,要不要去琉璃池偷一株回来烹茶。”

  听见“琉璃池”三个字,贺商陆脸色未变,眼底暗了暗,额角的青筋若隐若现。

  调戏成功。雒苏摆出一个温柔娴雅的微笑:“说起来阿舅和表兄如今在琰都真是名声大震,前两天进宫永宁公主还同我问起表兄,说想不到那位冷面俏郎君竟有妙手回春的本事,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贺商陆面无表情地喝了口茶,嗓音冷淡至极:“一国公主竟有闲心关怀草民,当真令人动容。”

  您老那叫动容么?再这么冷下去,真是白浪费了这张招桃花的脸……雒苏耐心道:“公主也就罢了。雒苏还听薄家有位小娘子一直思报救命之恩,苦苦惦念着表兄……”

  眼看贺商陆变身冰山向外森森冒着寒气,白氏忙分解道:“别看商陆这孩子平时不招人待见,却是个实心眼的,其实心里——”

  贺商陆猝然起身:“父亲一人上山我不放心,先走一步。”

  呆呆看着贺商陆不带一丝留恋华丽转身的背影,雒苏有些莫名。她又说错话了?怎么贺表兄跟吃了枪子儿似的?还是千年寒冰做的枪子儿。

  白氏干笑了两声:“这孩子脸皮薄,活该没口福,七娘不用理他。”

  雒苏在心里附和地呵呵了两声。第一次听说冰山皮薄,真是稀天下之大奇……看来把冰山推销出去的工作路漫漫其修远兮。

  吃过午饭,送走白氏,雒苏窝在榻上打算盹一会。不料周围来回走动窸窸窣窣的动静不停,她睁眼见折柳面色绯红杏眼圆睁,眼睛里隐约有水光闪烁,不由坐直了身体:“怎么了?”

  折柳三步并作两步扑过来,嗓音带上哭腔:“小娘子,落梅姊姊要被那起人带走了!”

  雒苏拍了拍她的手:“慢点说,落梅要被谁带走?”

  听完折柳断断续续的解释,雒苏慢慢皱起眉头。看来她还是低估了世界的恶意,虽然这次表面上不是冲着她来的。

  “走,我们去看看。”

  刚走到院子门口,就看到迎面过来的西院那群人。两个庶母姚氏和胡氏,庶兄雒莘,庶姊雒蕙——人还挺齐的。

  “今天可算见着七娘了!七娘成日进宫同贵人说话,怕是忘了提携提携我们这些不中用的。”胡氏摆弄了一下大红泥金的凤鸟纹披帛,一双细长的眼睛仿佛画在涂着白妆的脸上,每走近一步那兰麝奇香就浓几分。

  雒苏心中厌恶,看来落梅被人“看上”带走果然和她们脱不了关系。她低头酝酿了片刻情绪,抬头微笑道:“庶母说哪里话?昨天儿还同公主说起,我们家六姊人漂亮又伶俐,又通音律。公主果然高兴,问会弹琵琶不会,说正打算组一支大宇的琵琶队,好和西域的一比究竟。”

  雒蕙立刻变了脸色,拉着胡氏衣角道:“娘,我不要……”

  胡氏正了正衣襟,一双细目里流出审视的意味:“难为七娘有心,不过你姊姊的琵琶尚不甚精,不似七娘伶俐,吹箫弹琴都不在话下。只是可惜了,倘有别的乐队,七娘须得一试,好替阿郎脸上增光。”

  雒苏心里冷笑,脸上换上一副遗憾的神情:“庶母说得正是,可惜公主只要弹琵琶的,儿也没奈何。”

  胡氏转了转手腕道:“才这一会功夫,手脚都有些麻了,果真是人老了身子也不济。”

  雒蕙忙搀住她道:“娘昨夜忙绣活儿折腾到那般晚,怎么倒怪起自己来了?可惜这么大院子竟没个坐处……”

  好在提前把折柳支走了,要不那丫头又要满眼通红地叫嚷起来。雒苏让织云、翦霞上前带路,自己侧身退到一旁:“两位庶母、四兄、六姊请。”

  胡氏雪白的脸隐隐有扭曲之势,姚氏一直笑着的神情也变得似笑非笑,雒蕙叉腰跳出来道:“雒苏你什么意思?就让我们坐这烂泥沟旁边?”

  胡氏的声音仿佛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七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雒苏笑得一脸纯良无害:“庶母何以见怪?儿常在这看书,觉得这里极好——树大、阴凉,又傍着小池塘,等荷花开了,不知有多清香呢!”

  雒蕙恨声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有屋子不让进,非让我们在院子里吹风?”

  “原来六姊不想在院子里坐?”雒苏无辜地挠了挠头,“阿姊方才不是说院子里没个坐处么,我便当了真,不想阿姊是在客套,阿姊这么客套做什么?”

  雒蕙指着她说不出话,手指有些发抖。

  一瞬间气氛变得诡异的安静,直到喊着“七姊”的活泼嗓音远远传来。

  不愧是运动细胞发达的雒芷,一溜烟便跑到众人眼前。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一把扑到雒苏身上:“七姊偏心!这么好的地方,为甚带他们来不带阿芷来?”

  一语落地,只见众人呈呆滞状,雒莘擦了擦额角的汗道:“十二妹也觉得这里好?”

  雒芷重重地点头:“这里有桐树,那边有栀子,天上鸟雀飞,地上虫子爬,多有趣!”

  雒莘憨厚道:“我也这么……”

  姚氏终于笑着出声打断:“七娘一片好心,不过我看这塘里似乎刚翻过,气味不大好,不如我们还是进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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