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冤家路窄 二
看着殷时垂头丧气的模样,孔安宁都觉得好笑,心里对他也稍稍有了改观,低头望了清若一眼。清若回望她,眼角睨见卫濛的无声哀求,忍不住觉得好笑,知道凡事见好就收,指了指桌子上的仙草,对孔安宁说:“小姨,我想吃那个,可以吗?”
孔安宁确认道:“你没事了?”
“我没事,就是肚子有点饿了。”清若装得可怜兮兮的。
“大娘,再来......”孔安宁的声音刚扬起,卫濛就接了口,“要是不嫌弃就吃这碗吧,反正这么多我们是吃不完的。”
这次没等孔安宁再开口,清若很主动地端起碗,大口吃起来,味道跟她以前吃过的凉粉相似,但口感却像豆腐花,入口即化的温润感。有清若的带动,其他人还缓下气氛开始吃东西。
清若一边吃东西,一边小心翼翼地用眼角去打量三人,殷时虽说是跟卫濛年龄相仿的好友,但却有张早熟的面孔,专注时侧面的轮廓曲线非常好看,若是等春少女见了总是要红了脸颊的,但对清若来说可惜他专注的是食物,而不是其他更有意义的东西。卫濛看似逆生长,但说话做事都头头是道,若说李隶是其他人心中别人家的孩子,那卫濛便是李隶心目中别人家的孩子。他一边吃,偶尔停下来跟孔安宁说上两句,安宁也难得矜持优雅,连微笑都要象征性的掩着嘴。
一个少年才俊,一个妙龄佳人,其实对得上眼也是难免的事。想卫濛这样的人,应该是不少人家都巴着把闺女嫁过去,想着卫墨的话,清若决定为自家小姨争取个机会。
莫非她是被月老附了身,怎么走到哪里都有春天的影子。清若搅拌着半碗吃不完的仙草,心里感叹着,春天啊。
“吃东西专心些,这仙草一搅就化水了。”殷时出声制止。
清若抬起头,见他面前已经叠了两个空碗,剩下的花生茶也快要见底,而他原先叫的仙草却被卫濛拿了去。“我吃不完。”清若老实回答。
“太浪费了,真是的,小孩子家怎么可以这么浪费。”殷时略有可惜的口气感叹,又看了另外两人面前都剩了大半碗,不悦道:“你们怎么也跟小孩子似的,光记得说话。”
被一提醒,两人低头互望了桌子一眼,卫濛尴尬道:“你要想吃,再叫一碗便是了,小气这个。”
“小姨,我吃饱了。”对于甜食,清若点到为止,吃了大半碗完全是为孔安宁争取时间。
“那咱们走吧,晚了就不好了。”孔安宁红了脸颊,向两人福了福身,完全方才的气势。“今日多谢卫公子好意了,待改日有机会,我再回请。”
两人似乎都有些意犹未尽,再三告别,临转身时又见殷时起身喊了碗仙草。清若叹着气摇头,这就是区别,这就是对比。
离了糖水铺,走到快临门的时候,孔安宁提议去绣坊拿点活计,好回家有个交代。
绣坊离孔家并不远,也就是隔着两条巷的距离,并不临街,而是在临街店铺隔壁两间,门口挂着一个布幡,粉底彩线缠枝金鱼绕边绣了霓绣坊三个大字。清若跟着孔安宁身后进屋,只觉得虽然非临街档口,但胜在幽静,倒不怕被闲人打扰。
她们方一进门,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就笑脸迎来,“安宁姑娘,今天怎么有空过来?那两套衣裳做好了吗?我还想过两日再差人去问问呢。”
孔安宁上前行了礼,“已经差不多了,差个袖口,明后两日就能送来。刚好顺路经过就进来看看还有没有能搭手的。”
“孔家女儿的手艺谁不知道啊,个个看了都夸好,不过大装件的刚刚被领了去,剩下些都是零散碎活,只怕安宁姑娘看不上眼。”妇人说着有些为难。
“没事,有活干就好,看我闲在家我阿姆也心烦。”孔安宁笑答。
“那好,在后院呢,要不你随我去。”妇人刚说完,就看见发策走进来,连忙行礼,“二少爷,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快请坐快请坐。”
“策哥哥你怎么来了?”清若看见发策近来有些吃惊,没想到男子也喜欢逛绣坊。
发策一进门就看见清若好奇宝宝似的四处打量,又见孔安宁在旁,他上前,给孔安宁做了礼,“给小姨请安。”无论按辈分还是按世交,发策都矮了安宁一辈。待孔安宁对他点头示意,才转身对清若说,“这本就是我家绣坊,请萍姨照看而已。”
“原来是二少爷相识啊,那这样可好,请二少爷和这位小小姐在这里稍等一下,安宁姑娘随我去后院看。”妇人击掌笑道。
孔安宁望了他们一眼,点点头,叮嘱了清若一声,便随妇人去了后院。没了其他人在,清若也觉得自由许多,自己找个位置坐了下去,来了个小丫头上茶,分别给发策清若见了礼,然后恭敬地放下茶杯,默默退下。清若目光随着小丫头离开,心想着这也不过和自己相仿年纪,还好自己不是穿成丫鬟。
发策见清若想得出神,反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你这发呆的习惯又犯了,连我说话都没听进去。”
“策哥哥,你跟我说什么了?”清若忙回头。
“你说你这迷糊样,在孔家没给别人添麻烦吧?”发策不由得叹了口气。
清若有些不喜发策的口吻,初开始以为只是关心,可在孔家住了一宿后自觉孔家上下没有一个当她是外姓人,反倒是发策一再地提醒她那是别人家。“阿嬷舅舅们待我都挺好,表亲也很和睦。”
“该叫外嬷,内外有别,别是让三叔公听了,惹他不高兴。”发策纠正。
“有什么不一样吗?”清若不解。
“你姓杨,他们姓孔。”发策喝了一口茶,然后道。
“策哥哥也姓杨,难道策哥哥是一直住在别人家吗?”清若心中来气,想也没想就出口。
发策闻言,手中的动作停了一下,思量一番,不觉苦笑。清若在旁看了,有些恼悔,正想解释,被发策截了去,“是,我也姓杨,所以成了亲后,我便不住那家了。”
“策哥哥,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从母姓,承外祖是发策的痛,清若愁得快把衣角都给搅烂了,发策只是摇摇头,不再说话。
见他不再开口,清若也无从挑起话题,只盼孔安宁早些出来。平日里总说一盏茶的时间,如今她一口就能喝光碗里的茶,可孔安宁却不能马上出来。待到小丫头续了一回茶,孔安宁才跟着妇人捧了一盘的布匹。
“小姨......”清若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渴望见到她,泪眼汪汪地扑上去。
“做什么,赶紧起来,咱们回去吧。”孔安宁不懂她的举动,只当她孩子气坐不住,朝妇人和发策福了身便带清若离开。
转出了巷口,孔安宁就发问:“怎么了,刚刚你堂哥说你什么了,见你一直都闷闷不乐。”
“没什么,就让我别给阿嬷添麻烦而已。”清若笑道,伸手掀开盘子上的布,见底下各色棉线,好奇道:“这些是做什么用的。”
“都是滚边用的,这回只领了点帷帘门帐,钱是少了些,但凑和着做。家里也不是多宽裕的,闲在家总要多帮衬一些。”孔安宁扫开她的手,防止底下的彩线被弄乱。“虽说你记不得事,但这女红可不能落下,你阿姆可是我们姐妹几个中最厉害的。”
“知道啦。”女红是古代女子必备生存技能之一,虽说她已经找回了百分之八十的技能,可是相较于杨妈妈的手艺来说,就是只能缠个边,绣绣帕子之类的。“对了,小姨,小舅舅是不是不喜欢我策哥哥?”
“怎么这么说?”孔安宁好奇问。
“我们刚来时,我见小舅舅对卫峥哥哥好似很熟悉,但对策哥哥不大搭理。”谈不上讨厌,就是口气有些嘲讽。
“倒也不是,发策的师傅跟小哥是同个武馆的武师,不过听说他原是带着徒弟从别的武馆过来的。”孔安宁想了下。“跟卫峥熟悉那是因为卫峥经常给他们送药酒上门。”
从小舅舅的脾气来看,大概是反感对方跑了馆还挖墙脚,清若心想。
只是一提了发策,清若不由得想到刚刚发策的表情,心里不由得跟着难过。十五岁的少年应该是明媚张扬的,哪怕是殷时卫濛都要比之更活泼些,可发策却总跟个小老头似的。尽管说话做事都令人称赞,清若觉得他总是各种小心翼翼,也许是承外祖这件事令他有压力,可不就是换个姓,难道有那么难接受吗?
清若还没想透,已经到了孔家大门,刚绕过前厅,就听到背后孔尚武的冷哼,“原来还记得回来的路啊。”
孔安宁愣了一下,转回头,见孔尚武正从外头回来,脸色不佳,她笑道:“大哥,你也回来了,今天没干活吗?”
“干活了,帮阿姆做了一条尺子,刚刚打磨完。”孔尚武冷冷笑一声,笑得孔安宁头皮发麻。
“做尺子干什么?”清若不解问。
孔安宁忙不迭地捂上她的嘴,急忙说:“大哥,我们进去了,你继续忙。”然后急急忙忙带着清若进屋,大厅没人,她们又急急绕了过去,后天井也安安静静的,好似没人在家。
孔安宁把领回来的布匹端回房间,这时,蔡氏走了进来,“小姑,阿姆在屋里等你呢,大嫂刚出去买东西了,几个丫头在我屋里玩,清若,你也跟我过去吧。”蔡氏的语调平平,却把自家小姑吓了一声冷汗,特地把所有小辈都支开,看来真的是生气了。
清若看了孔安宁一眼,转身给蔡氏行礼,“小妗,待我给阿嬷、老嬷请安后再过去吧。”
孔安宁感激地望了清若一眼,蔡氏则打量她们一下,然后点点头,转身离开。临出门,又回头说了句:“荷月给忘记说了。”
“这个荷月!”孔安宁愤愤地低吼。
屋里看书的荷月没由得打了个冷战,起身披了件外衣后,继续低头绣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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