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知海堂
“你说阿爹是什么意思!”才踏入家门,方氏就迫不及待地打发了女儿和儿子,不安地追问丈夫。
“我怎么知道他什么意思。”杨茂昌有些不耐烦。
“你是他儿子,你不知道谁知道!”方氏一生气,脸上的肥肉都跟着抖了抖,“这老大也真是的,他一个读书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回来凑什么热闹。难道是说,他是故意的?”
“你在瞎琢磨什么?!老大也是杨家的儿子,凭什么他不能回来。”杨茂昌对妻子的胡乱猜测感到不满,可又找不出自己心烦的根源。
“他当年不就是因为把大嫂流产的事赖我们头上,才气得不回来的吗?!”方氏不顾形象地嚷嚷,话才刚落,就被丈夫死死地捂住嘴巴,威胁道:“你嚷什么,怕别人不知道你跟大嫂关系不好的事吗?”
“杨茂昌,说话可得摸着良心啊。我怀孕时谁来伺候我,她不过就是个小官的女儿,一怀孕矜贵得跟娘娘似的,娘家又来看,婆家又杀鸡宰猪。结果倒还好,连个带把都生不下,我好心去照顾她,结果流产反倒怪到我头上来。”方氏说得太激动,连泪都急出来,索性嚎哭了起来。“我是遭什么罪,阿爹疼大的,阿姆又宝贝着个小的,我嫁个没阿爹疼没娘爱的,还要受妯娌的罪,我不活了我。”
“够了,你哭给谁看呢!”杨茂昌厌烦地吼道。“你要是不乐意,你立刻收拾东西就给我回去,别每次都来给我来这套。我又没欠你。大嫂的娘家是什么,你娘家是什么,又不是我害的,你整天跟她比,你怎么不回家跟你阿爹阿姆说。还有,阿贵你护着我不拦你,但别让曼儿把他给带坏了,刚刚阿爹脸色怎样你自己也看到了。这次闹得阿爹对我都起异心,你要再折腾下去,什么都别想要。”
杨方氏被这么一吼,顿时就哭不出来了,霍地一下站起来,怒目丈夫。无奈她太矮,而杨茂昌却是三兄弟中最高的一个,站在他面前,杨方氏还不及丈夫的肩膀,但胜在气势。
“敢情曼儿就不是你的种,好!我这就带着曼儿阿贵回娘家,也好让人知道我在杨家过得多委屈。一样是做人家媳妇,就因为她是长媳,就都可以什么都踩我头上。”杨方氏拉甩开丈夫的衣袖欲出门。
杨茂昌用力把她扯回来,杨方氏退了一个趔趄,跌坐在椅子上,还没从惊吓中回神就对上丈夫严肃愤怒的脸,一时忘了愤怒,僵在原地。
“我警告你,别动不动就拿这件事出来说,知道的说你委屈,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做贼心虚。他们要是真计较起来,管你有罪没罪都能关你个不见天日。你也甭管大嫂的娘家是什么官,官就是官,你要是不满就冲她娘家去。你要动不动就只会撒泼就别怪别人背地里说你是暴发户的女儿,没教养。”杨茂昌一股脑将话畅白了说,心头顿时一阵轻松。回头又见妻子愣在原地,知道自己话重,硬着声音宽慰几句:“你也看到了,我不过是提了要让阿贵上长孙谱,阿爹就气成这样,我知道他心里顾着老大。这事以后说吧,姑爷不都说了,大嫂这辈子恐怕再难怀孕了,这长孙最后还不是阿贵的。”
方氏虽然心里憋屈,可是丈夫难得软下性子安慰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她心里清楚,自己是配不上杨茂昌的,若不是念着当年的救命之恩,大概他也不会娶她。可夫妻本是同条船上的,她再无理取闹也是为了他,为了这个家。
本来还想再说点心里话,杨茂昌摆摆手,“我要去店里,你让曼儿和嘉儿多去阿爹那里走走,方才我看见若丫头手里拿着玉兔镇纸。那是当年太公留给阿公的,后来东西都留在阿爹那儿。别看他屋里东西都破旧,没准每个抽屉里都是宝,我们杨家也算是富贵过的。”
听到丈夫的话,方氏脸色有些不悦,“阿爹向来是不喜欢丫头的啊,今儿怎么转性了,除了......我想到了。”方氏一拍大腿,激动地站起来,“一定是柔丫头太久没来了,我这去喊她们过来叙叙旧。”
方氏是想到说到,说到立即就想做到,那丰腴的身子扭起来,跟阵风似的就闯出去,不过这风估计得七级以上。
杨茂昌则转了个弯去后院找杨茂礼,准备一起去店里,临出门时,被清如看见,软磨硬泡要跟来。杨茂礼本来是反对的,可是清如非说要带着清若出去走走,说不定可以想起以前的事,杨茂昌也跟着帮腔说让她们出去透透气,反正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小姐,没那么多礼节。杨茂礼这才应允。
这一路上甭提清如有多激动,她回来这里都好些天了,除了族里的一些小丫头,但走来走去也只是在大宅里兜巷子,终归没走出杨家这个大门。清若的兴奋一点也不亚于妹妹,不管是哪个朝代,能亲自去验证古人是怎么生活的,单从这一点就够让她心潮澎湃了。
杨家坐落的位置本就是一个商业街,街因商而得名。卖米的就叫米街,卖油的就叫打油街,铁匠铺多的就叫打铁街,还有咸菜街,面线街,酱油街,灯笼街,各式各样形象具体的街名。虽然听上去不文雅,但是却很实在,买个东西都知道要上哪去。因为是个小镇,街道很小,也就容四个人并行而已,要两只木板车相遇就有一辆得掉头。三五个铺面连着就算一条街,下一段路卖另一种商品就叫另一个名字,所以走过了三个街口,转了两个弯,到了镇上的主干道,这才算得上真正的大街。
这里主要以经营客栈、酒店、绸缎、文玩,一些比较昂贵的消费,所以两辆马车并排是绰绰有余,三辆马车就拥挤了点。
杨家的店在街头不是特别显眼的一处,门面也并不大,叫知海堂,主要经营的是一些海味。各式海鱼、贝类、虾蟹,腌的、泡的、晒的,还有煮熟用芭蕉叶托着放在橱柜上的。
东西不多,但品种不少,琳琅满目看得清若眼睛都直了,清如则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东跑西跑见啥都感兴趣。
“二叔,咱们祖上都是卖海货的吗?”清若望了身材高大的杨茂昌一眼,相貌与父亲倒有七分相似,不过因为高挑整个人也显得硬朗许多。而杨茂礼因久读诗书,身上文人气息很重,跟杨茂昌的商人气质完全相反。
正给兄长说点日常的生意,顺带叙叙旧,不料被侄女插了话,杨茂昌只好转了话题。
“不是,祖上是卖米面为主,我阿公,也就是你太公年轻时,家里还有不少田地和店铺,从种田到产米、卖米、磨面、做面线,各房经营一处产业。因为都是本家,所以买卖价格都比别人家便宜,口碑一向很好。”杨茂昌解释道。
清若却在心里暗叹,这简直就是流水线,一条龙生产,价格当然能压下来,只要物美价廉,生意自然就能火。看来她的祖宗真的是深远的经商头脑。
“那我们不是很有钱?”清如的兴奋劲总算消退下来,也加入了好奇宝宝行列。
“人多地少,一个人能分到多少?”杨茂昌不爱笑,但被清如的天真模样逗得脸上神情也柔和不少。“我们家鼎盛时期要算我老太公那一代,别说田地店铺,钱多到还能捐个官呢。”
“几品官?”清如一时口快问了句,被杨茂礼瞪了一眼,不禁缩了缩脖子,打着哈哈转移话题。“原来咱们祖上这么风光啊,那二叔我们要是不分家,以后也能这么风光吧?”
一句话让杨茂昌的表情僵了僵,他斜睨了清如一眼,见她神色天真烂漫,丝毫没有做作。可她这个问题却刺痛了他,他没提过分家,只不过要让阿贵上长孙谱,当然这也是为了让他以后提出分家更有分量。
杨茂礼看出了杨茂昌的失神,瞪了清如一眼,气她说话不知分寸。此时,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走了过来,对杨茂昌恭敬做了一礼。“姐夫,你今日来得晚了。”
“店里有事吗?对了,大哥,这是我的大舅子顺子,新年的时候给阿爹拜年见过。”杨茂礼闻言朝顺子点点头。“大爷!”一声惊呼,把杨茂昌的话打断了。
众人齐回头,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喜出望外地跑过来,跟在后面的还有另一个汉子,两人模样有些相似,不过一个是黝黑是一个棕褐色。只见黝黑汉子一把冲过来,激动地握着杨茂礼的手说。
“大爷,你不记得我啦,我是康六啊,以前常跟在你身边给你磨墨那个。”在汉子黝黑的双手相衬下,清若忍不住想感叹一句杨茂礼的皮肤真是白皙细嫩。“听我女人说你如今身体大好了,我们才念着什么时候去看你呢。俩个姐儿来了,真是水灵,看着让人喜欢。对了,是说哪个姐儿伤着了,不要紧了吧,这么标致的姑娘没磕磕碰碰破了相才好。新年刚好又回去了,没见上,这么都了几年不见,姐儿越来越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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